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擔憂,有人心喜。


    陸隱秀不行就意味著自家弟子有了競爭機會。


    “哎,李兄啊,這是真推遲不得了,沒看各宗都不敢擔負這罵名,早比早了事,是吧,掌門?”


    上首的玄璣將眾人各異神色盡收眼底,哪還不明白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無妨,比就是了。”


    “是。”


    這回,是徹底定了。


    其餘各大宗門。


    “掌門,太一靈訊到了。”


    “嗯,是什麽?”


    “三月後辰元大比召開,至於地點由各大仙門商議後再行決定。”


    “咦,這玄璣居然都不等自己的徒弟了?行吧,人家太一宗都不在乎了,咱們還有什麽放不開的。速回靈訊,就說離火宗收到。”


    “是。”


    “哈哈哈,真想知道玄璣那奸詐老頭被逼著做出這個決定時是什麽表情,一定很精彩。”


    離火宗這次並無親傳弟子留到最後。


    原本還覺得丟人,哀怨,歎自家宗門與仙器無緣。可現在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的陸隱秀等人,竟奇異地尋到了一絲安慰。


    看嘛,誰知道到底是隕落還是在收服仙器呢。


    下首各位峰主,長老麵麵相覷,人家玄璣真君年輕時也是辰元響當當的一枝花,麵容清俊如冠玉、目似朗星,氣質出塵。即便是年紀上來了,那也隻是氣質深沉了些,臉還是那張臉,怎麽就成自己掌門嘴裏的奸詐老頭了。


    這到底是帶了幾層敵人濾鏡看人啊。


    同一時間,各大仙門都收到了太一靈訊,自是無不響應。


    看,太一宗都頂不住了。


    衝霄劍派。


    “劍尊,您這想要太一出頭的算盤落空了,玄璣真君居然真就這麽定下來了。”


    “誰說我想讓他們出頭的,我還是那句話,他都可以不顧陸隱秀了,臻恒參不參加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掌門您就別嘴硬了,算盤落空的痛大家懂。


    而這一靈訊也在短時間內傳遍了五大陸,傳到了所有能接受到傳音的修士耳中。


    尤其是金丹修士耳中,他們為之熱烈期盼的大比終於要召開了,而者一天,足足推遲了三年。


    “終於要來了,不枉我壓製修為等了三年。”


    “就是,這各大仙門是終於頂不住外界壓力,妥協了。以咱們兄弟後期的修為去,強強聯合。別的不說,打進前一百,賺它個兩枚結嬰丹那定是沒問題。”


    “是啊,有了這結嬰丹,咱們就更有把握了。”


    辰元大比之所以如此牽動人心,為名者是一重原因,更多人卻是為利。


    隻要排名進入前一百者,人均一枚結嬰丹,此丹一出簡直勾動無數金丹修士的心。


    這一大手筆,無論散修還是宗門弟子,都被全部俘獲。


    更別提這靈丹還是由來嶽大陸的丹道聖地,丹月宗所傾情提供,吸引力蹭蹭加持。


    就在辰元因這一消息而徹底喧騰時,身處不知何地的舒禾等人卻是一無所知。


    “多久了?”紅骨捅了捅旁邊在默默修煉的大壯,懶洋洋地例行問道。


    “三年零一個月。”


    三年來,這段對話重複了無數遍。


    “居然都三年了,我頭一次知道悟道需要這麽久。”


    “你又沒悟過,當然不知道。”


    “額,這不是沒機會,咱們妖獸又沒有人修這麽絕頂的悟性,怎麽可能金丹就悟出大道來。”


    “就你這天天睡得死去活來的懶樣子,馬上就被我趕上了,還悟道嘞。”


    悟個屁。


    這句大壯沒用嘴,用臉說的。


    “嘿,你個小毛獸,怎麽對前輩說話呢?我們這一族是靠吸食生力與死氣進階。可你看看這兒,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又出不去。我不睡覺還能幹嗎?”


    “悟道啊。”


    一噎。


    這是想悟就能悟的嗎?


    紅霸天正要狠狠反擊,突然,縈繞在丹田之上的黑白二氣晃了晃,似乎有向外蔓延的趨勢...


    “等等,大壯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三年了,終於有動靜了!”紅霸天喜極而泣,自己的死氣是不是要回來了。


    “額,怎麽停了?”


