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戀多年……的心上人?


    她從沒想過這些個詞兒能用在容衍身上,以前隻覺得他到了婚嫁年紀,身邊卻總不見女眷,確實不太尋常。但他天生氣度出塵,生了一副無欲無求的樣貌,仿佛那張臉合該就不應沾上紅塵之事,更不該有什麽隱晦的求而不得。


    今日一聽,忽地恍然了幾分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道理,應該不是不問紅塵,而是為了那位心上人守身如玉才顯得出塵。


    但他既然守了多年,在成須山又是為何……突然那樣親了她。莫非是一時興起,想試試能不能移情別戀?還是說一時糊塗,把她誤當做了他那個癡戀多年的心上人?


    方惜辰沒看出祝箏的低落,自顧自接著分享道,“更甚者說太傅大人於府中有金屋藏嬌之嫌,沒給人名份而已。”


    “這樣啊……”祝箏垂眼接了一句。


    這話雖然聽著有點荒唐,但她莫名不想再聽其中詳情,甚至不想再聽下去,生怕方惜辰下一句就說出一個切切實實的名字來。


    口中像是咽了一團棉絮,堵在心口悶悶鬱鬱,索性端起手中的青梅茶一口幹了。


    好酸……


    祝箏咋舌吐了出來。


    方惜辰嚇了一跳,“怎麽回事?”


    突如其來的失態讓祝箏回了神,恢複冷靜後,勉強扯了扯嘴角道,“青梅時節尚早,入口有些酸澀,晚些時候再來喝應當更可口些。”


    方惜辰點頭,心裏仍記掛著被打斷的話,“對了,剛巧阿箏也去了秋獵,正好向你打聽一則這個心上人的傳聞。”


    祝箏沒想到還要繼續聊這個“心上人”,隻懨懨道,“什麽傳聞?”


    “有人言之鑿鑿,說秋獵時大人專程為了這個心上人從睢南趕回京來,帶了不少禮物給她。還目睹了那姑娘不幸被流矢誤傷,太傅大人抱著她出來,一副神魂失守的模樣。後頭大人借由梵臨寺的幌子離京半年,就是陪著這個心上人去了。”


    祝箏“啊?”了一聲。


    她沒明白過來從哪裏開始移花接木的,這“癡戀多年”的“心上人”怎麽就變成了自己了?


    若說方才的金屋藏嬌她無法求證,可這則傳聞就是八分真裏頭摻了兩分假,又分不清哪兩分是假,把祝箏聽得是一個心驚肉跳,呆若木雞。


    “不過既然阿箏都在梵臨寺見過大人,可見這傳聞是多麽荒唐的無中生有。”不等祝箏搭話,方惜辰又像是自己想明白了,“還有什麽金屋藏嬌,我看就是為了抹黑太傅大人,他若是有心上人,怎可能不明媒正娶?”


    “太傅大人克己奉公,無可指摘,定然惹得不少人眼紅,隻能編出這麽多無稽之談。”方惜辰憤憤道,“可大人為人如何,聖上肯定比誰都清楚,否則也不會換了太子還不換太傅……”


    祝箏已經聽出來了是無稽之談,見話題岔開有望,忙問了一句,“你是說,他輔佐了兩任太子?”


    從前她離朝政太遠,連廢太子的事都隻聽過隻言片語,但廢長立幼的換儲不免動蕩,一般而言,不都是要避著任命同一人嗎。


    方惜辰猜出祝箏所疑之處,解釋道,“聽說是二皇子求來的,讓容大人繼續任他的太傅,唉,說來大皇子可惜的很,其實我覺得他那個病實在蹊…….”


    正說著,珠簾擾動,玉石叮當之聲中,突然插進一句,“我們大人趕路口渴,介意分杯茶喝嗎?”


    站在後頭的流風說完咬了咬舌頭,這借口也太爛了吧,最近大人總讓他撒這種一戳即破的謊,著實考驗心態…….


    方惜辰看清闖進來的人是誰時,失聲了一瞬,好半晌猛地站起身來,“當然!當然可以!”


    他往祝箏邊上挪了個位置,讓出了上座,容衍也沒推辭,撩袍入座,正坐在了祝箏的對麵。


    原本的二人雅座擠進來四個人,頓顯出幾分局促來。


    這時祝箏才想起來他們方才之所以提起容衍,以及關於他的一串虛虛實實的傳聞,是因為容衍就站在外麵。


    看來古話雲的“背後不論人事”,果真有一定的道理,他們才剛這樣論一論,被編排的本尊就直接登堂入室了。


    祝箏屏氣凝神地看著容衍坐下,這些個珠簾又不隔聲兒,心裏思忖著他進來前聽到了多少。


    所謂“心上人”那件事若是真的,那狗尾續貂了她這一樁事,難免給容衍添不少苦惱。若不是真的,那她就平白無故變成了他“癡戀多年”的“心上人”,不僅給他添了苦惱,連著祝箏也得一起苦惱。


    總之苦惱盤亙不去,耽誤的祝箏沒來得及露出一個禮節性的笑來。


    容衍從來不講這般逢迎的禮節,當然也沒有什麽笑意。


    隻有方惜辰獨自高興著,趕緊命人加了一副茶具,殷勤寒暄道,“太傅大人怎麽也會大駕光臨這裏?”


