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一聽,心裏有些不悅,二嬸這是自動把兩家劃成一家了。


    二叔上次幫著去縣裏買糧,二嬸明著沒言語,可臉上的神色騙不了人,還有馬招娣,她那天怨毒的眼神,雲昭至今想起來還覺得心裏不是味兒。


    跟她在一起過日子,有那個可能嗎?


    雲昭笑道:“謝謝二嬸的好意,忙不過來了,我會開口請二叔二嬸幫忙的。


    這次我就帶一匹布試試價,另外我再帶我娘去城裏看看大夫,不用二叔再耽誤一天了。”


    翠花扶著牆出來,柔聲道:“對對,不能再耽誤你二叔了,這些天你二叔二嬸為咱家費了多少心了。”


    春杏笑著上前攙扶住翠花,“嫂子,你咋起來了,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了。”


    翠花拍了拍春杏的手,“沒有,我聽到你們的動靜,就想出來看看,好些天沒見你們了,我這心裏怪想的。


    二牛,鐵柱,二丫,你們快屋裏坐,坐下歇會兒。”


    翠花和春杏相攜著坐下,翠花親昵的拉住春杏道:“春杏,二牛,謝謝你們,我知道你們是給昭昭撐腰來了,昭昭有好叔叔好嬸嬸,就沒人敢欺負。


    昭昭,給你二嬸挖的染膏呢?”


    “在這呢!”雲昭話音一落,從裏屋端了一陶盆染膏出來,笑道:“我給二嬸留好了,二嬸不來,我今兒也得給二嬸送去。”


    春杏誇讚道:“這孩子越來越懂事了!”


    翠花點頭:“這孩子有心,膏子沒製出來就跟你念叨,做成了,先給她二叔二嬸留出染衣服的,再說賣錢的事。”


    鐵柱和二丫趴在桌案上,瞅著盆裏的藍靛膏。


    二丫呢喃道:“好看,像藍色的泥!”


    鐵柱想了想道:“昭昭姐,我知道你這膏子是怎麽做的,不過我替你保密,誰也不告訴。”


    春杏眼睛一亮。


    雲昭笑道:“你給姐說說,咋做的?”


    鐵柱看了看二牛,又看了看春杏,“那我就說了,你是用山上的藍草、茜草和竹子摻在一起熬的。


    你在家燒火,不是在做好吃的,是在熬這種膏子。”


    二牛臉上露出笑意,兒子跟他猜的一樣,他也看到昭丫頭竹簍裏的東西了。


    雲昭咯咯笑道:“鐵柱很聰明,所有的草和莊稼都能煮出顏色,但染出來的布很容易褪色,姐姐的膏子裏有複雜的工序。


    這是姐姐的秘密,連你伯母都不知道的秘密。”


    二丫仰著小臉道:“我知道,因為這是秘密,一個人知道的才叫秘密,伯母知道了就不叫秘密了。”


    鐵柱翻了個白眼兒,“是因為伯母不能幹活,知道了沒用,還得心累保守秘密,所以昭昭姐才沒說的。


    否則就是兩個人的秘密了。”


    二丫不服:“兩個人知道的不叫秘密!”


    “誰說不叫?


    知道什麽叫獨門手藝嗎?


    昭昭姐的膏子是獨門手藝,想學得拜師,或是以後傳給子孫。”鐵柱看向二牛,問道:“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二丫:“爹,我覺得我說的對。”


    春杏的臉上笑容淡了。


    “你們倆說的都對,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二牛遲疑了一下,道:“除非,是自己親近的人。”


    翠花笑道:“還有一句話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手藝就是手藝人的飯碗。


    別說徒弟,就算是子孫,也得保留一部分,不到最後不往下傳,否則子孫萬一泄露出去,就是砸了一個家族的飯碗。”


    春杏臉上的笑容,沒了。


    倆孩子望著翠花:“家族?”


    “對呀,家族就是一個大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大伯母,啥叫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呀!”


    翠花溫聲道:“同氣連枝就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


    以前你大伯做錯事連累了你爹,就叫一損俱損。


    一榮俱榮就是一個人繁榮,也能給族人帶來繁榮。


    比如,你昭昭姐若是把膏子換了錢,自然會給你們買糖買新衣,萬一以後能做大做強,到那時得請咱自家人幫忙。


    你昭昭姐別的不敢誇口,起碼能讓咱家人都穿上顏色鮮亮的衣服,還能染上兩匹布。”


    二丫問:“大伯母,染兩匹布能多賣多少錢?”


    “四百錢左右!”


    二丫興奮起來:“四百錢?


    娘,是真的嗎?”


    春杏臉上又露出笑意來,“差不多吧!染好的布幾乎能貴一半。”


    二丫喜道:“那不是抵的上繡兩百個帕子了,娘,我們家也跟著大伯母家一起繁榮了!”


    幾人都笑起來。


    翠花笑道:“這頂多算咱們互相幫扶,互相照應,離繁榮差的老遠呢!


    雲昭道:“不單管今年明年,隻要是二嬸織的布,染膏我管夠。


    二嬸給端飯熬藥,二叔幫著提水買糧,這份情意雲昭不會忘。”


    二牛一擺手:“提這些幹啥,誰問你秘方兒你也別怕,直接懟回去就成,誰敢欺負你,二叔給你出頭。”


    鐵柱哼道:“外頭那些人忒不要臉,想平白搶別人的秘方,還覺得自己有理。


    七十五錢一斤,一匹布能賺一百多錢呢,還不知足!


    爹,你說他們是傻,還是不會算數呀!”


    二牛遲疑了一下,道:“等你昭昭姐把布賣了,他們見到利潤就不嫌貴了。”


    雲昭看著倆小孩,“姐姐跟你們說句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隻要東西好,就別怕賣不出去。


    他們不是不會算數,是太會算數了。


    這世上沒有傻子,隻有把別人當傻子的傻子。”


    當天晚上,翠花和女兒聊天。


    “昭昭,我知道好東西不愁賣,可你父親說過,‘利不可獨,謀不可眾,’秘方兒咱不能泄露,錢還是大家一起賺才好。


    你李嬸她們沒少幫咱,若為這事生分了,也不好。”


    雲昭噗嗤一笑:“您是怕李嬸她們不理咱們?”


    “嗯嗯,若滿村都是對咱不滿的人,即便多賣些錢,心裏也不會舒服的!”


    雲昭笑著說:“放心吧娘,世上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利益才能讓交情更持久。


    李嬸她們不傻,隻要咱的染膏能讓大家獲利,誰也不會與咱交惡。


    您不信看看,以前跟您不太對付的狗剩娘,都得來咱家買染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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