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宋姨娘一睜開眼便隱約聽見隱忍壓抑的哭聲,這個聲音她實在熟悉。


    正因為熟悉所以她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不遠處,李管家穿著白色裏衣朝著京都的方向跪趴著,他的額頭緊貼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肩膀聳動不已。


    宋姨娘看著窗幔默默地陪伴著李管家,李管家有多煎熬她的心就有多疼。


    終究,還是成為了他的累贅。


    宋姨娘從床上坐起後開始穿戴衣物,她拿起一件外衣緩緩走到李管家身旁,隨後便把衣服披在他的肩上。


    “我,原本隻是想守著你……”她輕聲述說道,“如同你守著嫻兒一樣,我隻要能看見你便已經心滿意足。”


    “我知你對老爺的承諾,如同我曾經也對老爺承諾會照顧嫻兒長大成人……”


    “我,對不起老爺,對不起嫻兒,對不起葉府……”


    “莫哭了。”李管家顫顫巍巍起身說道,“阿蓮,以後咱們就在此處吧。”


    ——阿蓮。


    宋姨娘忽然捂嘴哭泣撲進李管家懷中,她讓自己深愛的人成為了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


    李管家仰天歎息一聲道,“莫哭,莫哭了……”


    【來生,再報答老爺便是。】


    ……


    青花樓是應城最大的一家花樓。


    這裏的姑娘貌美且善解人意,不僅如此,她們的琴棋書畫足可以媲美大家小姐。


    柳憐穿著一身華貴富麗紅衣,外麵套了一件金絲刺繡的毛邊坎肩,走路的姿勢左右搖擺看起來既風情又萬種。


    “這一看就知道剛從萬閣主那兒回來,是也不是?”


    柳憐站在二樓輕睨了一眼說道,“昨日午時前入的城,不在第一時間回來尋我也就罷了,你倒是還敢偷我東西。”


    “……”林英吐吐舌頭笑道,“果然瞞不過柳姐姐,我還以為不會被人發現呢。”


    “嗬,出門一趟遇見情郎了?”柳憐邊走下台階邊說道,“人呢?怎地不帶過來我瞧瞧!”


    林英故意假裝不解說道,“柳姐姐為何非要瞧人家的男人,人家的男人難道比萬閣主好瞧不成?”


    “我離得遠聽不清,你過來再說一次。”柳憐勾了一下手指說,“過來。”


    “……”


    林英不進反退說道,“柳姐姐,你可別忘了若不是我你至今都得不到萬閣主的身子!”


    “那又如何?”柳憐嗤笑回道,“如今我已心想事成,你難道還妄想我繼續遵守約定?”


    “既然是約定那自然是要遵守的。”林英憤憤不平道,“你既然答應以後不揍我,那至死你也得信守這個承諾。”


    “如若不然我便告訴萬總管,當時是你饞他身子所以故意將藥藏了起來,你猜萬閣主知道後會不會生氣?”


    柳憐扶鬢笑道,“那你便去說,看看最後誰的懲罰重,誰的懲罰輕。”


    “……”好生奇怪,柳姐姐為何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林英思索片刻後問道,“難道萬閣主又出門了?”


    萬閣主每年都會出門幾次,短則幾天長則幾月,誰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麽了。


    “你問我做什麽?要去就去,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柳憐正要走時忽然想起什麽便開口說道,“李府府邸花了我近六百兩,再加上你不問自取的盜竊行為,四舍五入你還我一千兩即可。”


    “一千兩??”


    林英掰著手指越掰越驚訝道,“柳姐姐,你這入的也太多了,你可不能將賭場那一套用在自家姐妹身上啊!”


    “況且這是王爺吩咐的,你要銀子哪怕找萬閣主要也不能找我要啊,我好歹還是一個孩子呢。”


    “這會兒又變孩子了?”柳憐愛冷笑一聲要走。


    林英急忙攔住道,“柳姐姐,我真沒銀子,不信你就搜我身!”


    “別碰我,這可是我新做的衣服。”柳憐退了一步嫌棄道,“你沒銀子我想你帶來的人總不會拿不出一千兩,左右我也閑著無事,不如去要個賬吧。”


    林英氣急敗壞地說,“你可不能去,我剛跟他們信誓旦旦說在應城報我的名號便不敢有人上門惹事。”


    “你若是去不管要不要得到銀子,這都是在打我臉,你讓我以後怎麽抬得起頭?”


    “抬不起那邊低著,這與我何幹?”柳憐伸出一隻玉手說,“我隻要銀子,你若是給我那我便幫你照看一二,你若是不給那我隻能找他們要去。”


    “做生意哪能做賠本買賣,我這一大家子還等著我養,難道為了你的麵子我就不顧她們死活了?”


    林英嘟囔著說,“一千兩對你來說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也是銀子,別說一千兩,哪怕一個銅板你也不能少了我。”


    林英雙手叉腰氣得說道,“虧我還把你當成親姐姐一樣對待,你這樣太傷我的心了!”


    “給還是不給?”柳憐問。


    “……”真是好可惡啊!!


    林英不想給,可是又怕柳姐姐真的去李管家那裏要,萬一李管家寫信告訴小姐,小姐又不經意在王爺麵前談起此事……


    柳憐欣賞著自己新做的紅甲耐心地等待。


    林英越看越生氣,接著便動作粗魯地從袖袋裏拿出了兩張五百兩的銀票,這兩張銀票便是王爺讓她代辦時交給她的。


    “你到底是如何猜到的??”她咬牙切齒問。


    柳憐自然而然接過說道,“這還需猜測嗎?王爺從不會虧待屬下,他讓你辦理此事定然會先交給你銀票。”


    一家店鋪再加上一座宅院,一千兩足矣。


    林英不舍地看著自己的銀票被柳憐拿在手中折疊把玩,這一千兩差一點就是她的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應該特地過來辭行,不過來辭行便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我這也是為你好。”柳憐說,“雖然王爺知道後並不會說什麽,可是做屬下的一定要認清自己的身份。”


    “你今日貪得這銀子,改日你就敢為了更多的銀子出賣自己的主子,到時真的誰也救不了你。”


    林英聽到這些話氣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大聲解釋說道,“這銀子我是想帶回去交給葉小姐,葉小姐為了給李管家湊足銀兩典當了好些東西,葉府已經沒有銀子了。”


    葉府如今窮得叮當響,她若是不帶些銀子回去,難道真的要跟他們一起啃樹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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