    “應該還差一點。”而且是最後,極為關鍵的一點。或許成敗在此一舉。


    大壯沒有說錯,舒禾現在的確麵臨一大難題,而能不能跨過這個坎兒,直接關係到最終成敗。


    究竟怎樣才可以轉換?


    看著眼前黑綠分明的兩色靈光,舒禾犯了難,開始了第一百遍嚐試。


    慢慢引動黑色死氣朝著綠色生力融,可她就像一個強按牛喝水的,勉強終是不行。


    又失敗了。


    唉!


    反反複複的失敗令舒禾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能做到。


    三年了。


    等一花開,舒禾用了三年。


    三年前,當舒禾立於悟道台上的那一刻時,她尚且不知道心究竟為何物。


    她隻知道自己的心慢慢變得很靜,很靜,摒棄了所有的浮躁,急切,渴望,是一種風吹不皺的坦然。


    第一年,她隻做到了一件事,心如靜水。


    時光如流水般一點點向前推進。


    第二年,就在舒禾以為她依舊會沉寂於黑暗之中時,不知怎麽地,一點綠色螢光突然出現在她的世界,渺小微弱,顫顫巍巍,似乎一觸即滅。


    但任周圍黑暗如何侵蝕,它依舊在頑強挺立在那裏,將黑暗決絕割裂。


    望著,望著,舒禾不知怎地,驀然有了一股想要落淚的感覺,是感動,是欣悅,也是喜極而泣。


    黑暗中踽踽獨行的第二年,她終於尋到了自己的光。


    她想,她的道來了。


    奮進的勇氣憑空而生,來得強烈而無畏。


    第二年,舒禾依舊隻做了一件事,守護好那點微光。


    無師自通,她似乎知道了怎麽做才能令其更亮,更強大。


    果然,悟道的第二年,她親眼看著豆粒大小的光芒搖搖晃晃中,成了拳頭大小。


    可同時,她也有了新的發現。


    當那團濃鬱的綠歡喜地躍動時,隱隱的黑氣也隨之而舞動,被黑暗遮蔽的它終於顯露於舒禾眼中。


    盈動的黑氣將綠意緊緊包繞,猶如根莖,將頂部的綠色花束堅定托舉,二者渾然一體,密不可分。


    自己領悟的不是生之道嗎?


    直到這一刻,舒禾才明白怎麽會有單純的生之道,世間萬事萬物總離不開陰陽二字,正如生與死,注定不可分割的存在。


    生,往往伴隨著死,而死卻又意味著新生。


    由生到死有多遠?似乎隻在瞬息之間。


    這一刻,舒禾想到了許多,想到了天陽城想要劫殺自己的修士,想到了一路走來直麵的無數次死亡,從生到死,不過刹那。


    從迷到悟又有多遠,不過一念之間。


    舒禾徹底通了。


    我所領悟的道,名為,生死大道!


    而就在這一瞬間,遠處,綠意瘋長,宛若迎來璀璨生命。很快,鋪展的綠意在舒禾的世界裏肆意抽條,盈動,將暗黑徹底驅逐。


    同時,其下黑氣翻湧,默默向上承托了綠意的綻放。


    二者,似乎界限分明,卻又和諧一體。


    舒禾就這麽靜靜看著,仰望著在自己世界內歡喜舞動的大樹,同它一起默默感受這份極致的喜悅。


    第三年,舒禾有了新的使命。她想要這一棵生死道樹真正的融為一體,因為隻有這樣,才代表著她道心初成。


    行百裏者半九十,眼下還差最後一步,可就是這麽一步,舒禾走了上百遍依舊無果。


    第一百一十次,失敗。


    第一百二十次,失敗。


    第一百五十次,依舊失敗。


    他們明明就是陰陽的兩麵,本就是一體,為什麽就是不能轉換?


    看著引動的綠意再次回到頂部,抗拒之意極為明顯,而下方的黑氣似乎也有隱隱排斥之意...


    問題出在哪兒,舒禾不知道。


    可她知道修行就是堅持,她還想繼續嚐試。


    可機會往往有限。


    黑暗在劇烈搖晃,裂隙滿布,已有光亮隱隱鑽入,世界即將坍塌...


    怎麽回事?


    心緒的動蕩使她瞬間睜開了眼,身下,“轟”,巨大圓台瞬間爆裂,周圍的一切像是被抽幹了支撐,紛紛崩潰,破裂。


    是道境要崩裂了!


