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山海市。


    諦聽看著被祟氣撞出裂痕的人間護罩,心中焦急,但是他不能再分神,又重新投入戰鬥。


    他身邊的阿噗紅著眼睛,用鳳凰翎羽收割了一片,始終沒有抬頭。


    *


    朱厭在青龍靈龕附近除祟,他臉上身上全是傷,他笑道:“瑪德,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麽事啊!這個人間,真是多災多難啊!”


    九頭蛇在他身邊補掉一個祟氣,她笑:“你有的時候還挺帥的,真的。”


    “謝謝啊,終於長眼了。”朱厭笑。


    *


    “也沒有人和我說,修房子修到一半還要修理祟氣啊!”狸力在北方的陣眼附近,他身側是從前掰斷了他斧子的滅蒙鳥。


    滅蒙鳥嗤笑:“狸力叔,你能少說幾句不,你從剛剛就念了八十八遍你的房子都被打爛了。”


    狸力拿斧頭替滅蒙鳥擋住一擊,斧子碎了,他對笑滅蒙鳥笑:“沒事,這次不要你賠。”


    *


    南極之巔,南極仙翁站在他的府邸麵前,抵禦著祟氣引發的暴風雪,他身側是一起出力的錦鯉童子和仙鶴童子。


    “仙鶴,那些小妖都安置好了嗎?”錦鯉問。


    仙鶴童子嗯了一聲一揮衣袖殺死一個試圖闖入的祟氣,他說:“躲起來的145人,都在府邸裏。”


    “這麽少?其他人呢?”錦鯉一邊除祟一邊問。


    “在山底下,他們說也要為這裏盡一份力。”仙鶴童子說。


    南極仙翁加大了靈力抵禦暴風雪,他不禁笑道:“也沒白給他們看病嘛。”


    *


    蒼山,鸞鳥在朱雀靈龕前被祟氣團團包圍,她身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她一邊打一邊喊:“朱雀大人,我從很早之前就很喜歡你了!這次要是我活著走出蒼山的話,能不能給我個鼓勵的飛吻啊!”


    訛獸在她身邊模仿她的話,與兩人一起的姑獲鳥一邊捂耳朵一邊打,一邊還要喊:“你們兩是要吵死我嗎?!”


    *


    白虎靈龕附近,旋龜渾身是傷,他抱著懷裏的東西,慢吞吞的說:“我—答—應了,鳳—凰,要—把—東—西—給—出—去—的,我—不—會—死—的。”


    他身側孟極眼淚糊了一臉,哭喊著:“你撐住啊,別死啊,救命啊!”


    吼忙著突圍,還要分出神來罵孟極:“吵死了,別哭了,老子會救你們的!”


    ……


    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除祟守陣補天,終於在人間護罩徹底碎裂之前,黑色的潮水從四麵八方收回,湧向不周山。


    不周山動蕩,巨大的氣波將天上的巨龍震飛,也將靈力耗盡的眾人掀翻在地。


    飛沙走石之間,補天陣再次運轉。


    人間的狂風、海嘯、地震漸漸停下,急雷劈下將靈異局的黑色霧氣劈散,緊接著大雨紛至。


    人間雨過天晴。


    ……


    白澤喉頭一陣發甜,他炫目了很久才爬起身來去尋人。


    螣蛇和應龍守著鱗片幾乎被扒光了的燭龍,小心翼翼地給燭龍輸入自己僅剩的最後一點靈力。


    白澤抿緊唇,他沒有靈力可以用來救人了,他看著自己的手心在微微發顫,心中苦笑一聲。


    “混沌……”白澤的注意力被蘇祁虛弱的呼喊聲吸引,他朝不遠處看去——蘇祁身上全是傷,他嘴唇幹裂發白,懷裏抱著昏迷不醒的混沌。


    謝天祿扶著受傷的手臂,走向蘇祁,白澤也跟著過去。


    蘇祁輕輕搖晃著混沌的身體,他渾身經脈都破損了,沒有靈力用來溫養混沌了,於是隻能喚:“混沌,沒事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混沌沒有回答,仍舊緊閉著雙眼。


    謝天祿見狀眉頭蹙起,他剛要說話,白澤聲音虛弱嘶啞:“給我看看吧。”


    蘇祁抬起眼,他看到一張臉毫無血色的白澤,他說:“沒事的,他隻是暫時昏過去了……”


