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不敵眾人的盛情挽留,在裏正二牛等人的陪同下吃了飯,席間談起扇坊的事,李念承諾,扇坊開工後,南馬莊村的竹編手藝人優先錄用。


    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全村,村民三三兩兩站在街頭談論此事。


    “這意思是,隻要手藝過關,寒冬臘月也能掙錢了唄!”


    “可不,一天給十五文呢!”


    “真的?”


    “真的,你嫂子給昭昭燒火呢,剛遞出來的信兒。”


    “太好了!


    李員外真是咱村的財神爺啊!”


    李老頭道:“我去!論編東西,咱村誰的手藝也不及我快。”


    “不是編東西,是做扇子,就前一段昭丫頭磨的那個小竹片,聽說串起來糊了兩層紙,做成了扇子,被李員外看上了,找昭昭來,就是為了此事。”


    “呀!紙扇子有蒲扇結實嗎?”


    “城裏人不說結實不結實,就圖個好看,聽說,昭昭把帕子的花樣畫上去了。”


    “不是帕子上的,是把染布的蠟畫畫上去了,就是沐沐衣服上那種。”


    “這麽說,昭昭才是咱村的財神爺!”


    “那是自然,沒有昭丫頭,咱們一個大子兒都沒地兒掙,更別說在李員外手下做事了。


    聽說,在李記當個夥計都得學徒三年,昭丫頭白教大家畫蠟的法子,算的上大恩了!”


    “這個是,我婆娘說,畫一個蠟布畫,抵繡一百個帕子掙得,若不是昭丫頭不肯受,她真想給她磕一個。”


    “別說你婆娘,我都想給她磕一個。


    以前領孩子去鎮上,聞到肉味孩子就饞的流口水,聽著孩子吸溜吸溜的咽唾沫,我這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今年,我們家買了三次肉了。”


    “以前別說吃肉,我生病都是硬扛,這幾年,我一副藥都沒舍得抓過。”


    “都一樣,除了老人孩子,哪個年輕人生病不是硬扛?”


    “我從記事以來,就沒買過藥。


    磕了碰了撒點門後土、鍋底灰,發燒喝碗薑湯用被子捂,拉肚子燒兩塊熱磚坐,不管用就燒石墩子坐,再抱塊熱磚頭放肚臍眼上蒸,上下都給你熏熱乎了。”


    “村裏人若都像你這樣,齊郎中得餓死。”


    “哈哈哈哈……”


    “你還是體格好,硬抗能抗過去,像翠花的身子,若是早點買藥吃,也不至於現在這樣。”


    “幸虧昭昭有本事,不然翠花肯定活不到過年。”


    眾人一下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一人道:“唉!想到這心裏就不得勁兒,那混賬差點害了她娘倆。


    若是日子能往後倒幾年,看見大狗犯渾,我拚著給他幹一架,也不會裝看不到。”


    “幹一架也沒用,夫妻倆的事外人沒法插手,二牛沒管嗎?那個小心眼兒,誰管往誰頭上扣屎盆子,反而給翠花添麻煩。”


    “現在管也不遲,前幾天我在村東地裏鋤草,見昭丫頭不知道拉著一車啥,重的跟石頭似的,沐沐在後頭推,累的一身汗,我丟下鋤頭就把車轅搶過來了。


    昭丫頭在後頭喊,‘叔,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就成。’我能聽她一個孩子的嗎?


    我拉著車子走的飛快,她攆都攆不上,不讓我拉到她家門口都不行。”


    “哈哈哈……”


    李念吃的酒足飯飽,臨走時,還帶走了村民送的一堆土特產,雲昭把李念帶的禮品分給了前來幫忙的人,送走眾人,姐弟倆關住大門,並肩往屋裏走。


    “姐姐,她們都好熱情啊,把咱家的廚房都堵住了,我想幫姐姐燒火,都沒擠進去。


    吃完飯我想收拾一下,燕姐一把就把我手裏的碗搶過去了,讓我歇著,她幹。


    還有二嬸,平時對她家的雞跟親兒子似的,竟然為了咱家宴客給殺了,二叔還吃的津津有味。”


    雲昭嘎嘎直樂:“親兒子?”


    雲沐道:“啊!鐵柱說的,二嬸疼她家的雞勝過親兒,二嬸每次進城前都囑咐一句,‘別忘了喂雞!’從不提鐵柱。”


    雲昭樂道:“那是疼雞嗎?那是指望著雞下蛋呢!”


    雲昭坐到樹下,雲沐打了盆水端過來:“姐姐,洗把臉,回屋歇會兒吧!”


    “我沒幹啥,不累!”雲昭把手泡進水盆裏,剛打的井水冰冰涼涼的,泡著很舒服,她抓著雲沐的小手按進去,“你也洗洗,涼快!”


    小手被大手捂住,手掌的溫度一直暖到小孩的心窩裏,雲沐嘻嘻笑著:“是涼快,好舒服!”


    “洗洗臉,更舒服,腦門子上都有汗了!”大手挪開了,雲昭捧了捧水捂到臉上,“好涼快!”等洗完一抬頭,巾帕就遞了過來。雲昭接過來,滿足道:“還是有弟弟好。”


    雲沐笑的更歡了,哼著小曲把水倒掉,把巾帕搭到竹竿上。


    雲昭道:“過些天把咱家的雞送給二嬸,不帶進城了,咱買雞蛋吃。”


    “嗯嗯!”


    “沐沐,你知道下蛋雞是公雞還是母雞嗎?”


    “姐姐~,這個我知道,下蛋雞是母雞,公雞隻會拉糞,最不招人待見。”


    雲昭笑道:“還會打鳴!”


    “那也不被人待見,不管它打不打鳴,天都會亮。”


    “你說的對,所以人人都喜歡母雞,不喜歡公雞,因為母雞更被人需要。


    別看公雞總是昂首挺胸,神氣十足,最早被賣被宰的,一定是公雞。”


    “人和動物一樣,當一個人有價值,被需要時,所有人都會對他和顏悅色。


    反之,就會和公雞的下場一樣。”


    雲沐似懂非懂地看著雲昭,低聲道:“姐姐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不高興了。”


    雲昭搖搖頭:“沒有人天生該幫誰,誰也不能幫誰一輩子。”


    她注視著雲沐的眼睛:“沐沐,姐姐希望所有人都對你和顏悅色,永遠不被人傷害。”


    雲沐坐到雲昭對麵:“姐姐,我會努力的,努力當一個可以讓姐姐依賴的強者。


    我希望有一天,能報答姐姐和姑姑,讓姐姐以我為榮,以我為傲,不勞累,不憂慮,可以隨心所欲,肆意而活。”


    雲昭用手指點了點小孩的額頭:“那你可要加倍努力了。”


    “我會一直努力的。”雲沐觀察了下雲昭的臉色,又看了看屋裏,小聲道:“姐姐,過幾年,咱們是不是就要離開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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