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晌午。


    桃酥離開客房,在空蕩蕩的清水縣城內散步。


    今早小蘇好了傷疤忘了疼,偷偷告訴自己,如果幼懷昨夜說的那個秦人是真的,那麽極大可能性,就是那秦軍的大將軍,太子嬴宣梁!


    聽他這麽一說,桃酥莫名來了興趣。


    “如果我遠遠的看上一眼,應該沒關係吧?”


    小蘇道:“自然沒關係,他又不認識你。”


    至於這位年僅二十六歲便盡攬秦國兵權的太子殿下為什麽會膽大到敢隻身來此敵國,她並不關心,也不是因為慕強想要見見那位天驕與他攀上關係,再強,能有幼懷強嗎。


    她隻是想借著突破後沉澱修為的這段無聊時間,看看所謂的龍子是什麽模樣。


    與趙太子相比,有何區別。


    至於是否會有危險,桃酥倒是不擔心。


    如果那種大人物會對自己起疑心,從而殺人滅口,那就自認倒黴死了算了。


    大人物一般都很有格局,隻有那些暴發戶才會突然為難別人。


    修仙者連這點看看的勇氣都沒有這仙有什麽好修的。


    至於勸她小心點,謹慎些?


    能不能見到還是一回事呢,自己現在隻是閑逛而已,又不接觸。


    “幼懷說那人是在青樓?沒想到這位沒有娶妻納妃的太子居然還有尋花問柳的喜好?”


    小蘇從影子裏冒出腦袋:“誰讓你們趙國的風俗業如此發達,莫說是這種縣城,就連小鎮和山上的宗門都有青樓呢。有青樓就代表人雜人多,反而是探尋情報最簡單的地方了!”


    “探尋情報?說的好聽,其實就是色欲熏心罷了,看來你的這位太子也不過爾爾。”


    桃酥不信男人嘴裏的這一套,她大膽邁入此樓,點了壺茶水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真不愧是人員密集度最高的地方,哪怕整個清水縣城的百姓都流失的厲害,這裏卻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那般。


    人聲鼎沸,歌舞歡騰。


    視線環顧一周,都沒有找到一個能夠入眼的男人。


    直到。


    青樓大門又被推開,一個男人緩步走了進來。


    他皮膚粗糙,像是一名武夫,帶著些常年征戰的殺氣。


    隻是一眼,桃酥就確定了,這與眾不同的男人的確就是昨夜幼懷見到的那位“主將”。


    也就是自己現在迫切想要一睹真容的“太子”。


    青樓媽媽向嬴宣梁走了過去,溫聲道:“爺,你這幾日天天來,也不吃酒,也不探花,卻隻是觀舞聽樂,我都不太好意思再收您錢啦~


    您看這樣好不好?若爺日後還是常來,把您手下的那幾位漢子也給帶來嘛~樓裏的姑娘對他們思念的緊,幾天都沒見了,您也不想想辦法~”


    嬴宣梁長著武夫的樣,卻很好的收攏了殺氣,他溫和的咧嘴一笑:“哈哈,樓媽多慮,你往後看呢?”


    樓媽側過腦袋,看向嬴宣梁背後,一眾十人,各個人高馬大,身寬體壯!立馬喜上眉梢,連連揮手叫來姑娘:“好啊!還是爺懂得心疼人!今日聽什麽曲子?我讓花魁給爺彈!”


    “就彈首常聽的便可,樓媽帶著我的弟兄們去解解火吧,這群爺們這些天與那秦賊打的不可開交,我是先讓叔父帶走去了趟邊境地,如今這不是才回來?”


    “好~定然把將軍的弟兄照顧周全~”


    樓媽羞澀的捶了捶嬴宣梁的胸口,帶著幾人便向裏走去,而唱台上的曲也換成了這位太子最愛聽的破陣曲。


    隨著音符加重,曲調自悠揚步入高潮。


    桃酥才從之前這兩人的隻言片語中回過神。


    她對著地板的影子跺跺腳:“小蘇,你與幼懷一定是搞錯了!這人方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他是與秦人作戰的將軍,不是秦人的將軍,這不是嬴宣梁吧?”


    小蘇從影子裏冒了出來:“不,這就是。”


    “那怎麽會說他與秦人作戰?”


    小蘇道:“這便是太子殿下的手段,他既是秦國太子,亦是趙國將軍,所以趙國的戰線才會在一天之內連退百裏。”


    “什麽!”


    桃酥心中暗暗驚異,這怎麽可能呢?趙國再蠢也不可能傻到這份上吧!


    她看向蘇妙安蹙眉道:“你這小子,絕對沒見過太子,哄我玩呢是吧?”


    小蘇卻一改之前的小瘋子模樣,態度極其恭敬,不僅坐正了身子,還與桃酥立刻拉開距離。


    語氣極其冰冷,仿佛這一個月的相處都是一場空:


    “秦皇早在太子剛出生時,就將他故意丟在了趙國皇城下方,趙國宮中的宦官見到太子,不忍孩童就這樣慘死,便將他撫養長大。


    而太子殿下自小聰明伶俐,哪怕養父是宮中的宦官,卻還是得到了趙皇的賞識,太子殿下便被趙皇立為義子,由趙庭培育,直到他可以領兵打仗。


    但,這隻是陛下的計,殿下出生就帶著任務,被宦官撿到,代表了趙國已經開始步入亡國的倒計時。


    信不信由你,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咯噔。


    他的態度過於反常,桃酥隻覺不妙。


    “蘇妙安?”


