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謝過孫郎中出了醫館,去了前麵的大樹下,老牛甩著尾巴在樹下吃草,車把式翹著二郎腿躺在樹下的牛車上納涼。


    雲昭笑道:“大叔好自在啊!”


    車把式翻身坐了起來,“回來了,看的咋樣?”


    雲昭笑道:“很好,孫郎中醫術非常好,人品也好。”


    翠花卻不大高興,因為這次雲昭掏錢她看到了,沒收診費還花了五百多錢,她省吃儉用一年也攢不下這些錢,一下就花沒了。


    女兒還感恩戴德的一個勁兒說便宜,也不知道在齊郎中家花了多少,那些錢還剩下多少。


    那原本可是給昭昭準備的呀!


    孫郎中沒說能治不能治,隻說了句,病去如抽絲,讓她不要心急,先吃幾個月的藥看看。


    吃幾個月的藥,那得花多少錢啊!


    她最怕的就是,錢花完了,人也沒了,昭昭得多難過!


    二牛和春杏也沒說話,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春杏是心疼那些錢,雖然錢不是自己的,可那些都是實實在在的錢啊!


    為了一個根本沒指望的病,把這麽大一筆錢花了出去。


    聽孫郎中的意思,今兒僅僅是個開頭,嫂子的病就是個無底洞。


    昭昭這麽孝順,為了她娘,也會把手裏的秘方兒捂的更緊。


    而她自己嚐試的法子,一點進展都沒有,那些藍草、茜草和竹子熬煮的汁液,根本就成不了膏狀,熬的時間長了隻會發黑變色,有幾分像湯藥。


    馬二牛還沉浸在嫂子的身世,和雲昭會寫字的震驚裏。


    當初買嫂子的時候,賣人的說嫂子是犯了過錯的奴婢,被主家發賣的,嫂子一直也沒爭辯過。


    怎麽奴婢變成了鄉紳之女,發賣的主家變成土匪了?


    若事實真是如此,嫂子的遭遇真比說書人編的故事還慘。


    還有雲昭會寫字的事。


    他知道雲昭識字,可他認為的識字,隻是雲昭在帕子上繡的雲昭倆字,可不是現在帕子上趴著的千軍萬馬。


    他覺得雲昭沒讀過書,能認倆字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會寫這麽多字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而且還寫的那麽好。


    二牛雖不識字,眼睛卻看的分明,昭昭的字寫的方方正正,一行一行的排列著,就像地裏的莊稼,排的整整齊齊的。


    反而是孫郎中的字寫的不好,一點都不方正,長的長短的短,大的大小的小,跟地裏的莊稼被驢啃過似的。


    最讓他驚訝的是,孫郎中的字寫的那麽爛,昭昭好像都認得。


    這份本事,裏正家的長林都未必比的上。


    這聰明勁兒,說是文曲星下凡都不為過。


    昭昭身上沒有半分大哥的影子,完完全全隨了大嫂,或是隨了大嫂和昭昭真正的“爹”。


    村裏關於雲昭身世的流言一直都有,原因一個是因為雲昭早產,再一個就是因為翠花長得太好看了。


    他們認為,翠花這樣的美人被低價賣掉,很可能是因為美貌遭女主人嫉恨。


    而一個身份低微的婢女,被男主人寵幸,或是在被賣之前,被賣她的家奴欺辱而懷了孩子,都很正常。


    馬二牛也想過這些,可他從沒覺的這是嫂子的錯。


    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連無權無勢的馬家人都反抗不了,又怎麽拒絕的了掌握她生死的那些人呢?


    不管昭昭的生父是誰,他都把昭昭當成了親侄女,昭昭生在馬家,長在馬家,除了長得好看,跟其他人並無兩樣。


    可如今看來,昭昭到底跟村子裏的人不同,根不一樣,結出的果子永遠不可能相同……


    車把式笑道:“孫郎中的醫術沒的說,吃了孫郎中的藥,你娘很快就能好。”


    “謝大叔吉言。”昭抬頭看了看日頭,“二叔,已經午時了,咱們跟大叔一起去吃點飯,然後再去賣布吧!”


    車把式擺手:“我不去,我帶著窩頭呢,已經吃飽了,你們去吧!”


    馬二牛也不去:“我跟你二嬸吃窩頭就行。”


    翠花道:“我也不餓,正事要緊,咱們還是先去布莊吧!


    路上碰到賣吃食的,就買一口,隻要熱乎乎的就行,不拘是啥。”


    “那哪成呢!怎麽也得喝點湯水。”雲昭往四處張望:“大叔,這附近有飯館嗎?


    我娘得吃點軟和東西,好消化的。”


    車把式道:“附近還真沒有,這樣吧,我直接拉你們去李記布莊,那條街上飯館多,又緊挨著集市。


    讓你娘在飯館吃飯,你們就去忙你們的,我在飯館附近等著你們。”


    幾人一致同意,二牛解開韁繩,幫著套牛車,車把式把草料口袋紮住,綁在了牛車底下。


    雲昭一邊幫車把式綁口袋,一邊笑道:“我還以為這草料是買的呢,沒想到竟是大叔自帶的。”


    車把式樂道:“我都沒舍得買過東西吃,我會給它買?


