一晚上過去,劉徹依舊沒有要放他們離開的意思。


    劉徹有的是時間可以拖,但是他們拖不起。


    幾個匈奴使臣都圍在軍臣單於身邊,用急迫的眼神看著他,逼他做出決斷。


    短暫的沉默過後,軍臣單於緩緩點了點頭,眼神卻冷得駭人。


    匈奴使臣因為收到急報,必須速回大漠,這一次漢朝的公主和財物,他們表示感謝,但卻無法帶回大漠了。


    劉徹的眉宇舒展,語氣惋惜地淡淡道:“是嗎,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語畢,劉徹又轉頭吩咐羽林軍道:“你們隨行護送使臣團出三百裏外。”


    匈奴人麵色一凜,劉徹還是對他們不放心。


    日磾騎上馬,再三回頭看了看明曦,又望向前方單於頭也不回的身影。如果這一次和親成功,也許……真的是件好事。


    但這次和親不成,恐怕以後的日子不會平靜了。


    明曦和劉徹站在一起,目送著軍臣單於一行人消失在視線中。


    劉徹盯著軍臣單於消失地方向,冷不丁地轉身看向明曦,明曦有些意外地往後退了幾步,卻剛好踩到一塊凸起的石頭,身子稍微晃了一下——


    劉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撈她,卻見明曦已經站穩了,疑惑地看著他伸出來的手。


    劉徹身體僵硬,緩緩收回了手,問道:“你是真的想替衛子夫和親?”


    明曦愣了一下,然後搖頭:“不是啊,我本來準備要跑的。”


    滿腔的怒火瞬間消失無蹤。


    劉徹垂眸看著明曦,漆黑的眼睛裏流動著細碎的微光:“朕帶你回去。”


    明曦:“好好好。”


    很快就有人趕來了一輛寬敞的馬車,劉徹放棄騎馬,和明曦一起坐進馬車裏。


    劉徹不說話,明曦就閉著眼睛補覺。


    回去的一路上,明曦隻要閉上眼睛,就總能感覺到劉徹的視線在自己臉上盤旋,可是她一睜眼朝劉徹看過去,對方又一副壓根沒在看她的樣子。


    明曦:??


    明曦懷疑自己的感知出問題了,閉上眼睛的時候,體內靈魄睜開了眼,朝劉徹看了過去——他果然在看她!


    明曦擰起眉頭,覺得自己大概是暴露了。


    也許劉徹不熟悉原主,但他太聰明也太敏銳了。對別人來說,也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但是他敢信自己的判斷。無比的自負和倨傲。


    不過劉徹到底想要什麽?


    是想從她這裏探取長生修仙的秘密嗎?


    明曦睜開眼睛,卻見劉徹已經移開了視線。


    明曦:……


    回到長安後,明曦才知道宮裏已經因為劉徹帶著五百羽林軍追出城去的消息鬧翻了天。劉徹派人將明曦送回公主府,獨自入宮去麵見太皇太後。


    衛子夫和衛青提前得知了消息,和公主府的人一起在門口焦急地等著明曦。


    “姐姐,姝姬姐姐真的回來了,你不用再內疚不安了。”兩人站在人群最後麵,衛青默默看了衛子夫一眼,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明曦離開長安之後,衛子夫臉上就沒有過笑容。


    雖然是不得已的做法,但兩人心裏都不好受,心口都壓著沉甸甸的石頭。


    衛子夫沉默片刻,伸手去握住衛青的手,認真地看著衛青說道:“青兒,我和你都欠姝姬一個大恩。這個恩情,以後一定要報。”


    沒有姝姬,那日出長安城的人就該是她。也許她會路上自戕,也許衛青會為了救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是因為姝姬頂替了她。


    衛青愣了一下,漆黑的眼睛看著溫婉沉靜的衛子夫,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他記住了。


    半晌,衛青看了看前麵的人群,突然又問道:“姐姐,陛下親自帶著羽林軍去追匈奴,你說他是因為不想讓我朝的女子和親,還是為了……為了……”


    衛子夫似乎想到了什麽,神情有些黯然,但依舊強撐出笑容,搖頭道:“不管是為了什麽,姝姬姐姐能回來就好。”


    衛青跟著點了點頭。


    姝姬的利益和他們並不衝突,姝姬和他們交好,要是能被陛下看重在意,也是一件好事。


    隻是姐姐會難過的吧。


    衛青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衛子夫,在心裏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劉徹趕回宮內後,平陽公主隨後也到了,太皇太後正在發脾氣,誰也不見。


    平陽公主早就猜到會是這個情形了,不由朝劉徹看了一眼,卻見劉徹神色如常,似乎毫不在意觸怒了太皇太後。


    平陽公主從小就知道自己這個弟弟聰明絕頂,自古嫡長有序,父皇卻廢掉太子立了他。


    劉徹和平陽公主耐心地等了半個時辰,太皇太後才讓他們進來。


    太皇太後靜坐著,低垂著眼眸,對兩人的問安充耳不聞,劉徹和平陽公主也就都維持躬身的姿態,神色平常,並沒有一絲煩躁和不快。


    太皇太後頓了一下,說道:“坐吧。”


    “謝太皇太後。”


    兩人坐下,太皇太後屏退了其他宮人,這才開口責問起了劉徹,眼神恨鐵不成鋼地朝他怒視而去:“你啊你,你說你這個皇帝是當的太過安穩,非要給自己找點不痛快了,是不是?!”


    自呂後之亂後,漢朝好不容易重新安穩下來,民生得以休養生息,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太皇太後對劉徹的很多做法都不是很讚同,但是她也已經老了。


    縱然再無可奈何又能怎麽樣,除了劉徹,這天下還能交付給誰?


    麵對太皇太後的怒火,劉徹依舊麵色淡然地笑了笑,和平陽公主相視一眼,朝太皇太後輕笑道:“是朕忘了,太皇太後還不知道吧,匈奴的軍臣單於也在此次的使臣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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