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看著上表的奏章,眼神微頓,睫毛下搭,擋住了眼眸,瞳孔中快速劃過位麵曆史書上記載的隻言片語,如果近距離看的話,甚至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現她的黑眸中。


    建元三年大水,四年六月旱,十月地動,五年五月時大蝗……


    在位55年,天災43次。


    明曦:……


    麻了。


    他真是天道選中的氣運之子嗎???


    明曦眼神疑惑地看了看劉徹,他身上的各種光環布靈布靈的……有真龍之氣,也有功德信仰在身,明顯是天道寵愛的主角。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在此之後,會高強度頻繁降下天災?


    難道是天要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嗎?


    明曦想不通這個位麵的天道是怎麽想的。


    還是先過了眼下這一關吧。


    明曦眼神略顯複雜地看著劉徹:“陛下打算怎麽辦?”


    劉徹沒有注意明曦的眼神,心裏還在想著平原郡的災情,緩緩道:“朕已經派人去各郡縣取糧,將糧食免費下發給災民。”


    “陛下英明!”明曦點頭問道:“要是糧食不夠呢?”


    劉徹頓了頓,說道:“那就征募富人借糧出去。”


    明曦沉默了一下,都到人相食的地步了,恐怕富人手中也沒有多少餘糧。


    “陛下,長安況且陰雨連綿,平原郡那邊不知受災幾何?”


    劉徹看不到,但是她能看得到啊。大水衝垮了房子,無數人葬身其中,河水流過的地方,幾乎屍骸累累。


    明曦想了想說道:“陛下,僥幸活下來的人,大多數都會被迫流離失所,成為流民。這些人的安置,才是一個大問題。光給糧食是不夠的。”


    原來的家當全都沒了,要離開故土去找一塊落腳的地,從零開始。


    而且流民的增加,勢必也會導致勞動力的減少。都去逃難了,沒有家,沒有田地,誰特麽種地啊。


    明曦覺得戶口減半的鍋,天道也要背一半。


    劉徹長歎了一口氣,走到案前坐下,眼眸鬱沉:“此次波及有平原郡的十幾個縣,災民不計其數,若是要安置的話……”


    “隻能將他們遷到別處,令官府劃分管理,供給土地農具。但這恐怕要耗費不少錢財……”


    劉徹擰眉。


    天子並不是那麽好當的,享受了天下百姓的供養,關鍵時刻不幹事要被口誅筆伐的。


    明曦歪頭想了想,認真地說道:“也不一定要養著他們,你可以讓他們自行找食啊。”


    劉徹眼眸亮了亮:“自行找食?”


    明曦:“我看上林苑那塊地方那麽大不都被圈起來了嘛,想必平原郡其內也有不少山林河湖也被官府圈起來了吧,可以暫時開放,讓受災的百姓去找食物,好歹也算是一點幫助。”


    “等災民吃飽之後,你還可以考慮一下以工代賑,不過這個可就麻煩多了,畢竟還有不少老弱婦孺需要另行……”


    明曦話還沒說完,就見劉徹驟然起身,大步走過來將她摟住了。


    明曦剛要把劉徹推開,就聽見他沉沉地道,“姝姬,謝謝你。”


    劉徹隻是輕輕一抱,就鬆開了明曦,隨後回到案上打開奏章批字。


    明曦沒有去看,也知道他在寫什麽,微微闔眼,瞳孔緩緩略過史書上記載的一行小字——


    “罷苑馬,以賜貧民”。


    明曦站在窗前,聽著屋外的雨聲,朝端坐案前的劉徹看了一眼。


    就不知道這場雨能不能停了。


    如果能停,那這些應對措施還能管用,如果不能停的話……明曦眼神微眯,看著雲層深處遊動的雷龍。


    夜晚。


    軍臣單於離開前,在明曦的窗外站了很久。不遠處忍不住傳來催促的一聲鳥叫,他微微闔眼,正轉身離開,窗戶卻被忽地推開了。


    明曦不太習慣睡覺被人盯著,索性來看看到底是哪個采花賊看上她的美貌了,居然采到皇帝寵妃頭上。


    沒想到推開窗,卻看到軍臣單於。


    明曦看了他一眼,瞬間了然:“你要走了?”


    軍臣單於極具棱角的俊臉依舊帶著幹涸的汙血,側臉上一道明顯的傷口微微翻開,幹涸的鮮血碰到雨水,頓時就融化了,正順著他的英俊臉龐,慢慢地流淌下來。


    顯得妖邪,詭譎。


    軍臣單於盯著她,淡淡道:“怎麽,打算去給劉徹報信嗎?”


    明曦搖頭:“你快走吧。”


    軍臣單於眼眸亮了一瞬,聲音驟然提高,急促問道:“既然你要救我,為什麽不跟我走?”


    明曦:?


    明曦不解:“我救你是我日行一善,我為什麽要和你走?”


    我救你一命,結果你居然以怨報德,想要以身相許給我?


    軍臣單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到底明不明白。


    如果她對他沒有感情,就不應該救他,應該讓他死了。徹底死心,不要留有一絲希望。


    軍臣單於和明曦對視了兩秒,看清她眼眸裏的毫無波瀾,他突然眨了眨泛紅的黑眸,笑了。


    “姝姬,你真的不像個活人。”軍臣單於聲音嘶啞地開口,語氣裏藏著扭曲不清的愛恨。


    說愛嗎,也沒有多愛。


    一開始不過是好奇,因為好奇而逐漸變得在意。再後來變成一場針對劉徹的勝負欲作祟,和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至於恨……


    姝姬說的也沒錯,他恨誰都不應該恨她。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她一句話也沒說,他卻頭腦發昏做了這樣的事。


    當真愚蠢,可笑至極。


    “姝姬,我詛咒你,詛咒你生生世世都沒辦法和劉徹在一起。”軍臣單於語氣低沉,緩緩道。


    帶著詭譎的病態和偏執。


    明曦忍不住想笑,笑嘻了。


    也許吧,對一對戀人來說,最大的懲罰就是拆散他們。每個拆cp的反派口頭禪都是這樣的,我要讓你們分開!讓你們再也不能相愛!!


    可是她和劉徹又不是戀人。


    而且如果生生世世都和同一個人在一起的話……其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謝謝你的詛咒啊。


    明曦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對軍臣單於自以為是的暴擊感到不痛不癢:“隨便你。”


    係統欣慰於明曦沒有被花花男人迷住眼睛的的時候,不免又覺得懷疑人生,她是真的……真的沒有感情的啊?


    和宿主近距離無縫相處這麽久,它大概是最了解明曦的。


    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即使有,也是裝出來的。


    她哭了,她裝的。


    好幾次係統都被騙過了,以為明曦是真的被觸動到了,結果一脫離世界,這丫立刻恢複了她那個死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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