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收回劍鞘,帶起一道劍意。


    凡在明澤殿的弟子都感受到了那股劍意。


    畏懼的同時,還有驚羨。


    剛入宗門,便輕鬆築基,還悟出了屬於自己的劍法和劍意。


    令人難以望其項背。


    他們眼睜睜看著黎清離開,沒有一人再敢去談論她究竟有沒有傷害同門。


    計謀沒得逞的瘦弱男子眼神陰冷,不甘心地離去。


    沒想到她就這麽輕鬆解決了,黎芷柔原以為她會主動向眾人解釋清楚,畢竟誰都不想背負罵名。


    這個人可真奇怪。


    “事情就是這樣,她不但沒開口解釋,還拔劍恐嚇弟子!”


    說話的正是在明澤殿為難黎清的瘦弱弟子,而他對麵坐著丁漁。


    丁漁擺弄著手中的玉佩。


    這塊玉佩通體瑩潤,色澤幽深,在光下呈現出古老神秘的紋路,隻要望著它,就無法將視線從它身上移開。


    瘦弱弟子緊盯著玉佩,眼中飛快地掠過了一絲朦朧。


    “那黎清不僅刺傷我,還妄想奪走師兄的寵愛,”她話音一轉,楚楚可憐,“宋師弟可要保護我啊。”


    玉佩閃爍著微弱的光,宋光像是受了蠱惑般,直直起身,義正言辭:“丁漁師姐放心!我絕不會讓黎清好過。”


    宋光走後,丁漁收好惑心佩,眉間閃過煩躁。


    黎清的修煉速度簡直令人咂舌,如今這點小手段,隻能給她弄點小麻煩,根本無法毀掉她。


    “師妹,你在嗎?”


    丁漁換上一副笑臉,打開門:“師兄今日怎麽有空來找我?”


    宿白眉眼舒展,語氣溫柔:“我新得了一本琴譜,師妹可願聽聽?”


    “那是自然。”丁漁笑吟吟地應下,眼底卻十分不耐煩。


    不過就是個音修,即便再出色,也比不上景沐。


    若非黎清與他關係親近,她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悠揚的琴聲從院中飄出,琴聲如絲,宛轉悠揚,似山間潺潺的溪水,輕柔地流淌過心田,讓人身心舒暢。


    黎清看向隔壁小院,曾經她最喜歡做的就是聽宿白撫琴。


    隻因搖光琴曾是她母親的遺物,母親仙逝後,再無人能彈出那樣的琴音。


    宿白卻做到了。


    她緩緩閉上眼,感受著輕盈的琴聲。


    一曲落,她長睫輕顫,望著空蕩蕩的院子,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明明是一樣的人撫琴,她卻覺得他的琴聲變了。


    亦或是人變了。


    琴聲不再情意充盈,反而充斥了不安迷惘。


    “等再過幾天,就是你下山曆練的日子,”宿白收起搖光琴,“到時候我陪你一起。”


    丁漁抬手撫過腰間的玉佩,淡聲:“那就多謝師兄了。”


    看著丁漁含笑的眉眼,宿白微微愣神。


    明明與往日並無不同,可他卻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總覺得丁漁今日對他有些冷淡。


    他垂下眼,將這一絲不對勁拋在腦後,又和丁漁說了幾句話後離開。


    走出小院那一刻,耳邊傳來細微的開門聲。


    他下意識偏頭看去,黎清纖細的身影走了出來,她似乎沒看到他。


    宿白本想離開,卻發現黎清去的方向有些奇怪。


    略一猶豫,他跟在了黎清身後。


    玄光峰南麵有一片竹林,平日裏鮮少有人前往。


    黎清去的方向就是竹林。


    那片竹林無人養護,肆意生長,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可看黎清卻是熟門熟路地往裏走。


    宿白停下腳步,瞳孔輕顫,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穿過竹林,是一片小小的湖泊。


    黎清拔出劍,刺入地麵,坐在了一塊布滿青苔的石頭上。


    好久沒來這了。


    她靜靜地坐在光下,周遭草木繁雜,長勢甚好,幾乎要將她的身形掩蓋。


    十幾年前這裏並不是這樣的。


    隻是她的母親仙逝之後,黎千城怕她觸景傷情,不再帶她來此處,這裏也逐漸有了荒敗之相。


    女人溫柔的眉眼浮現在腦海中,黎清忍不住嘴角上揚。


    “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黎清臉上笑意僵住,但她卻沒有動。


    宿白聲音顫抖,眼眶通紅,他腳步艱難地朝黎清走近,問出了那個問題。


    “是你嗎?”


    黎清其實想過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他們。


    可等見到了他們對丁漁的偏愛,她就放棄了。


    他們的所作所為,讓她覺得,一切的寵愛都是假的。


    可以給她,也可以給丁漁。


    明明他們都十分重視她,可到頭來,根本認不出她。


    於是她偏過頭,看著宿白顫抖的雙眸,輕聲:“你認為呢?”


    你想我是,還是不是。


    宿白聲音顫抖,緩緩後退:“不……你不可能是……她早就死了……”


    黎清對他還懷有的一絲情分,在此刻消失殆盡。


    “滾吧。”她冷冷道。


    聽著他狼狽逃走的腳步聲,黎清眉頭狠狠皺起,早知道不把這個地方告訴他了。


    宿白慌張逃走時,撞上回來的邰不凡。


    邰不凡皺眉:“你怎麽了?”


    “抱歉。”宿白捂住雙眼,臉色難看,嘴唇在微微顫抖。


    邰不凡頓時心中一緊,拉住他:“是丁漁出事了?”


    慢半片的宿白回過神,搖頭:“不,不是……是……”


    “那你慌什麽。”邰不凡打斷他的話,鬆開拉住他的手,與他擦肩而過。


    是黎清……


    宿白看著邰不凡的背影,沒有說出這幾個字。


    他上前快走幾步,攔住邰不凡:“你不覺得哪裏不對嗎?”


    “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到底怎麽了?”邰不凡雙手抱胸,劍眉輕挑。


    “你這麽擔心丁漁,是因為黎清嗎?”宿白語氣焦急。


    邰不凡皺眉:“你這是什麽話。”


    當然是因為黎清了,要不然丁漁也不會在外門待了好幾年,才被他們帶回玄光峰。


    他沒空和宿白扯閑話,馬上要今年的弟子曆練了,他還要去叮囑丁漁幾句。


    “若是黎清回來了呢?”


    宿白低吼一聲,滿眼都是絕望。


    “她若是回來,你還會如此對待丁漁嗎?”


    邰不凡愣住,繼而臉上浮現怒容,他狠狠地扯住宿白的衣襟,冷冷道:“你什麽意思?”


    可宿白卻像是受了什麽刺激,大笑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他鬢發盡亂,眼眸血紅,輕聲呢喃。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你們都不想她回來,我們都一樣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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