    桃酥喚著,卻見自己熟識的這位弟弟隻是平靜的看著自己。


    她臉色難看,發白:“你說的任務……什麽意思?你又為什麽要與我說這些機密!”


    妙安開口:“桃姐,你終於從那老台山出來了,我為了讓你減輕對我的警惕,真是下了不少功夫,這一個半月的戲沒白演,禦獸宗獸群的動亂,沒少【挑撥】。”


    小蘇突然勾起唇角:“又是給你透露我天眼的秘密,又是贈予你一鬼顆眼,又是任由幼懷哥打而不還手,又是裝瘋賣傻。”


    他坐的挺拔:“我可真是辛苦,不過和姐姐你相處的這一段日子裏,也還算是開心呢。”


    桃酥心一沉,壞了。


    但她沒有發言,隻是回過身去,看著那位依舊矗立在門口的武夫。


    同樣,武夫也正看著她。


    並且,開始向她緩步走來。


    納戒一動,桃酥長槍祭出!


    蘇妙安卻突然抬手一揮,一隻小鬼便趴在自己手腕上,無論她如何用力,都沒法將手抬起來!


    “好小子……這場戲演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桃姐姐的警惕性也很高,這場戲於我而言也算不得簡單。”


    桃酥勉強的笑了笑,心中的沉重卻沒有表情那般輕鬆。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蘇妙安,但隻要是戲,那就一定會是有著演技在裏麵的,是演技,就會有破綻!明眼人一看便知!


    但是自己沒看出來,幼懷沒看出來。


    隻把他當作一個想要聖胎來煉製鬼嬰的瘋子罷了。


    自己還想利用他?桃酥突然意識到,這天高海闊,英傑果然輩出!


    這小蘇道士,未免太過能忍了。


    嬴宣梁坐在桃酥身旁,目光中沒有絲毫雜念,隻是用著探究的眸子,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桃酥。


    “這就是卦象中的那個氣運子嗎,皇弟?”


    妙安拱手,謙卑恭敬:“正是,皇兄,我已經確認過了。”


    桃酥的額頭流下一滴冷汗。


    皇兄?皇弟?


    嗬……


    所以說,蘇妙安才會在昨日來到清水縣城之前,向自己提議那句“不如就來我們秦國”吧。


    嬴宣梁微笑,抬手掂起桃酥的臉蛋:“秦統天下,共需九九八十一道氣運,其中八十道已被收攏,就差一道,隻是久久不現世,如今終於有了,桃小姐,您在老台山躲的太久了,我們想要將你挖出來,可真是大費周章啊。”


    他的殺氣很恐怖,刺的桃酥眼皮直跳:“我可真是榮幸……又是魔尊又是秦皇,你們一個個的,都和我有緣分呐。”


    “哦?”


    嬴宣梁驚訝:“直麵我而不懼?果然氣運子就是與眾不同。


    你說的沒錯,這就是緣分,氣運之子的身邊總會聚集其他天驕,就如同磁石那樣!而麻煩事與機緣,也都會自動跑到氣運之子的身上去。


    在島內,如此。


    島外的中土皇庭,亦是如此。”


    女孩扭開腦袋,躲掉嬴宣梁掂著自己下巴的手指:“哈,那麽,太子殿下找上小女,是機緣,還是麻煩?”


    嬴宣梁麵無表情,似笑非笑:“自然是機緣,桃小姐,與你的祖國,與你的同伴他們,說再見吧。”


    “什麽意思?”桃酥想要掙紮。


    “意思就是。”


    嬴宣梁張開手掌,掌中握著一張刻錄符文的道籙!


    靈力催動,視線模糊,桃酥隻覺眼前視線一晃,就聽耳邊人低語答道:


    “趙國,你再也回不來了。”


    ……


    嘰嘰喳喳的鳥群從幹枯的枝頭上受驚飛走。


    魔頭看著離去的鳥兒,略感不適的停留片刻。


    他提著從城內醫館內買來滋補身子的藥湯,緩緩推開桃酥的客房。


    見屋內無人,便打算將藥湯暫且擱置,那個女人怕不是又到哪裏閑逛去了。


    但床頭的一張紙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幼懷拾起,倏然皺起了眉頭。


    上麵寫著:


    昨日爭吵,非君之罪。


    吾心不寧,欲暫回鄉。


    各位先行,於京等侯。


    勿念,酥留。


    字跡歪扭,是桃酥的筆跡沒錯。


    但是幼懷卻拿著這張留言紙,冷麵敲響白芷幾人的房間。


    眾人圍觀過來,華磊道:“師姐這段時間太累了吧?可能不想我們看到她回家看望父母的樣子,才單獨離去,讓我們在京城等著就等著唄,等她忙完不就回來了?”


    幼懷搖了搖頭:“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男人麵色難看,周身煞氣震的地板層層龜裂!


    他緊緊攥著這張紙條,在手中碾成黑灰!


    牙關緊咬,壓抑著怒氣開口:“你師姐什麽文化水平,你不知道?那個照貓畫虎抄書識字的半文盲……光是這一頁二十八個字!她能否認全咯!能是她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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