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剛要離開,就聽有人怒道:“荒謬,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皇上竟讓區區一個小太監來武場練兵,若是給他國人知道,豈不是要笑我大周無人了。”


    殷青璿回過了頭,頓見一須發皆白的高大老者從遠處走來,一隻腳還有些跛。


    老者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二十左右歲的年輕後生,此人身穿一身亮銀軟甲,模樣周正。


    老者已將男子搡開,神情激動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還請三思而後行。”


    夜景煜手握韁繩,高坐在馬上,一張俊臉神色淡然。


    “此乃宋將軍之請,朕已遂了他的意,關老元帥不必多言。”


    此人正是兵馬大元帥關瀚林。


    他身邊站著的,則是張家的長孫關嘯。


    關瀚林大聲說道:“先祖有雲,太監不可參論國事,練兵更是國之重事,皇上豈可將此等大事交給一個小太監,實在是於理不合。”


    殷青璿不由皺了皺眉。


    曆代的文臣武將,都看不上太監,覺得這些人就是一群阿諛奉承之輩。


    可卻不想想,若非被逼走投無路,誰願意男不男女不女,一輩子卑躬屈膝的活著。


    卻聽夜景煜冷聲一哼,雙眸沉凝的說道:“太監又如何,英雄豈論出身,小璿子為大周獻糧種,滅蝗災,解決旱澇之患,你等身為朕的肱骨之臣,又有何建樹?”


    關瀚林低著頭道:“老臣願意去戰場殺敵,願為大周馬革裹屍,還請皇上收回成命,宋喬安定是一時受激,口不擇言,老臣自會處置。”


    夜景煜譏諷的說道:“若朕沒記錯,老元帥如今已經七十有六,這個年歲若去戰場,就不怕別人笑我大周無人了嗎?”


    夜景煜的目光在幾位將軍的身上一掃而過,聲音裏的諷刺又濃了幾分。


    “這些將領都是老元帥一手栽培,還是請老元帥多思慮一下,派何人前去江烏,莫要再給朕弄出一個通敵叛國的賊人來。”


    關瀚林一咬後槽牙,跪在地上說道:“老臣一直堅信,殷家的事另有隱情,殷重他驍勇善戰,忠君愛國,如何會做出此等背德之事。”


    殷青璿微微一怔。


    殷重,莫非這老人家說的是原主的父親?


    夜景煜冷聲說道:“書信印章,證據確鑿,朕手上更有殷行雲的懺罪書,認你鐵口銅牙,也無從抵賴。”


    他的目光冷凝,聲音裏已現厲色。


    “一年前,你對朕賭咒發誓,定要查出個中緣由,朕信你,將殷重長子殷行雲交與關家,以待後審,你卻將人給朕看丟了,關瀚林,莫非你真以為朕少不更事,任由你們戲弄不成?”


    關瀚林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


    殷行雲確實在重兵看守之下失蹤了,若非夜景煜網開一麵,光是這一件事,就夠關家誅九族的了。


    想到這,不由五體投地跪倒在地上。


    語氣蒼涼的說道:“老臣知罪。”


    夜景煜手抓韁繩,駿馬一聲長嘶,揚蹄立起,踏在了關瀚林的身旁,掀起了一片土塵。


    “既然知罪,便速速退下,這件事朕意已絕,回宮!”


    關瀚林筆直的跪在地上,巍然不動。


    身邊的關嘯卻為爺爺捏了一把汗,此馬名為飛墨,與夜景煜東征西戰,甚是驍勇,若被它踩上一腳,不死也得門上半條命。


    “老臣拜別皇上。”


    夜景煜哼了一聲,一夾馬腹,飛墨已躍下了演武台,朝皇宮飛馳而去。


    “駕!”眾人趕緊跟上。


    殷青璿不由回過頭,看向了關瀚林。


    隻見老元帥的一頭白發隨風飄起,筆直的跪姿,猶如一座豐碑。


    她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卻也疑惑不已。


    在原主的印象裏,父親與兩位兄長盡是忠君愛國之人,如何會成叛黨?


    原主的大哥竟成了逃犯,還寫了懺罪書,這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


    本來她是不想來軍營的,如今既然知道了原主家的一些事,怎麽也要查上一查,不然實在是對不起這副身體。


    殷青璿一路胡思亂想,跟著夜景煜來到了水韻閣。


    下了馬,夜景煜就直奔內閣。


    感情是來這洗澡了。


    想到他方才與那叫張鐵的兵士一番發鬥,定然出了不少汗,殷青璿頓時釋然。


    她與秦天等人一起站在了門口,卻被李七推了一下。


    低聲道:“小璿子,你還在這站著幹什麽,趕緊進去伺候皇上。”


    殷青璿這才想起,此行隻有自己一個太監。


    就很無語。


    就算她思想再開放,看男人的身子也會尷尬的。


    秦天也壓著聲音說道:“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你可得小心伺候著。”


    不等殷青璿反對,就被推進了水韻閣。


    夜景煜的心情確實不太美麗,從門口到池子,一路都是衣服。


    幾個太監宮女戰戰兢兢的站在屏風後,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殷青璿同情的看了他們一眼,來到了池邊,夜景煜已在池子裏了,一頭墨發垂在池畔,側臉線條淩厲。


    透過清可照人的水麵,殷青璿隱約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頓時臉色發紅,往後退了幾步。


    “皇上,要奴才去找李德福公公嗎?”


    “你不願意伺候朕?”


    夜景煜挑起了眼眸,一雙烏黑的瞳仁,蘊著幾分暗沉。


    殷青璿忙瞅著鞋間說道:“奴才不敢,奴才是怕自己粗手粗腳,照顧不好皇上。”


    夜景煜哼了一聲,道:“對於練兵之事,你可有把握?”


    “這……”


    殷青璿猶豫了一下道:“奴才願意一試。”


    當然,她做這個完全就是為了原主。


    希望原主在天有靈能保佑她,查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夜景煜又問:“你可知朕為何會答應此事?”


    殷青璿老實的搖了搖頭。


    “奴才不知。”


    她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夜景煜聲音沉沉的說道:“自從大周開國以來,先祖便大加推行舉薦製,無論文官武官,皆有連帶關係,寒門子弟若想通過科舉入朝,難於登天,久而久之,科舉製度已形同虛設,朕讓你去練兵,便讓天下的寒門學子知道,朕用人,隻看才學,不論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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