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顯然不信這人說的鬼話,這人雖然長著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但是其實和他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樣。


    這人頭發是黑紅色,眼眸也是黑紅色,唇瓣完全沒有血色,而且他沒有腿,腰以下都是濃黑的霧氣,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詭異。


    “怎麽不信我?”男人笑著注視著蘇祁,他說:“你覺得我是冥淵搞的鬼把戲對嗎?你是不是還在想,隻要和我周璿一會兒就能等到混沌來救你了?”


    蘇祁心中駭然但是麵上仍舊裝的滴水不漏。


    “鳳凰,你太好懂了。”那男人漂浮著到了蘇祁身邊,他笑道:“或者,我應該叫你蘇祁?”


    蘇祁並不會因為這人叫對了他的名字就相信他,他想要後退,但是那人忽地在他身後按住了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低語:“去哪裏?你不會因為從這裏出去後,就可以擺脫我吧?”


    蘇祁身體僵了僵,餘光瞟著對方的動作,不自覺地滾了滾喉結。


    “蘇祁啊蘇祁,你說說你,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還要等著那個家夥來救。”男人說著,像是真的心疼,伸手撫摸上蘇祁的臉蛋:“很疼吧?冥淵入侵識海的時候。”


    “你也真是傻,居然用玉石俱焚的方法逼退他。”男人點了點蘇祁的跳動著的太陽穴,他說:“以冥淵的能力,在你燒死他之前,自己就小命不保了。隻是冥淵並不想被你重創魂魄才沒有選擇繼續入侵你,要是他想硬來,你絕對會死的。”


    蘇祁不語,偏開了頭。


    “值得嗎?”男人問他:“如果你不把東西給那幾個凡人,你就不會遇到這種情況了。這麽做值得嗎?他們隻是幾個凡人而已,死了便死了。”


    蘇祁蹙起眉,因為這幾句話心裏有點不舒服,他想推開那人,但是那人忽地從後麵環抱住他,他的身體忽然就開始不受控製。


    “凡人,是最不可信的。”男人說著臉上的表情有些憤懣:“他們當年怎麽對你的,你忘了嗎?”


    “你不舍得傷害他們,努力地為他們降下恩澤,可是最後呢?”男人的臉憤怒地扭曲起來:“他們拔光了你最引以為傲的漂亮羽毛,剜去你的肉,把你推下油鍋。”


    “這就是凡人。”男人說著:“他們不知感恩,不知天高地厚,貪婪又虛偽!”


    蘇祁的身體已經漂浮起來了,不知是因為這人的術法還是什麽,他的頭也開始疼,身上也密密麻麻地疼,好像真的有人在淩遲他。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蘇祁想要拿回自己身體的控製權,艱難地說著。


    “啊,你果然忘了。”男人漂亮的臉蛋上浮現可悲的表情,他伸手挑起蘇祁的下巴,表情一瞬間變得凶狠:“你忘了,我可永遠不會忘,我一直等著有一天去殺光他們的後人,讓這人間天翻地覆。”


    “瘋子!神經病!你放開我!”蘇祁罵道。


    “你不理解我?”男人皺起眉,像是不解:“我就是你啊,你為什麽不理解我?是因為失憶了?”


    男人很快又笑起來:“沒關係,你忘了這些事情,但是不會忘了你剛剛救的那幾個凡人吧?”


    “他們是你曾經的家人,你想保護他們,可你知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麽嗎?”男人笑著:“你知道嗎?你的父親在你死後半年都沒有,就出軌了你現在的繼母,他隻想著傳宗接代,絲毫不記得自己的兒子才剛剛過世沒多久。”


    “還有你的奶奶,她為什麽對你那麽好?那是因為你大伯他們一家不待見她,甚至不想給他養老送終,所以她盯上了你們家,盯上了你。”


    男人繼續說著,他臉上的笑愈發放大:“你知道他們中秋為什麽要你回家嗎?”


    “他們當時找的理由是什麽來著?”男人歪了歪腦袋:“是,你奶奶病了,讓你回家看看,一家人團聚一下對不對?”


    “其實不是的。”男人笑著,那笑容又像是誘人下地獄的惡魔,他說:“你奶奶根本沒有病,她一直在想辦法讓你不要喜歡男人,中秋前她聽到有所封閉學校可以整改所有不聽話的小孩,她讓你媽騙你回來,打算送你進戒同所。”


    “你的好媽媽,明知道那些學校裏對待學生是什麽手段,還是答應了。”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比起你的死活,她更在乎在那個家是不是能混下去,可是你呢?你卻想著她婚姻不幸福,要不要勸她離婚。”


    “這就是你的家人。”男人可悲地瞧著蘇祁:“這就是你不要命想要護住的家人。”


    男人說完發現蘇祁無動於衷。


    “你不生氣嗎?不難過嗎?你覺得我說的是假話?”男人對他的無動於衷感到不可思議。


    “是真的。”蘇祁笑了笑,但那笑容裏並沒有男人想看見的悲憤,蘇祁說:“我媽不擅長騙人,她自己不知道,我知道。我接到電話第一時間就去問了季燃,季燃和我說我奶奶沒病。”


    “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們叫我回去是做什麽。”蘇祁很平靜地說。


    “既然你知道你為什麽要回去?”男人被他激怒了,他質問道,他似乎覺得蘇祁是在逞強。


    “我成年了,而且自己手裏有錢,不是需要依靠父母的中學生了,那種地方關不住我。”蘇祁釋然地笑了笑:“我回去,是想和他們說清楚,我就是喜歡男人,我改不了,以後我不會再回來了,但是每個月會給他們打錢。當然,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媽離婚,如果她不願意,那我也沒話說。至於我爸,他想怎麽樣便怎麽樣吧,我管不著,我也不在乎,我對我爸早就沒什麽感情了。我奶呢,我也一早就知道她是什麽人了,畢竟天天把你要孝順我掛在嘴邊上,很難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麽目的對我好吧?”


