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叢林把女子抱到自己的馬車車廂裏,問道:


    “姑娘,你為何會淪落如此?”


    女子軟弱無力說道:“我,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哦,我這裏有一些幹糧還有一壺水,你快吃一些。”


    宋叢林連忙從身邊一隻布袋裏掏出一些幹糧,遞給姑娘,落難女子隻吃了幾小口就不吃了。


    “我吃好了。”


    “就吃這麽一點點?”宋叢林將一壺水遞給女子,問道。


    女子接過水壺,輕輕抿了一小口,“是啊,我飯量本來就不大。”


    “那好吧,姑娘,你為何落到如此境地?”宋叢林又問。


    女子有了些力氣,答道:


    “我本身皇室貴胄,但父親卻不小心得罪皇上,惹惱當今皇上,就遭到了殺身之禍,我父親被殺。”


    說著女子哭哭啼啼起來。


    “我與母親也被充當官奴,發配到荒冷之地,在路上,一次趁著押解的官兵喝了醉酒,我與我母親就逃了出來。”


    “可是,在逃難的路上又被惡人抓住,被賣到了青樓,在青樓裏,日日笙歌,被老鴇逼著去賣身接客。”


    “我雖然是罪人之身,但絕不辱沒自身名節,我誓死不賣身,就做了歌妓,但老鴇對我動不動就打罵,所以,我又從青樓妓院裏跑出來。”


    “我母親身體羸弱,哪能忍受這一路的饑寒勞苦,在逃命的路上死去了,隻剩下孤苦伶仃的自己。”


    “如今我舉目無親,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的落身之處。”


    女子說著越加傷心。


    “原來是這樣,姑娘的遭遇,讓宋某甚是同情。”


    宋叢林看著眼前不幸的女子,又道:


    “我宋某人無官無職,但我能為姑娘提供一處庇難之所,讓姑娘安頓下來,我派一些人手來保護伺候姑娘。”


    女子搖搖頭道:


    “不,壯士,我是乃罪人之身,身無分文,這次偷逃出來,後麵一定還會有官兵緝拿追殺我,我即便今天躲過去,明日也許就躲不過去。”


    女子說著用衣袖掩麵痛哭,說道:


    “而且妓院老鴇也會派打手來抓我,他們也甚是凶惡。本小女與恩公無親無故,你收留本小女也是要冒被追殺的風險。”


    “本小女怎麽能讓恩公為本小女去做冒險的事?恩公,你還是放我走吧,天下之大,江河湖海,大不了一死而已。”


    女子說著,就要往車廂外跳。


    宋叢林一把拉住了女子冰涼的手。在手掌中使勁攥緊。


    “姑娘這等的身世,又是這樣的姿容,如此的淒婉,即便是鐵石心腸,也不能不生出憐憫之心。”


    “我宋某既然遇到了,怎能讓姑娘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流落江湖野嶺?如果姑娘不嫌棄,要不,姑娘跟著我走吧?”


    “不,恩公,本小女雖然生在皇家貴胄,但命運多舛,我不想連累恩公,你就讓小女走吧”


    “如今我父我母我的家人都不在人世,留下我一人隻能徒增傷悲,死了也罷,隻是慨歎自己死後屍骨會流落他鄉。”


    女子說著又要跳車。


    宋叢林再次拉緊了女子冰涼柔弱的小手。


    “不,姑娘,即便遇到常人遇難,宋某也要伸手相幫,何況還是姑娘這般的弱女子,怎能讓你一介女子孑孓一身,飄零他鄉,任惡人欺淩,讓豺狼虎豹慘食?”


    宋叢林隻覺得一股豪情直衝腦門。


    “俗話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大丈夫生在世上,怎能隻圖自保,而置他人死活安危於不顧?”


    宋叢林抓握聶小倩的手更緊了:


    “姑娘,你如果不嫌棄,就跟著我走吧,有我宋某一口飯吃,就不會餓到姑娘。”


    “恩公,你可有家室?”聶小倩看看宋叢林握住自己的手問。


    “這?”宋叢林被聶小倩這樣一問,才發現自己死死拉住聶小倩的手,連忙將手鬆開。


    “我如果跟恩公走,我是如何身份?”聶小倩用嘴輕輕吹著被宋叢林攥疼的手。


    宋叢林一下子漲紅了臉,低下頭,“這,我倒沒想過。”


    “看恩公這般,一定早有家室,恩公可想過,為了小倩能否將結發妻子休掉,再來娶小倩?”


    “這?不不不。”宋叢林連忙搖頭。


    “那恩公是讓小倩做小?”


    “這,不不不,”宋叢林連忙搖頭說道:


    “小姐乃是貴胄之身,出身高貴,又是這樣的容貌,到宋家安身已經算是將就,又怎能讓姑娘做小?”


    “如果姑娘不嫌棄,我們以兄妹相稱,日後遇到良家優秀子弟,我宋某將以兄長名義將姑娘嫁出去,姑娘看如何?”宋叢林問。


    聶小倩噗嗤一笑,道:


    “恩公不必緊張,我隻是試探一下恩公對發妻的情分,想來恩公與發妻一定是恩恩愛愛。”


    “唉,小女命賤,如今已是罪人之身,還曾流落青樓,朝不保夕,生死不定,哪裏還談得上尊貴?”


    “如今恩公肯冒險收留,小女已經是感激不盡,我隻求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哪怕為恩公做小,侍候恩公也總比被賣到青樓裏好。”


    宋叢林問:“姑娘真的肯隨我做小?”


    聶小倩點點頭。


    ***


    宋家的正一堂院內,宋叢林搖搖晃晃,對著胡玉兒舉起酒杯:


    “來,胡玉兒,我們幹一杯。”


    李婉連忙扶住宋叢林,勸道:


    “林哥,你醉了,胡玉兒杯子裏沒有酒,隻是清茶湯飲。”


    宋叢林卻說道:


    “婉妹,我沒醉,胡玉兒是我師兄的女兒,看見她就想起師兄,想起我的故人,胡玉兒杯子裏沒有酒,但茶可當酒,來,胡玉兒,幹了這杯,不醉不休,‘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哈哈。’”


    “林哥,你真的醉了。”李婉趕緊命令道:


    “玉佩,蘭香,扶著老爺回屋休息。”


    “我沒醉,我沒醉。”宋叢林一邊搖晃著身子一邊說道。


    玉佩和蘭香連忙過去,一邊一個,扶住宋叢林。


    李婉也起身道:


    “胡玉兒,宗兒,今晚不早了,吃了飯,也回去早點歇息去吧。”說著隨著宋叢林去往了正一堂。


    胡玉兒看著宋叢林的背影,她知道,宋叢林想到的故人,其實是聶小倩。


    宋叢林借景抒懷,一時興起,想到了他與聶小倩之間的點點滴滴。


    在現實中,宋叢林把聶小倩歸為一個夢,隻有在醉酒時,他才認為聶小倩是真的來過。


    也隻有在醉酒時,他才會留戀聶小倩,醉酒醒來,他又開始詛咒這隻狐狸精妖惑了他。


    這就是男人的本質。


    那晚的月真的很大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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