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跑過來:“把翠花伯母給氣吐了!”


    馬二牛臉上的怒色又加深了幾分,“板凳叔,你閃開,我今兒非打他一頓不可。”


    狗剩爹急道:“咱們先去看看你嫂子,該喊郎中喊郎中,他又跑不了,什麽時候揍不行?”


    雲昭跑到門口,剛喊了一聲:“娘!”門就從裏邊打開了。


    翠花佝僂著腰拄著棍子,蒼白的臉上掛著一層虛汗,她見女兒一臉焦急,忙道:“昭昭,娘沒事!”


    雲昭一下就紅了眼圈,攙住翠花的胳膊:“娘,都怪我。”


    翠花摸了摸雲昭的手,語氣虛弱地安慰道:“娘心裏有數,真沒事。”


    裏正和眾人也趕了來,圍著翠花問長問短。


    翠花正想開口,就聽狗剩娘哭喊起來:“狗剩!我的兒,你怎麽渾身是血?”


    眾人扭過頭去,隻見狗剩娘跪在地上,兩手抱著狗剩的頭,又哭又嚎:“狗剩,你糊塗啊!


    二牛!別打了,再打狗剩就沒命了!


    二牛,嬸兒求你了!”


    馬二牛攥著拳頭沒吱聲,狗剩娘出名的護犢子,有她護著,再想打狗剩不容易,就這麽放過他,又不甘心。


    狗剩若是個聰明的,趁爹娘護著和臉上的鼻血裝個可憐,這事可能就過了,可他那幾拳挨的狠,心裏存了恨,緩過來隻想罵人。


    他爹一個勁兒給他打眼色,他不看,他娘狠命摟著他的脖子,他一使蠻力掙脫了。


    狗剩指著二牛破口大罵:“馬二牛,你不是人,你憑啥打我?


    你能去翠花家,我為啥不能去?


    你哥活著的時候,你幾年不踩你哥家的門檻,你哥死了……”


    狗剩娘伸手去捂狗剩的嘴,被狗剩一把撥開,狗剩娘又去捂,狗剩爹一邊罵狗剩,一邊攔著馬二牛,幾個人拉扯起來。


    雲昭彎腰把翠花抱了起來,大步往屋裏走去:“娘先進屋,外邊的事交給我。”


    幾個婦人跟著進了屋:“對,別聽狗剩胡咧咧,氣著了不值當的。”


    雲昭把翠花放到床上就出了屋,外邊狗剩還在跳著腳罵:“連親哥都不認的畜生,大哥死了,你又跟嫂子親了,你對你嫂子安的什麽心?


    你打的什麽主意?


    有媳婦兒還不安分,你臭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我男人是啥人我知道,你個鱉孫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什麽德性,欺辱我大嫂還敢罵人?


    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狗剩爹死命抱著馬二牛的腿,狗剩娘攔著與狗剩對罵的春杏,圍觀的人紛紛指責狗剩,裏正也大聲嗬斥。


    狗剩氣急了眼,隻覺大夥都針對他,罵的更起勁兒了,“什麽是王法?我連翠花的門都沒進,犯什麽法了?


    你們去翠花家沒事,我去就成了欺辱了?


    大狗活著時我天天去,大狗死了換你們當家了?”


    雲昭撥開眾人,掄著竹竿就往狗剩身上抽,狗剩一邊往人後躲,一邊大罵:“馬雲昭,你竟往我腦袋上踢,踢的我腦門子到現在還嗡嗡,你爹不是被你踢死的吧?


    死了爹比嫁人還高興,天天樂嗬嗬的。


    呸,野種!


    你不是你爹的種!


    你爹活著的時候為啥不待見你,他知道你這個小野種指望不住……”


    “把狗剩爹娘拉開!”裏正拽住馬二牛,大喝一聲:“昭丫頭往後退!


    全村的老少爺們,都給我揍他!”


    眾人一擁而上,把雲昭和老兩口擠到圈外,對馬狗剩拳打腳踢,很快狗剩就被打倒在地上。


    狗剩娘大哭著給裏正磕頭:“裏正,饒了他吧,這麽打,會出人命的呀!”


    裏正使勁拽著馬二牛:“啥時候認錯啥時候停手!


    連雲昭都敢糟踐,給我往他的臭嘴上扇!”


    馬二牛急道:“裏正,你為啥不讓我揍,別人都不使勁兒。”


    裏正大聲道:“不認錯就使勁兒揍!


    誰想砸大夥的飯碗,我就先把誰滅了!”


