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明澄不可能會放過對裴家有惡意的小太監。


    且按照她的性格,沒順手宰了六皇子,都算是耐著性子陪人玩兒了。


    古淵擦著擦著,上半身越來越往前,幾乎整張臉都要埋進了裴純的背後。


    她喝的正開心,但還記得與古淵一起分享這杯甜甜的熱牛乳。


    與古淵在一起時間長了,早就知道他是無甜不歡一類人。


    等頭發被擦幹後,她重新在茶壺中倒了滿滿一碗雪白的熱牛乳。


    將小碗懸空著向後一挪,無意識的回了一句。


    “今晚!”


    古淵暗中挑眉,殺一個人而已……


    那殺完以後,是不是就能陪他過夜生活了?


    *


    雨水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天都未停止,直到夜幕完全黑沉下來,才漸漸收勢。


    八月的夜晚也並不涼爽,急促的雨水一停下,叫人喘不上來氣的悶熱便又席卷而來。


    裴純與古淵穿好夜行衣站在廊下,聞著泥土的味道。


    遙遠的天空中,還隱約有悶雷的轟隆聲傳來,她伸手,向廊外試探,確定沒有雨水滴落,這才上前一步,摟住古淵的腰肢。


    今夜的古淵又一次穿上了一套非常美麗的夜行衣。


    前幾日七夕之時,因發生了李慎之的事,她沒能與古淵過成。


    這讓他甚是遺憾,所以古淵把今日當成了另類的七夕廟會,不僅換了衣服,還精致的編了辮子,甚至還塗上了紅豔豔的口脂。


    裴純:“……”


    她那根並不浪漫的腦筋不是很理解,隻是一個普通的夜晚而已,為何古淵這般隆重。


    但她還是願意陪他,像模像樣的洗幹淨,將小白也放在水盆中仔仔細細的清洗了一遍。


    而後套上一次都未穿過的新夜行衣,紮好頭發,戴上了古淵前幾日親手給她雕刻精美的銀簪。


    然後又在五哥詭異的神情之中,把綁在周身的暗器也拆下來清洗了一遍,以免弄髒衣服。


    顯然經常在狀況外的五哥不能理解,他在二人出發前,突然問了一句:“你們倆這是去選秀還是去比美?


    難道準備用美貌殺死那小太監?”


    然後,五哥就被已經有了妻子的大哥,和心照不宣的四哥給錘了。


    今晚隻有她與古淵去路上截殺小太監。


    不,還有一個在後麵接應的初一。


    自從她們二人成親以後,初一就時常不在古淵身邊出現,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裴純沒問過。


    今日初一完全是被古淵叫著來接應的。


    六皇子府內與太子府森嚴不相上下,多的是厲害的暗衛侍從。


    尤其是今晚的目標,名叫慶人的太監。


    也是個有兩把刷子的。


    之前在城外時,便用了一手內力頗深的暗器功夫,朝著裴純的手腕打來。


    若當時她不躲開,現在估計整個手腕都會被廢掉。


    所以保險起見,裴純沒有將目標定在六皇子府,而是選擇定在外頭。


    至於怎麽知道慶人會在今晚出六皇子府……


    這就不得不說古淵送給江興任的蠱蟲了。


    能與之傳信,還能監視人的蠱蟲哪裏找呢,當然在古淵身邊啦!


    對於這個慶人小太監,她原本隻是將其當成六皇子一黨的屬下。


    她真正恨的是六皇子,若是這些人不惹到她,她自然也無所謂。


    但很不巧,這位叫慶人的太監,成功的踩到了裴純的逆鱗。


    關於家人,裴純如何都不可能退讓一步!


    更何況之前李慎之的死亡在裴純心中一直是一根刺,若不拔掉六皇子身邊的幾個人,她都覺得自己對不起已經死亡的李慎之。


    被雨水衝刷過的青石板靜謐,顏色也變得更加深沉,仿佛是墨水在宣紙上慢慢暈開,由淺入深,層次分明。


    表麵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澤,遺留在地上的水窪順著石板紋理緩慢的蜿蜒流淌,使得石板上的紋路更加清晰可見。


    房簷上的雨滴落在石板上,發出‘滴答’一聲清脆的聲響。


    裴純帶著古淵,與房簷上正在滴落的水珠共同落地。


    後半夜,街道上空曠又寂靜。


    她與古淵的視線一同投向遠方,往返於城外與六皇子府的必經之路上。


    此人每日都會在此時往返於城外與六皇子府,但具體做了什麽……


    裴純想了想那日她與翁崇老先生進入城內,遇見黑衣人鬧事時。


    那幾個黑衣人發出信號彈後,便非常快速的趕來了一群支援。


    可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情,那幾個黑衣人不過剛發完信號彈,便有人前來接應。


    裴純暗中嗤笑,那分明是六皇子在周圍不遠的地方有人手藏匿。


    所以麵前這個帶人支援的慶人太監,自然也知道六皇子藏匿的人在哪裏嘍……


    她勾起嘴角。


    之前鬥獸場建設的地方與太子藏匿私兵的莊園,共用一條路,但太子自從造反失敗後,私兵便被人抄了!


    換句話說,狡兔三窟,六皇子藏匿私兵的地方,可能不止有一個地方。


    所以這個慶人每日是去哪裏呢?


    裴純將古淵安排在角落,提起麵罩擋住臉。


    自己沉默的抱著劍立在街道的正中央,閉眼傾聽。


    雕鴞靜靜地立在屋簷邊緣,屬於鳥類的鋒利又無機製的眼神落在下方街道上。


    這隻雕鴞,是裴純在五哥走之前,親手孵出來的,並且還喂養了一段時間,所以如今與她也親近。


    今天出門時,五哥特意像是抓雞一般,將這隻鳥塞給她,當做今晚殺人時的助手。


    遠處,馬蹄聲疾馳而來。


    “駕!”“駕!”馬鞭抽在馬屁股上的脆聲響起。


    “前方何人,讓開!”慶人的嗬斥聲遠遠傳來,目標非常明確。


    就是在喊站在中間擋路的裴純。


    裴純緩緩睜開眼,緊盯住馬上顛簸的慶人。


    此人沒有穿太監的服飾,而是一身繡著金線的薄紗。


    倒是奢侈。


    慶人皺眉,看著前方黑乎乎一片的人影,有些不耐煩:“快滾!”


    他大聲喊道,今日下雨,天空之中本就陰沉,更別說是在黑夜之中,離得遠實在是瞧不清麵前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可馬都快接近此人了,卻不見這人挪動半下,慶人見此眼神閃過一絲狠厲。


    反正他已經喊過了,麵前這個倒黴鬼聽不見、躲不開,被踩死也不是他的問題!


    想到這兒,慶人再次狠狠抽向馬屁股,讓跑的更快一些。


    打算將麵前這礙事的倒黴鬼直接踩死在馬蹄下。


    裴純見此,冷笑溢滿眼眸。


    之前她在城外倒是看不出來,這小太監居然還有這麽狠厲的一麵。


    想將她踩死?


    嗬……


    帶著勁風的馬匹轉瞬間就到達了她的眼前。


    天地之間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寂靜下來。


    她抬頭,感受到了屬於馬匹噴薄而出的灼熱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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