    這是仙器所構建的世界,難道仙器已擇主?


    果然,自己沒被選中。即使早在意料之中,舒禾依舊不免有些失意,這可是仙器啊。


    “舒禾,這裏。”


    黎麗君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在招呼自己過去。


    “來了。”


    不甘心地最後回望了一眼,舒禾才離去。


    “舒禾,你沒事吧?這三年可把我給憋死了,也沒人告訴我這悟道台能上不能下啊!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麽熬過來的,簡直數著日子過活,全靠一口氣撐著。”


    “什麽氣?”


    “仙器瞎眼看中我的氣!”黎麗君說得堅定,舒禾聽得笑死。


    並非上了悟道台便能悟出道來,最終結果還要看自身悟性。


    黎麗君就是那個倒黴鬼,真就枯坐三年,未感受到一絲道意。自然,仙器也看不上自己,說不失落是假的。


    “舒禾,沒得到仙器,失望嗎?”


    “你怎麽知道我沒得到?”


    “我有眼,我會看,看你這一臉失落就知道沒得到。”


    “有沒有可能是我在演戲,省得別人看出來是我得到仙器了。”


    “我還不了解你。正經點,是不是很失望?”最後一句,黎麗君偽裝了這麽久的情緒一下子有些兜不住,那可是仙器呐。


    誰能隨隨便便看得開。


    “麗君,你修行是為了什麽?”舒禾不答反問。


    “哎?不是在說仙器的事,是為了守護,也是我自逍遙,踏遍三千界。”


    黎麗君仿佛憶起了兒時的一幕幕,在未被師父帶回上炎城盟前,家族遭遇欺壓的痛令她明白,強大才能守護。


    後來,等她一步步變強後,回去報仇時,所見到的卻是年老無力的仇人以及同樣白發蒼老的父母。他們在見到自己時不是欣喜,而是恐懼。


    這一刻,她隻有無力,茫然。


    離別時師父意味深長的四個字,仙凡有別,像是一道驚雷,重重的將她劈醒。


    的確,她早已不屬於這裏。


    可即便如此,黎麗君的守護之心從未改變,隻不過,接觸到更廣闊的世界後,修行之路又悄悄添了其他任務。


    “那難道沒了仙器你就要停止修行,就此失意潦倒,被後來者趕上?”


    “怎麽可能,沒有仙器我還有槍!”


    黎麗君下意識地反駁,卻在看到舒禾臉上的微笑時回味過來,“好啊,你在激我!”


    “重病就得下猛藥,這不是挺管用的。”


    “是啊,經舒神醫這麽一治,我這病好多了,謝啦。”肩旁親昵地碰了碰舒禾,一股無言的默契在兩人周圍氤氳。


    “沒什麽,既是勸你,也是在勸我自己。”


    “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會看不開。”


    “仙器啊,誰一時半會就看得開。”


    “等等!他們過來了,趕緊睜大眼睛,我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誰得到了仙器!”


    “知道又能怎樣。”望著遠處浮現的一群人,舒禾直覺黎麗君怕是要失望了。


    “知道了就多瞪她兩眼,瞧清楚到底走了什麽狗屎運。”這衝天的酸氣都快把兩人給淹沒了。


    “出息。”


    “兩位道友,你們醒的好早。”


    “對啊,悟不出來個所以然,自然就醒得快了。瞧各位這樣子,看來得獲益匪淺啊。”黎麗君眼放明光,不斷在每個人身上逡巡,試圖找出仙器主人。


    不隻是偽裝太好,還是她眼力太差,真沒看出來,反倒是對麵一群人被她看得發毛。


    “黎道友,你在看什麽?”


    “在看是你們誰得了仙器,運氣真好。”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是哪位道友這麽幸運。”雖說悟道小有所成,但陸隱秀還是有些不甘心。


    “哈哈哈,陸隱秀,居然也沒選擇你。”


    “那請問這位青道友,仙器選擇你了嗎?”


    嘎。


    放肆的嘲笑戛然而止。


    “是這仙器眼瞎哎,看不上本天才。無所謂,說不定它就喜歡那種實力一般。看不上我,是它的損失,不是我!”


    瞬間,得到的,沒得到的都被青臻恒打敗了,要的就是這份自信。


    “其實,我還沒見過仙器呢,好想知道它長什麽樣。”


    花憨這一句將注意力再次拉了回來。


    “是啊,我也想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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