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


    邵衡光著上半身臉色陰沉地坐在凳子上。


    葉子嫻看見原本已經快好的傷口某一處現在卻湧出了幾顆鮮紅色的小血珠子。


    “你,忍一下。”


    她心虛地站在背後彎下腰給他塗抹止血藥。


    “……阿衡,當時情況緊急,我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她想要給自己辯解幾句。


    邵衡卻冷笑著說道,“所以你覺得我不該生氣嗎?葉子嫻,我記得你臉上長了一張嘴!”


    ——有一張嘴就一定要說話嗎?再說萬一說了他不同意還不是要那麽做嗎?


    “……”還有,這該死的阿衡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怎麽跟那個毅王的一樣?


    果然,他們這種性格的人都不太好相處。


    葉子嫻上完藥後把一套衣服擺在桌上說道,“好了,你先把衣服換了,我去外麵等你。”


    這套灰白色衣服是剛才回府的路上新買的,葉子嫻因為有些愧疚還特地挑了麵料較好的一套。


    ——葉子嫻,一套衣服你就想要收買本王嗎?


    邵衡冷著臉脫下自己的濕衣,當他換好打開房門時隻見葉子嫻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獨自飲酒。


    “阿衡,你也來喝一點,這是我從邢中天屋子裏找出來的。”


    葉子嫻端著酒杯笑道,“那小子酒量很差,為了鍛煉酒量他喜歡在身上帶點酒,沒想到屋裏居然還藏了這麽多。”


    而且說不定這些酒都是靠變賣她首飾換來的。


    既然是她的首飾換來的酒,那這些酒就是她的。


    “你不喝嗎?”葉子嫻問,她的臉上已經升起了兩朵紅暈。


    邵衡雖然坐了過來,可是並沒有要拿起酒杯的意思。


    葉子嫻把酒杯推到他麵前說,“平時不喝沒關係,今天陪我喝一點點就行,今天可是中秋節呢。”


    中秋節明明是一家熱熱鬧鬧大團圓的日子。


    可是她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阿衡,其實我很久沒有過中秋節了,因為陪我過中秋節的人已經不在了。”


    葉子嫻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因為街上和院子裏的落差,總之,她心裏有一些些不太舒服。


    葉子嫻再次倒酒時卻被邵衡按住了手,接著她的酒杯也被搶了過去。


    “……”


    葉子嫻推開道,“你無緣無故抓我手幹嘛?把酒杯還我,你有你自己的!”


    “若是不會喝那便不要喝。”邵衡說,他看出葉子嫻已經有些醉意了。


    葉子嫻卻搖了搖頭,“我會,各種顏色的酒我都喝過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很喜歡喝酒,因為喝多了就吐,吐完了就睡,什麽都不用想,也什麽都想不起來。”


    “不過喝酒真的會誤事,我那次考試差點錯過,要是要晚一點我就畢不了業了。”


    葉子嫻說完還笑了笑,“最後幸虧連滾帶爬趕到了考場,要不然我也找不到一個好的工作,更不會有機會出國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阿衡,你知不知道,哪怕那個世界千瘡百孔可我還是很想念那裏的一切。”


    邵衡垂眸轉動著酒杯問道,“為何要跟我說這麽多?”


    “因為你聽不懂呀,因為你會不記得,也因為……我身邊真的沒有人可以跟我說說話,連邢中天也走了……”


    葉子嫻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像太喪了些,連忙又給自己猛灌了一杯酒。


    這一杯酒辣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不管是如娘還是畢氏,她們皆是因為她是“葉子嫻”所以才會真心對她。


    可是,她不是就是不是。


    “不知道邢中天現在到哪裏了,那小子居然也不找人給我遞個口信,萬一死在戰場上的話也不知道毅王會不會給他收屍。”


    葉子嫻明明還在生氣,可是她又忍不住擔心,“不過,他之前跟我說算命的說他能活到九十九。”


    “你與其擔心他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你既然不屬於這裏,那說不定哪一日閉上眼睛再睜開後便不是你了。”


    邵衡說完看向葉子嫻,“別人的東西,你總不能一直占為己有。”


    “嗯,我明白,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可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邵衡皺起眉頭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葉子嫻歎了一口氣說,“葉小姐有可能會回來,但是我回不去了,我在那個世界的身體已經被炸得支離破碎。”


    “若是葉小姐回來的話,我估計要去輪回……”


    “不對,我可能連輪回的資格都沒有,我手上有太多人的血,我下輩子可能會變豬變狗變畜牲。”


    葉子嫻一想到自己會變成別人碗裏的飯菜後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如果現在行好事做好人也不知道還來不來的及。


    肯定來不及了……


    “阿衡,我完了,我說不定一會兒睡著後醒來就變成就一隻雞或是一隻鴨。”


    “你要是看到會哭的畜牲家禽能不能別急著殺死?我怕萬一是我……”


    邵衡擰起眉頭,他覺得眼前的人越說越離譜。


    “你若是醉了就去歇息,別在我麵前發瘋!”


    邵衡說完起身離開,可剛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你殺的都是該死之人,若是這樣便要去畜牲道,那你覺得毅王要去哪裏?”


    “地獄!”


    葉子嫻抬起淚眼想也不想地說,“先讓他上刀山下油鍋,再讓他投胎成女人生個兒子氣死他……唔……”


    脖子,好痛……


    ——上刀山下油鍋?沒想到你心裏原來如此憎恨本王!


    邵衡惡狠狠地看著懷裏已經閉上眼睛的人,“葉子嫻,本王哪怕下地獄也要拉著你一起去!!”


    葉子嫻隻感覺自己好像從懸崖上掉了下去,耳邊還傳來“嘭”的一聲。


    她的肩膀,腰,屁股……


    疼……


    邵衡冷眼看著床上的葉子嫻疼得皺起眉頭,他拉開被子隨手扔到葉子嫻身上後便離開了房間。


    毅王府,清心苑。


    這裏原本就是毅王府最清淨的院子,現在已是空無一人。


    “王爺。”


    黑夜中突然出現人影,“林侍衛有消息送到。”


    “說。”


    “林侍衛說代替王爺的那位弟兄已經陷入昏迷,以防萬一還請王爺盡快趕回涼城。”


    “本王暫時不會去涼城,你去影蹤閣找聞達,讓他想辦法。”


    “是。”那人說完便直接消失了。


    邵衡移步走進院子,月光下隱約可以看清院子內的景象。


    記憶中的那把搖椅已經不見了。


    他看著那扇門,曾經多少次他就站在門外聽裏麵人的咳嗽聲。


    如今,再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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