    裏正話音剛落,狗剩就慘叫出聲。


    狗剩爹急的直跺腳,狗剩娘大喊:“兒啊,你快認錯呀!”


    馬狗剩蜷著身子躺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叫喚:“啊!哎喲!


    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


    “我真知道錯了!”


    眾人聽他認錯就停了手,狗剩娘立即哭著從人群裏鑽進去。


    馬二牛道:“他知錯個屁!”


    “二牛,你非要打死他才甘心嗎?”狗剩爹不滿地看了二牛一眼,一甩手想去看兒子。


    “報官吧!


    這種人根本就不會知錯!”


    狗剩爹腳步一頓,回頭一看,就見雲沐來到近前,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


    “沐沐!”


    “姐姐!”


    雲沐撲到雲昭跟前:“姐姐,他是不是欺負姐姐了?”


    “沒有,是你姑姑。”


    鐵柱上前道:“沐沐哥哥,狗剩威脅大伯母,說要去官府告昭昭姐和我爹,還訛了大伯母兩吊錢。”


    栓子補充道:“他還說寡婦和光棍正好是一家,把翠花伯母都惡心吐了。”


    雲沐臉上現出怒色,轉身對裏正道:“裏正伯伯,訛詐屬盜竊罪,偷盜五十錢以上可判斬刑,兩千錢夠砍他幾十次的了。


    猥褻女子可判絞刑,更別說他還有侮辱恐嚇之罪。


    正好我帶了馬車和車夫,我看還是把狗剩綁了,直接送官比較公道。”


    眾人鴉雀無聲,齊齊看著雲沐。


    壯漢上前一步,一張口聲若響雷:“哪個欺負了我家少爺的姑母?


    待我擒了送官!”


    狗剩娘嚇得渾身哆嗦,兩隻手死死堵著狗剩的嘴。


    裏正一言不發。


    狗剩爹跌跌撞撞的跑到狗剩跟前,咬牙切齒地踹了他兩腳,掏出他懷裏的兩吊錢,跑過來遞給雲沐。


    “沐沐,你狗剩叔吃了酒,一時糊塗,你饒了他這次吧!”


    雲沐不接。


    狗剩爹又給雲昭:“昭昭,不看僧麵看佛麵,你就看在咱兩家世代交好,看在我隻有他一個兒子的份上,饒你狗剩叔一命吧!”


    雲昭也沒接。


    狗剩爹托著錢的手直哆嗦,他顫巍巍地看向馬二牛,噗通跪在地上,流淚道:“二牛,叔求你了!


    你哥從小到大偷過我多少次東西,我可一次都沒跟他計較。


    你嬸對狗剩,就跟你娘待你大哥一樣,抓了狗剩,就是要了你嬸的命啊!”


    馬二牛一把拎起狗剩爹,沒好氣地道:“板凳叔休要如此,你知道心疼狗剩,我大嫂和昭昭就能任人欺負了嗎?


    我大嫂剛撿回一條命,他馬狗剩怎麽忍心如此的欺辱於她,還拿那麽惡毒的話辱罵昭昭,他這是把我大嫂和昭昭往死裏的欺負!


    你休要拿我大哥說事,這些年,狗剩也沒少偷我家的東西,我不領這個情!”


    “二牛,叔沒讓你領情,叔隻是覺得狗剩罪不致死!


    沒娶你大嫂前,你大哥敲過多少寡婦的門,連隔壁村的寡婦你哥都門清,為此,你爹娘沒少給人賠不是。


    你娘有句話說得好,‘你別覺得我們當爹娘的賤,那是你們沒攤上這麽不成器的兒。’”


    狗剩爹把錢往二牛手裏一塞:“這錢麻煩你還給你大嫂,就說我馬板凳沒把兒子教好,對不住她。


    這幾個月,托昭昭的福,我攢了兩吊錢,一會兒讓狗剩娘送過來,算我給翠花賠罪。


    狗剩犯了錯,挨打是活該!


    你覺得不解恨就接著打,打斷他的腿我也認。


    可若要將他綁了報官,我不依。


    誰若是硬來,今兒我這把老骨頭就碰死在這裏,我拿命給你大嫂謝罪!”


    春杏小聲對雲昭道:“得,把你祖母那套詞搬來了。


    你祖母就是靠著這幾句話,護了你爹一輩子。”


    馬二牛沉著臉呼呼隻喘粗氣。


    狗剩娘又疼兒子又疼錢,眼淚嘩嘩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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