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嗯了一聲:“隻是不知狗剩會不會到處亂說,過些天,等屍身毀壞才能真的安心。”


    雲召召安慰道:“沒事,我覺得他沒那個膽子,他若敢胡說八道,我二叔也饒不了他。


    況且齊郎中都發了話,誰還信他?”


    “說的也是。”翠花笑了笑:“這一段我日日憂心你的事,唯恐你以後無法脫身,又怕你歲數太小,路上有危險。


    這下最大的顧慮沒了。


    等過兩年你再大些,就說去京城尋你娘舅,你二叔二嬸應該不會阻攔的。”


    “娘,您灶洞底下藏了多少錢啊?”雲召召輕聲問。


    “大概五千左右。”


    雲召召驚訝:“這麽多?”


    大燕朝沒有灌溉一說,地裏的莊稼都是憑天收,收成很低,去掉賦稅和口糧,幾乎沒有餘糧換錢。


    災年就更不必說,家家戶戶吃不飽。


    家裏僅靠攢幾個雞蛋,或冬日織布,刺繡換幾個銅板花用,馬大狗還不時要幾個。


    雲召召感歎:“您真厲害!”


    翠花笑道:“一點都不厲害。


    從你出生那日起,娘就有了這個心思,十幾年時間呢!


    路上住店,一晚上就得50文,從咱這到京城得走三個月左右,再加上吃飯,這些錢根本就不夠用的。


    但這些已經是娘的極限了。”


    雲召召想起翠花日以繼夜勞作的這些年,心酸不已,點頭道:“知道,娘就是因為這,才累垮了身子。”


    “哪有?都是命數。”翠花把胳膊伸過去,抓住女兒的手囑咐道:“這些錢是給你路上花的,不許花到別處,聽到沒?”


    雲召召打了個哈欠,哼哼道:“娘,我困了,都困迷糊了!”


    “好好,睡吧!睡吧!”翠花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暗笑自己瞎操心,昭昭從小到大,幾乎沒花過錢,更別說亂花了。


    雲召召習慣晚睡,此時哪有困意,不過是不想騙翠花罷了,她早打定主意給翠花治病,怎麽可能不動那筆錢?


    她推測,翠花的胃脘痛應該是後世的胃潰瘍,並不是齊郎中所說的無藥可醫,改善飲食,再喝藥調理,未必不能治好。


    可按翠花的脾氣,估計不會接受,需得有個她能接受的理由才成。


    最好是能賺到錢。


    可怎麽賺錢呢?


    繡帕子顯然不成,給人繡一個帕子兩文錢,原主還需花費半天功夫,何況是隻會縫個紐扣的自己?


    自己隻會畫畫,也不能換錢啊?


    這裏方圓十幾裏盡是農夫,家裏都是嘩嘩落土的土牆,誰會花錢買畫?


    而且連筆墨紙硯都沒有,想試試也不成?


    筆墨紙硯還貴的要命,村裏的識字的沒幾個,除了裏正和他在縣裏讀書的兒子,就是齊郎中了。


    改天得借本書看看,了解下這裏的文字,翠花雖教過雲昭識字,可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書呢!


    再去附近的山上轉轉,看看能碰到換錢的東西不。


    可當務之急是給翠花治病,她的身子可等不得啊!


    雲召召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快速掙錢的方法,暗悔自己是文科生,若知道要穿越,怎麽也得學理科,提煉個鹽,造個糖啥的。


    不是有搞個學好數理化,就算穿越也不怕。


    會背詩沒用,尤其是在村裏,一肚子詩也換不來一文錢。


    雲召召翻了個身,床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怕吵到翠花,忙放輕的動作,穩住身子輕輕鬆了口氣。


    等有了錢,先把床和被褥換了!


    太別扭了!


    不知過了多久,雲召召沉沉睡去,次日醒來,天光已經大亮,翠花正坐在床頭刺繡。


    雲召召揉了揉眼睛,啞聲道:“您怎麽又繡帕子了。


    人齊郎中不是說了,啥也不讓您幹,您倒好,剛好些就不閑著。”


    翠花笑道:“閑著無聊,繡個帕子累不著人!”