    謝天祿怎麽看混沌狀態怎麽覺得不對勁,在鳳凰身側蹲下,還沒伸出手他就猛地縮回了手——混沌的身體被祟氣侵蝕得很嚴重,光是靠近都讓人覺得火在燒一般。


    白澤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他在蘇祁麵前蹲下,伸出手探了探混沌脖頸處的脈搏——沒有心跳。


    白澤縮回手,他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麽。


    蘇祁抱著混沌,他把臉貼在混沌額頭上,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沒事的,沒事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淚就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他拚命地說:“沒事的……我們可以回家了……”


    謝天祿不知道說什麽,隻好扭過頭去。


    應龍聽見鳳凰的哭聲,他從燭九陰身邊離開,走向蘇祁。


    白澤看他來,目光又落在燭九陰身上,他目光哀切,他說:“你哥……”


    應龍輕輕搖了搖頭。


    白澤垂下眼去,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應龍望向謝天祿,他用眼神詢問謝天祿混沌的情況,謝天祿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是已經是回答了。


    蘇祁抱著混沌崩潰地哭著,幾度喘不上氣來,最後哇地又吐出一口血,直接昏厥過去。


    “鳳凰!”謝天祿連忙扶住蘇祁,臉上難得也露出了哀痛的神情。


    “他還會再入輪回嗎?”應龍垂著眼,他問白澤。


    白澤聲音嘶啞:“我不知道。”


    他的靈力耗空,已經無力推算了。


    應龍抿著唇,沒有再說話。


    ……


    靈山。


    “老媽!”阿噗從天上落下,他身後是緊追不舍的諦聽。


    謝天祿守在院門前,看到阿噗平安無事,鬆了一口氣。


    阿噗眼眶紅透了,他落到謝天祿麵前,眼淚懸在眼眶裏,沒有說出話來。


    謝天祿的右手不自然垂落,有一道血痕鎖骨一直蔓延到耳後,似乎傷口隻要再深一點就會割破他的喉嚨,他看到阿噗來拉了拉自己皺巴巴的衣服,把領子翻了上去。


    “你……”阿噗也不是瞎的,他的眼淚落了下來,他哽咽著怎麽都沒有問出口。


    “我沒事,去看看你爸媽吧。”謝天祿抬手替他擦了擦眼淚,溫聲道。


    阿噗哽咽著點點頭,轉身往屋裏走。


    諦聽也受了點傷,他看到謝天祿這樣忍不住調笑:“好狼狽啊boss,你不會死吧?死前結一下房租和工資行不行?”


    謝天祿扯了扯嘴角,他說:“死不了,我死了,阿噗就真的……”


    他最後的話聲音很輕,諦聽沒有聽清,但是他知道。


    “走了?”諦聽輕聲問。


    謝天祿點了點頭。


    “屍體沒有消散?”諦聽又問。


    謝天祿不語,也沒有點頭。


    諦聽知道了。


    他們神獸死後,若入輪回屍體會在一刻鍾之內消散,回歸天地,等待合適的時機沐浴天地精華再度臨世。


    若屍體不消散,那麽很有可能……


    兩人都沉默不語。


    另一邊,阿噗強忍著哭意推開了房門,看到了自己老媽。


    蘇祁坐在床邊,渾身都是傷,連臉蛋上都被刮了好幾道傷口,有一道甚至差點劃爛他的眼睛。


    而混沌安靜的躺在床上,臉上沒什麽生氣,好像隻是睡著了,但是他身上卻縈繞著淡淡的黑氣。


    “老媽……”阿噗哽咽著,他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阿噗來了。”蘇祁見他來了,竟然還有了淡淡的笑意,他溫聲道。


    阿噗撲進蘇祁懷裏,他嚎啕大哭:“老媽……你的臉……你身上,好多傷啊,怎麽會那麽多傷……”


    蘇祁抱著阿噗,一下一下給他順氣,語氣溫柔:“沒事的,隻是經脈被撐破了,靈力剛好又耗盡了,傷好的慢一些而已,沒有大礙的,沒事的……不哭了……”


    “可是……可是……”阿噗哭得說不出話來,他能感受到混沌身上的死氣和祟氣汙染的力量,他大概已經猜到了發生了什麽。


    “沒事的,阿噗乖,阿娘在……沒事的……阿噗不哭,阿娘在……會沒事的……”蘇祁沒有掉眼淚,他一下又一下地給阿噗順氣,抱著阿噗輕聲安慰。


    到最後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阿噗,還是安慰自己,他隻是一遍又一遍地說,沒事的,會沒事的。


    靈山又下了一場雨,雨後萬物複蘇,一切恢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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