    “你難道一點都不難過?不憤怒?!他們那樣對你!!”男人被氣的不輕,顯然沒想到蘇祁這麽看得開。


    “以前難過,現在不了。現在,我有新的家人了。”其實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假的,但是蘇祁已經看開了不少,他連自己的死都已經放下了,更何況其他呢?


    他在人間的家人沒有太壞,也沒有太好,但是已經比很多人強了。


    更何況在生死麵前,那點小矛盾就像沙粒,太微小了,風一吹就散去了。


    隻記得家裏的溫暖了。


    哪怕最後回不去,又想起了那些不好,但是死過一次放下就很容易了。


    “哼!我不相信你心裏一點怨恨也沒有!如果你不恨不怨,我為什麽會存在?我是你的陰暗麵,比你更清楚你自己!”男人表情扭曲,他掐住蘇祁的脖頸,惡狠狠地說:“讓我們看看到底誰對誰錯!”


    男人說完就化作了暗紅色的煙,他從蘇祁腰身纏繞而上,繞過蘇祁脆弱的脖頸,抵住蘇祁的額心。


    蘇祁眼前漸漸模糊,他想掙紮卻沒有力氣,閉上眼睛前,他聽見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


    “三十七!”混沌一拳又幹碎一個幻境,來到了一條熟悉的街上。


    他左顧右盼地打量著這條街,總覺得眼熟,但是他就是半個路癡,壓根不記得這條路到底是哪裏眼熟。


    “味道更近了。”混沌動了動鼻子,嗅到了空氣裏蘇祁殘留的氣息。


    “一個人也沒有。”混沌走在街上看著空蕩蕩的街,他隨手打死一團橫衝直撞地祟氣,奇怪道:“一路上全是些怪物,元豐白他們是不是把那些凡人都救出去了?”


    靈異局雖然是為神獸妖精服務的,但是危機麵前會優先拯救凡人,這是規矩。


    畢竟凡人脆弱,又沒有法術。


    “朱雀的味道。”混沌在一個街角頓住腳步,蹙了蹙眉。


    他能嗅到朱雀羽毛的味道,但是為什麽夾雜其中的並不是他老婆的靈魂的味道?


    難道?


    混沌想著一團祟氣逃竄一樣跑了出來,混沌一手掐住它,一拳解決。


    然後他聽見一個男聲大喊:“滾開滾開滾開!朱雀!火!”


    混沌聞聲幾步過去,隻見好幾團祟氣包圍著一個男人,男人低著頭看不清麵容,舉著力量不剩多少的朱雀羽毛。


    祟氣幾乎要把男人吞沒,混沌蹙了蹙眉,雖然知道有朱雀羽毛在,那個凡人不會有事還是上前去揍祟氣了。


    他很不爽。


    那羽毛估計是他老婆給那個凡人防身用的,他知道不能怪這個沒用的凡人,但是還是不爽。


    他老婆總是喜歡舍己為人,而凡人又是那麽的脆弱。


    於是他幹脆把氣灑在了那些祟氣怪物身上。


    不過打得太凶,最後一拳差點沒收住,差點一拳打上那凡人。


    “是你。”混沌的拳頭離那人的眼睛就差一裏,拳風將那人的衣服頭發都往後吹,混沌看清了那人的臉,他說。


    那人正是季燃。


    季燃被混沌嚇到,直接就被那拳風吹的退後一步一腿軟坐在了地上。


    季燃剛剛被祟氣嚇過,又被混沌一拳嚇到,他拿著朱雀羽毛擋在胸口前,猛烈地喘息著。


    混沌看到這個窩囊樣就來氣。


    他本來找不到自己老婆就煩,看見這個有朱雀羽毛護身還這麽沒用的凡人更加來氣。


    混沌之所以被凡人稱作凶獸,除了他本身比較凶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對凡人屬於不太友善的那一類。


    同為庇護人間的神獸,凡人隻記得白澤貔貅麒麟這種,對他不說供奉,不喊打喊殺就算好了,因此混沌不喜歡他們。


    混沌覺得他們不識好歹。


    他又不吃人。


    他對凡人沒什麽感情,隻要確保他們死不了就行。


    “是……你……”季燃眼神總算聚焦了,他看著混沌總算認出了,這個是和蘇祁經常一起來他們店裏吃燒烤那個小哥。


    蘇祁當初雖說可能以後不回晝光市了,可是偶爾還是會跑季燃家吃燒烤,次次都帶著混沌。


    因此季燃也眼熟了。


    但是由於蘇祁這一個月都忙著雙修,都沒帶混沌去吃燒烤,所以季燃一時半會沒有想起來對方叫什麽,隻是記得對方的臉和對方的身份。


    他是蘇祁現在的男朋友。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自己的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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