    你大叔沒這麽大方!”


    春杏笑道:“看來昭昭也有粗心的一麵,這麽大口袋都沒看到。”


    “主要是大叔藏的太隱蔽!”


    “哈哈哈哈……”


    須臾,牛車拉著幾人繼續行駛往前起來。


    馬二牛和春杏一邊聊天,一邊大口大口的啃著窩頭,雲昭早餓的不行了,卻覺得手裏的窩頭有些難以下咽。


    啥時候翠花也你這樣啃窩頭,而不是眼睜睜的看別人吃呢?


    牛車往南一拐,街上的行人變得熱鬧起來,路邊擺著各種攤子,各種小販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


    人們看到牛車,自動往兩邊讓了讓,中間讓出一條道來,好讓牛車通過。


    為免牛車碰到行人,車把式跳下車轅,下車牽著牛走。


    可真有不怕碰到的,牛車正走著呢,人群裏躥出幾個乞丐,拿著破碗圍過來。


    “這位大叔,您行行好,賞口吃的吧!”


    “小少爺,少爺一看就是大善人,小的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少爺賞幾個銅板吧!”


    “夫人,夫人最好心了,賞幾個銅板吧!”


    “大嬸,大嬸給口吃的吧!”


    幾個乞丐穿的破破爛爛,頭發髒兮兮的披在肩頭,一縷一縷的粘在一起,像是從來沒洗過,臉上糊著一層汙垢,伸著黑黢黢的胳膊,把破碗伸到幾人前麵,跟著車乞討。


    翠花往雲昭懷裏躲了躲,避開了乞丐髒兮兮的碗。


    破碗裏的怪味飄散開來,雲昭摟住翠花往後避了避,臉上隱隱有了怒色。


    二牛斥道:“都走開!”


    春杏大聲道:“沒錢,都離遠點!”


    車把式拉住牛車,瞪著眼珠子罵道:“又是你們幾個臭要飯的,都給老子滾遠點,別惡心我的客人。


    把你們的髒手拿開,再把破碗往我車上伸,我就拿鞭子抽你們,再把你們的破碗挨個兒給砸了。”


    車把式長得五大三粗,一臉絡腮胡子,大眼珠子一瞪,再配上大嗓門子一吼,很有幾分氣勢。


    小乞丐們似是怕把式手中的鞭子,立即把破碗縮了回去,也不敢再追車了。


    車把式冷哼一聲,牽著韁繩繼續往前走去。


    幾個乞丐站在原地,剛剛諂媚的臉立刻變得猙獰起來,他們滿懷惡意的瞪著車上的人,齊齊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罵了聲:“一群窮鬼!”


    然後馬上換回諂媚討好的臉,繼續伸著破碗,對下一個目標點頭哈腰的討要。


    雲昭收回目光,垂頭看向翠花,笑道:“嚇到娘了?”


    翠花搖頭:“沒有,我覺得他們很討厭,也很可憐。


    昭昭,人活著沒錢真的不行,當娘的若是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了這樣,即便是死了,也無法瞑目的呀!”


    雲昭笑道:“娘,您怎麽又來了,不是不讓您操心嗎?


    我心裏有數,我能掙到錢,娘的病也會好起來的。”


    二牛道:“大嫂多慮了!”


    春杏笑道:“是啊大嫂,吃了孫郎中的藥,慢慢病就好了。


    你怎麽能把昭昭跟那群沒爹沒娘的要飯的比呢!


    咱有房有地的,昭昭又有本事,實在不濟還有她二叔呢!


    二牛會不管昭昭嗎?


    他可是把昭昭當成自個兒孩子疼!


    還有鐵柱,鐵柱對昭昭比對招娣都親。”


    車把式在前頭笑了起來:“大妹子,你真是多慮了。


    那群臭要飯的能跟我小兄弟比嗎?


    我小兄弟是狀元之才,你好好養病,以後等著當誥命夫人就成了,想啥有的沒的。”


    幾人又笑了起來,翠花心裏的陰鬱也散去不少,笑道:“我看那些孩子跟昭昭的歲數差不多大,怪可憐的,我又病著,腦子就不聽使喚了。”


    車把式道:“他們有什麽可憐的,我最看不起這種人了。


    誰家的錢不是血汗換的,憑啥給他們,他們窮就有理嗎?


    他們若老老實實的待在路邊乞討,不妨礙人,我或許可憐他們沒爹沒娘,給他們一口吃的。


    可他們沒個乞丐樣兒,拉幫結夥的,見了來城裏的生人就圍上去,跟群強盜一樣,膽小的被他們一圍,立馬就掏錢了。


    這跟搶有什麽兩樣。


    天生壞種!


    甭可憐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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