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杯子盛茶水。夜晚深入,我起身剛想將敞著的窗關好,可女客院落裏突然闖入一隊侍衛。


    房門被敲響,我挪開步子,轉身走到木門處,打開。外麵站著幾名侍衛正在排查可疑人員。


    “這是怎麽了?”


    站在外麵的院子裏,有其他新娘也走了出來。幾名侍衛托起一位昏迷不醒的新娘沿著樓梯下去,正巧一位拿著藥箱的大夫也急匆匆趕到。


    我見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便福了福身正常步速向樓上走去。


    腳步暫停,隔壁房間內出現瑣碎的聲響,可我分明記得上官姑娘還在院子裏呢。步伐繼續,略過這間房,朝走廊最裏麵的房間走過去。


    。


    上次是我走岔了路,這次應該錯不了。隻能說角宮與徵宮的路線很相近,恰巧當時天色昏暗,未曾看清路上的標識,但確實是迷了路。


    “姑娘。”


    自從前些天的曲折之後,我未再出過女客院落。而今日我才打算再出去一次,將徵宮的路線摸索出來。


    背後有人叫住我。


    站在空敞的院子裏,落葉飄下,隻是未有泥土鋪地,做不到歸根入底。上官淺提著燈籠,就站在後麵淺笑著看向我。


    “姑娘是要去哪?”


    “若是同路,一起搭個伴可好?”


    我告訴她是要去徵宮一趟,卻聽到上官淺姑娘也是要去徵宮。


    既同路那便一起同去。


    “姑娘,去徵宮是做什麽呢?”


    “我想去徵宮,向醫館的大夫要一張調理身體的藥方。”


    這也便打開了話匣子,我朝她微頷首,言語之間有歎息之意。上官淺則順著這個話題慢慢引出下文。


    於是便有了下麵的一段長句:“此次診脈我隻獲了木牌,能被宮門選上已是無望。而徵宮的醫術,尤其是宮主宮遠徵醫術高明。便想,在離開宮門之前,至少帶張藥方回去。這樣也不算白來。”


    “姑娘,這話可不能這麽說。”上官淺麵上溫柔的反駁,似寬慰:“如今各位公子都尚未選親,以後到底如何,誰也不知曉。”


    說著話,走路時也不會感覺那麽無聊。“曾見姑娘出去過女客院落,可是出了什麽事,未去成徵宮?”


    “倒也沒什麽。”麵上坦然,清白得一塌糊塗。“隻是上次迷路不小心走到角宮附近,遇上好心幫我領路的人。”


    “……你很好奇嗎?”話語止住,我看向身邊的上官淺,有些納悶,“若你想知道…”


    我也不是不可以繼續說下去。


    “是有些興趣。你說的好心人,不會是角公子吧。”上官淺不挪不移,坦然將自己的目的坐實。


    “沒錯。不過…你……不要誤會。”在新娘脈診之後,我與她們曾有一次短暫的聚聊。“他隻是告誡我,不要離開女客院落。”


    我可被嚇得狠了。將垂落眼前的頭發撩到耳後,眼前醫館的燈籠亮起,我無可奈何想起對視時的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心有餘悸的感覺。


    “我自然不會誤會。”即是胸有成竹,上官淺握起手中的燈盞。


    提著小竹籃裏的一些財物,我與上官淺對視一眼,她率先走了進去,我跟在她身側尋找大夫的身影。


    隻是醫館真是安靜,連一個大夫的蹤跡都沒有,正在思索之際,一聲刀刃出鞘的劃響驚醒了我。


    “你,轉過身來。”


    無聲地頓了一下呼吸,頸間的刀刃泛著微涼,觸到皮膚。真是個一箭雙雕的持刀姿勢,我看到刃尖直指向上官淺的咽喉。


    不過,貌似現在的局麵,自己的危險更大吧。隻是在屏住呼吸,腦中將要空白的一瞬間,上官淺的聲音率先響起,


    “你應該就是徵公子吧。能否先將刀移得遠些,不然我這位妹妹怕是要嚇暈過去了。”她的聲音委婉動聽,對於此時的我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


    “這麽膽小,”宮遠徵將刀移遠了些,但是依舊沒有放下。“轉過來。”


    總不能得寸進尺吧。


    轉過身,將竹籃收在身前。抬眼之時就與對方觸上視線,各方麵,他的優勢條件都拉滿到爆哦。


    “你們是誰?”


    “上官淺。”


    “我是林清。”頸間隱約感受到刺痛,但我所在的位置光線暗淡,而且有頭發遮擋,看不清明。


    “新娘?”


    “現在的執刃,宮子羽。在我眼裏,根本不配。最有資格當執刃的,


    是宮二先生,宮尚角。”而頸間的武器在上官淺的話語,宮遠徵愈發滿意的神情中被放下。我垂下眸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卻在此時,隔著一層門板,宮尚角的聲音響起,低沉中平淡,似乎真的帶著疑惑:


    “你很了解我嗎?”


