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訕笑:“其實我以前是全然不信的,不過姐,你現在也知道了這世上有仙人了,所以我覺得這些傳說故事未必也全是空穴來風吧。”


    “誰知道呢。”何花對此不置可否。


    何肆娓娓道來,故事中記載,這仙人乃是一位謫仙,終其一生隻想返回仙界,地界汙濁,全無靈氣,就算是仙人也無法馮虛禦風,傳說窮溟之上有一座蜃氣樓台,可在人間觀仙境,謫仙便是借此登台升仙。


    文字末尾特地提及了一篇名為《落魄法》的功法,乃是謫仙在人間所創。


    大致講述了凡人在地界修煉此法之時須得用魂魄反哺肉身,乃至六魄化血鑄就體魄,隻存一道伏矢魄於體內,謫仙體魄一成,地界可肆意無忌,卻是魂魄有缺,死後不入輪回。


    落魄一詞有三種釋義:一為窮困失意,二為放蕩不羈,三為失去魂魄。


    《落魄法》一篇卻全然囊括三種釋義。


    謫仙人體魄再超凡脫俗也不過是萬人敵的程度,何其落魄。


    彩繪的壁畫下文字敘述完畢,下方居然還有刻字,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筆記和字體,鐫刻在岩壁之上,很是稀罕的大白話。


    顯然是另外之人所留。


    “哈哈哈哈,什麽狗屁《落魄法》,原來這勞什子的謫仙和我是老鄉啊,這落魄在我們那兒連狗都嫌,無非是給武人一條道走到黑的,也好意思故弄玄虛?”


    “何須敝帚自珍,我直接篆刻下來留與有緣人吧,武人功法,我記不全,囫圇補上就不署名了,這功法不出意外的話在此界應該是頂好的,但是練出意外我可不負責……”


    再往下就是一套洋洋灑灑幾千字的鍛體之法和七幅人形圖刻。


    之後還有刻字道:“後世有緣人若是憑此鑄成世間上流體魄,恭喜你,你已快跳脫出這甕天了,你大可毀去石刻,然後做一個當世無敵的謫仙人,哈哈哈,這扯淡的人間,再不來了。”


    何肆自從發現這片功法石刻之後,也就再也沒有想著要擺脫這離奇的夢境,但那時的他畢竟隻有十歲,功法記述得再白話也不是他一個孩子能理解的,隻能是強記在腦中。


    何花也是聽得入神,原來自己這個弟弟竟遇到過如此離奇的夢境。


    就在兩人說話間,一旁山洞中忽然傳出細微的腳步聲和淌水聲,何肆當即閉口不言,扭頭盯著洞口。


    他神色警惕,“洞中有人?那自己的和何花之間的對話有沒有被其聽去?”


    隻見一根扁擔頭率先出洞,還挑著一個水桶。


    接著就是一個身著靚麗的靛藍色僧袍的挑水和尚暴露在陽光下,那和尚看起來沒有經曆歲月之感,但也未必就很年輕,讓人不好判斷,頭上沒有戒疤,身材頎長,麵色紅潤。


    那和尚一手穩住前頭水桶提繩,騰出一隻手來向何肆行禮。


    “師傅好。”何肆趕忙起身鄭重回禮。


    和尚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擺了擺手。


    何肆心領神會,原來是失語之人,他點頭示意,沒有再說話。


    那和尚微笑致意,雙手一前一後護持水桶,健步登山去了。


    何肆見其麵色如常,加之自己一直是壓低了聲音,想來應該是沒有被他聽去什麽。


    這才鬆了口氣,感覺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夢境所現差不多就是如此,何肆沒了繼續講述的念頭,對著何花說道:“姐,我們也上山吧。”


    荷花點點頭。


    那和尚雖然挑著兩桶水,步子卻很是輕快,完全沒有要等身後兩人的意思,沒幾步就拉開了幾丈距離。


    何花小聲抱怨道:“這大師傅也不知道等等我們。”


    何肆搖搖頭沒有說話,眼瞅著跟不上那位師傅的步伐,也就不再追趕,轉而漫步登山。


    就這樣過了一炷香時間,兩人終於踏入山頂平地,何肆微微腳酸,氣喘籲籲。


    反觀何花,麵不紅心不跳,半點沒有顯露出登山的疲態。


    何肆赧顏,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身上有傷的原因。


    蝙蝠寺隻有三間大小,寺廟北側是一間倒座抱廈。


    大坪上放著一個百人鼎,鼎身上澆鑄著供奉善信的名字。


    簷下走廊上懸吊著一塊雲板、一條魚梆,雲板是青銅材質的小板,鏨刻有雲形花紋,魚梆乃是魚龍形狀,木胎上漆,主體呈現紅黃之色,首尾背鰭都是綠色。


    一僧人正拿著木杵敲擊雲板,幾下之後改換魚梆,犍椎聲連綿不絕。


    雲板魚梆共交替響徹三十六聲,並不刺耳,反倒空靈悠揚,何肆何花都是常年跟著母親趕節場的,明白這是寺廟用以集眾用齋的訊號。


    時辰尚早,不過是午時,不過出家人講究一個“不非是食”,也就是過午不食,午後的吃食被稱之為藥石,使用用以醫療餓渴病。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僧人手持下缽走出廟堂,前往南側是我灶房。


    那僧人將木杵橫置於魚梆口中,轉身看向兩個山下來客。


    蝙蝠寺甚小,連住持在內不過十人,自然沒有禪宗叢林五大堂口、八大執事的配置。


    這位敲擊雲板集眾的僧人既是主大眾齋粥又兼了知客的職務,隻見他雙手合十,對著何肆二人行禮,道了一句佛偈,語氣和善道:“小僧慈英,不知二位善友如何稱呼,所來何事?”


    何肆回禮答道:“我叫李昌,這是家姐李月,我二人是從固安縣慕名而來,誠心禮佛。”


    何花聽到何肆張口就來的謊話,眉頭微微一挑,卻是沒有出聲,何肆用化名肯定有自動原因。


    僧人頷首微笑,邀請道:“時辰剛好,兩位不若一同用了齋飯吧?”


    何肆沒有拒絕,感謝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叨擾師傅了。”


    名為慈英的僧人側身相邀:“不妨事,來者是客,本來是該沏壺茶水的,二位不嫌棄招待不周就好,先用齋飯,我再帶二位好好逛逛。”


    三人一道走入齋堂之中,齋堂一張方桌上已經坐著三人,一人正是方才在半山處所見到的挑擔和尚,除了他的衣著靚麗得有些過分之外,其餘兩人包括慈英都是身著木蘭色僧袍,剩下幾人都在排隊,一位留發老叟負責打飯分菜,不斷接過僧人手中的下缽,往裏麵舀上一勺不多的飯食。


    齋堂之中充斥了素食加以香油烹飪的氣味,對於不常年食素之人,乃是一種殊滋異味,很有吸引力,吃了包子炒肝炸醬麵的何肆此刻竟又有些饞了。


    慈英因為給兩人引路的關係,並沒有時間去取下缽,三人排入隊伍末尾,慈英自行離去,去灶房用熱水燙了三副碗筷。


    再回來時,打飯的隊伍已經在最末尾,剛好輪到何肆,慈英遞上碗筷,何肆道了聲謝。


    老叟給何肆碗裏盛上豆芽和鹹菜豆腐,在橫置的筷子上放上一個饅頭一截地瓜。


    對於後麵的何花和慈英也是一樣的待遇。


    三人落座空位,不多時,那分食老叟也端著吃食就座於此。


    何肆已經與慈英師傅聊得十分熟絡,惹得何花側目,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訥口少言的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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