    珠簾晃動出碎影,容衍的麵容就隱在這些虛實交錯的陰影裏,一時間叫人辨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尋人。”他道。


    “尋什麽人啊?”方惜辰順口問。


    容衍卻沒接話,桌對麵的人垂著頭,隻留給他一個烏黑的發頂,沉靜的目光落在上麵,像是極輕,又像是極重。


    因著方守謙的天花亂墜,導致方惜辰對太傅大人敬畏的厲害,即使容衍氣質並不陰沉,這一沉默,也叫他覺出無形的威壓來。


    他立刻心道自己多嘴了,抹了一把額頭道,“大人說要借茶喝,我再點一壺別的。方才阿箏說這裏的青梅烏龍最好,但我們嚐過了,恰巧青梅不是好時候,入口風味不是很佳。”


    方惜辰話音剛落,容衍眼睫動了動,淺淡的眸光沉了沉,“阿箏?”


    “就是阿……祝箏……”方惜辰三改其口,“祝府上的三……四姑娘。”


    合著他們倆誰也不記得誰啊。


    方惜辰不禁歎息,兩人都長得這麽過目難忘,居然誰也沒給誰留下深刻的印象。


    容衍斂著眉按下了青瓷茶壺,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麵道,“阿箏覺得這個好,那就喝這個。”


    茶桌狹窄,祝箏被他的兩聲“阿箏”叫的如芒在背,埋著頭坐立不安地動了一動,膝下忽然碰到堅硬的觸感,撞得她心裏一跳,想趕緊把腿挪開,卻不料對麵的人像是無知無覺似的,不動如鬆。


    春衫輕薄,一點不屬於她的溫熱透過來,順著五體的經脈一路燒了上來。


    方惜辰無助地看了一眼祝箏,可祝家姑娘隻顧著低頭,他走投無路,隻好端起茶壺倒了茶。


    一杯碧色的青梅茶湯緩緩倒滿。


    還沒等他遞過去,容衍就端起來一口喝了個幹淨,眉頭都沒皺一皺,像是渾不在意二位的拘束,真的隻是為了借一杯茶喝。


    流風見大人喝的痛快,剛巧這個方公子也給他倒了一杯,便偷偷嚐了一口,頓時五官擰作一團。


    好酸!大人你不嫌酸嗎?


    喝完一杯酸透心脾的青梅茶的容衍隻沉默坐著,好一會兒,終於是方惜辰受不了場子這麽冷淡,心裏還對兩人的交際之道深感遺憾,若是太傅大人能想起些之前的交情,那他今日說不定還借著祝姑娘一並留下個好印象。


    於是便主動拉攏道,“大人秋獵上舉薦了阿箏去梵臨寺祈福,不知可還記得此事?”


    容衍的手沿著青瓷茶杯緩緩摩挲,唇角頓了頓,“忘不了。”


    方惜辰頓感高興,拿手肘搗了搗,“阿箏,你快聽大人記得你。”


    “……”


    祝箏隻覺得渾身似被火烤,但又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受這份火燒。


    她不明白和容衍這是在演什麽,總之實在坐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我有點急事,失陪了方公子。”


    方惜辰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得祝箏撩開珠簾,逃也似的跑了。


    可是急歸急,祝姑娘怎麽光跟他說失陪了,卻不理會太傅大人,這可是莫大的失禮啊。


    容衍把茶杯擱在了桌上,目光毫不避諱地瞧向簾外跑掉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


    方惜辰警鈴大作,連忙以東道主的身份為她找補,“太傅大人多包涵,阿箏方才說以前從來不敢多看太傅大人,是以認得不準,何況頭一回離大人這麽近,肯定是太緊張了。”


    沒想到話出口,太傅大人本來在看門口,緩緩轉頭看向了他,眼神更加冰涼晦暗。


    方惜辰被看的縮了縮脖子,難道他又說錯了什麽?


    真應該架著大哥來的,再不濟也得回去一五一十地給方守謙講講今天的事,好好盤盤到底哪裏出了岔子。


    這樣想著,忽然見容衍起了身,撩開珠簾闊步出去了。


    流風緊跟著起身,不忘將一錠銀兩擱在桌上,“茶錢,方公子記得,算我們大人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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