    “勞神!還是歇著養人,我巴望別的,就盼著您早日養好病。”


    翠花笑道:“好,聽昭昭的,我繡完這幾針就歇著。”


    雲召召打著哈欠坐起來,奇道:“我這一覺睡的真夠沉的,您醒了,我竟沒聽到聲音。”


    前世她入睡困難,睡覺還特別輕,別說身邊有人動,就算有蚊子遠遠的嗡嗡兩聲,她一準得醒。


    穿越治好了她的失眠症。


    翠花手上不停的說:“我沒敢出動靜,就怕擾了你休息。


    你把舊孝衣找出來。”


    雲召召一頓:“孝衣?”


    “嗯,你祖母去世時穿的那件,穿上吧,免的人說閑話。”


    雲召召這才反應過來,正如馬二牛所說,她現在是孝期,好在莊戶人家得下地務農,沒有守孝三年之說,穿七日孝衣,三年著素服即可。


    雲召召翻出孝衣穿上,先打開屋門院門,見九歲的鐵柱穿著孝衣跟幾個孩子在街上玩耍,遂招手喊了聲:“鐵柱!”


    鐵柱小跑著過來,仰著頭道:“咋了昭昭姐,你頭還疼不?”


    雲召召蹲下來笑道:“不疼了,我聽你伯母說,這兩日幸虧有你幫忙,又是喊郎中又是仗義直言,沒你,咱家可能就攤上官司了。


    謝謝你呀鐵柱,你很勇敢,是咱家的小勇士!”


    鐵柱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小勇士,嘻嘻。”鐵柱一拍胸脯,仰著下巴道:“謝啥謝,我是男人嗎!昭昭姐有事就吩咐。”


    “姐得麻煩你跑趟腿兒,你回家告訴二嬸一聲,說我能做飯了,別勞煩你娘送飯了。”


    “中,昭昭姐,我這就去。”鐵柱說完撒丫子就跑,一溜煙跑遠了。


    雲召召洗漱完就去燒水做飯,從床底下摸了倆雞蛋,給翠花蒸了碗蛋羹。


    許是雞隻喂草和蟲子的原因,做出來的蛋羹色澤金黃,撒了點蔥花,淋了一小勺油和醋,蔥香四溢。


    雲召召拿了個湯匙,端著去了堂屋,未到近前,翠花就驚訝地問:“怎麽這麽香,你滴了幾滴油啊?”


    雲召召笑道:“一大滴!”說完把碗放到桌案上,吹了吹被燙到的手指頭。


    翠花看到碗裏的油花,心疼的隻吸氣兒,“放太多了昭昭,滴一滴就成,你是不是手滑了?”


    雲召召把碗推到翠花跟前兒:“不是,長期不吃油身子頂不住,我想讓您吃點有營養的東西。”


    翠花把碗推了過去,拒絕道:“我不吃,昭昭吃,昭昭吃了長身子,我吃了幹啥?”


    “您吃了陪我一起去京城啊!我一個人出遠門,您放心嗎?”


    翠花表情一滯。


    雲召召用勺子劃了兩下,舀了一口遞到翠花嘴邊,柔聲哄道:“娘,快張嘴,聽話!”


    翠花被哄的不由張開嘴,吃到嘴裏又笑起來,“關鍵是這東西不治病啊!


    若是治病,我也豁出去了,一個雞蛋也不賣,全吃了,吃了不管用,不是白白讓活人跟著受罪嗎?”


    雲召召笑道:“受啥罪?


    娘吃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人齊郎中說了,您這病就是吃的太差,虧了身子,養養就過來了。


    錢花了再賺,娘沒了我可就成了孤兒了!”


    翠花接過湯匙道:“你再去拿一個碗,咱倆一人一半。


    你長這麽大,還沒吃過這麽香的蛋羹呢!”


    雲召召摸了摸肚皮道:“我提前吃飽了,看這肚子,那兩個剩窩頭再不吃就變味兒了,我都給吃了,還喝了一碗糊糊。


    您吃吧!我去刷鍋喂雞。”說完站起來,出了屋子。


    “吃飽也能喝兩口啊,香得很。”


    “不吃了,吃撐了!”


    翠花在身後嘮叨:“太香了,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咱家那些油要吃到過年的,照這個吃法,一個月就得吃完。”


    雲召召嘴角含笑,掀開鍋蓋盛了碗雜麵糊糊坐在灶前,小聲道:“吃完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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