    宮尚角走出來,一絲極淡的血腥氣傳入鼻間,很自然地將目光從上官淺移向身側的另一個人。穿過垂碎的發須,極細但有兩指長的血痕停留在脖頸處,而受傷的人仍然一聲不吭,就像一隻已知危險靠近,正暗自躲避的幼獸一般,沒有逃生的機會,且也無法主動逃離,隻能等待救贖。


    宮尚角心裏,不由地為此感到好笑。察覺到身邊人的動作,我跟著她一起,向宮二先生行禮。同時地,脖子上的傷口撞進宮遠徵的眼裏,原本還輕鬆的神色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他看向自己的哥哥,注意他的表情,隻是還沒聽到宮尚角的吩咐,便有上官淺的聲音出現:“林姑娘,你怎麽受傷啦。”


    雖然但是,宮遠徵的心情突然間就不美妙起來,他理解到哥哥默許的意思,將說話的對象投向兩人,目光盯著一直在靜默中出神的人。


    他看出來了,她一直在神遊。


    “你們,跟我過來吧。”


    在上次脈診時,所有新娘的狀況都已被暫時記錄在冊,宮遠徵吩咐在所的醫師領著上官淺去抓藥。我用帕子捂住受傷的地方,


    將袖撩起,手腕放在案上,等著一旁的大夫為我診脈。他將墊布放好,以層隔絕相觸的機會。宮遠徵將藥櫃裏的藥膏拿出來,但沒有選擇即刻過去,他在思考不遠處,這位新娘的異常。


    就在錯身走過之際,宮遠徵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若有若無地縈繞在鼻間,感覺十分地熟悉,但是搜尋全部的記憶,卻總是與核心擦肩而過。


    放下手中的帕子,看著上麵留下的一道血痕,而此時正巧一瓶藥膏被擺放在麵前。


    隨著起身,“多謝徵公子。”


    “不用感謝。這是祛疤的藥膏,算是……我的賠禮。”宮遠徵神色有些不自然,他也算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您不必拿藥,將藥方給我就好。”隻是醫師有些為難,但宮遠徵給了他示意,


    我才能拿到這張藥方。隻是被旁邊的人率先接了過去,他問我:


    “隻要藥方,為何不取藥?”


    “隻是現在不取,等以後有需要自會取藥。”輕輕笑下,委婉地解釋了一下尷尬的情況,“那……徵公子,能否…”將它給我。


    宮遠徵收回手,“等你頸上的傷口包紮好後,我再把它給你。”


    宮遠徵則注視著藥方的內容,發現應有些改動之處。若是使這藥方能長期有效的話。


    。


    脖頸上纏著紗布,除了那瓶去疤藥膏,其餘的藥品均被我放在竹籃裏。回來女客院落裏,正巧碰上熱鬧的場麵。


    所有新娘,侍女侍衛,還有宮子羽和金繁侍衛。麵上無風無波,淺淺微笑,


    看著在場所有人,在他們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不解的神色。


    “這是怎麽了?”握緊竹籃的提手,掃視周圍的一切,最後我把目光放在侍衛端起的托盤中,紅色的毒粉與木盒中碎裂的瓷片。


    “姑娘,不妨解釋一下吧,這毒粉為何會出現在你房中。”


    “我怎麽知道?”


    “我這剛回來,就看到你們,還有這裏麵還知道被誰倒進去的紅色毒藥。”走了幾步站在眾人靠中心的位置,離宮子羽隻有兩步之遙,“羽公子不會想說,是我下毒害得薑小姐吧。”


    “毒藥在你房間裏找到,人證物證據在難道還不能證明嗎?”


    撲了撲身上的灰塵,看著麵前的宮子羽臉上的笑意變淡,麵上疑惑:“哪來的人證?”


    “不會是你吧。”目光落在宮子羽身邊的雲為衫,隨後再轉回來,“羽公子,你來女客院落查案,不會隻搜查了房間,其他就沒有了?”


    聲音之詫異,但麵上無辜,“詢問案發當日人物蹤跡,案件發生時人是否有不在場的佐證,還有是否行跡奇怪?”


    “這些不會都沒有吧。”


    “還是等羽公子找到能證據,證明我真的謀害他人,再來抓人吧。”根本不把人放在眼裏,行為自在,仿佛回到自己家裏般,


    說罷,無視所有人,便想朝房間裏走去。“站住!”


    前方的路被侍衛擋下,宮子羽的聲音傳來,我轉身看他,他臉上的表情格外讓人覺得討厭。宮子羽示意侍衛動手,


    “但毒粉就是在你房間找到,你話說了這麽多,也沒有證明你不是凶手。”


    我向前踏過一步,躲開侍衛的手,“你們最好不要碰我。”


    “我與你好好拾掇拾掇。”靠近他的半途被一旁的侍衛攔下,“就先說今日,清早我就出了女客院落,房間無人,被有心人嫁禍也在所避免。”


    “你…”


    “還有薑姑娘出事那天,我仍在女客院落外,直到夜色近時,我再回到房間,相差不過兩炷時間,而且從未與薑小姐有過近距離接觸。這些,院中靜守當職的侍女是可以作證的。”


    一旁的侍女得到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點頭。


    “那我想問問羽公子,我的目的是什麽?”


    “還有這個木匣,也是侍衛搜查之時不慎掉落。侍衛過來時,桌上還有它的碎片,並未有這毒粉的存在。


    羽公子,你不妨詢問一下他們。”


    “你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選親時,被公子選中。”


    “你多次出入女客院落,其心不就是為了如此,能做出謀害之事怎麽不可能呢?”


    “我之前說的還不夠清楚麽,”我有些失去耐心,“而且,你這話不隻把我一人囊括在內呀。按你這麽說,雲姑娘,上官姑娘可都有嫌疑呢。”


    “還有……”我向前走了幾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坦然。聽她還有未言之意,宮子羽吩咐侍衛不必再動作。


    我看著宮子羽,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他一巴掌。挨打的人自然氣憤,身後的金繁,在場的其他侍衛也有動作,


    隻是聽到她接下來的話,


    “羽公子,你說不過我,就想用這種不實之言汙蔑我的清白嗎?”


    淚眼朦朧。


    “我隻是一個木牌,前方還有金牌,玉牌的新娘,你所說的,動機,於我來說不成立。”一滴淚水滑落,


    “我隻是想去醫館,這也能被你們找到錯處。”明明打了人,卻比被打的人還要委屈,推開攔截的人,


    明明就是在強撐著不顯露自己的脆弱。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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