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眉頭微皺,冷聲說道:“我隻是後發先至,若是你先手得逞,我現在不會像你一樣還站著。”


    李夢桃似乎是受了極大的侮辱,睚眥欲裂,剁了一腳地麵。


    紅夫人轉頭看向李夢桃,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這一跺腳,將地上一枚細不可見的毫針碾作齏粉。


    她笑了笑,朱唇輕啟道:“夢桃,我們老熟人了,我的脾氣你知道,你也算個高手,可別做什麽跌身份的事情,規矩你知道,犯了就得認,挨打要立正。”


    李夢桃反正也將證據銷毀,所幸咬牙狡辯道:“紅夫人,你又沒有見到方才的情況,怎地就不能信我?”


    紅夫人不理會她,轉頭朝著幾名負責待客的象姑問道:“方才是誰負責接待這兩位客人的?”


    草福和那名作陪李夢桃的象姑此時都站了出來。


    紅夫人先看向草福,問道:“草福,誰先動手的你看清了嗎?”


    草福有些膽怯,卻仍是伸手指了指李夢桃,小聲說道:“應該是那位客人先動手的。”


    紅夫人又看向另一位象姑,問答:“雅丹,你呢?”


    胸膛還在滲血染紅了白紵衫的雅丹卻是一臉堅定,直接指認何肆:“是這位客人先動手的。”


    紅夫人眼神一凜,雅丹立刻低下頭去,卻是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李夢桃嘴角掀起一絲冷笑,這小象姑,不枉自己調教多時。


    草福是吧,等老娘下次再來一定要你作陪,讓你見識見識老娘的本事。


    “嗬嗬,各執一詞呢。”一旁的李嗣衝突然插嘴道,“不如就各打五十大板吧?”


    何肆幽幽地看了一眼李嗣衝,唯恐天下不亂呢?


    紅夫人抿嘴笑道:“這位客人也是麵生得很,不知可否告訴奴家尊姓大名呢?”


    “李永年。”李嗣衝答道。


    何肆怔了怔,李大人你又在玩什麽?報個假名。


    誰知這個名字說出,紅夫人似含春水的眸子竟狠狠蕩漾起來,近乎失態的身子往前探了兩步。


    “你……你!”


    李嗣衝後退一步,微笑道:“紅姐,十年沒見,愈發美豔了。”


    紅夫人僅在瞬間又恢複那副長袖善舞的姿態,搖搖晃晃,宛如一朵疾風驟雨下的嬌花,柔弱無骨的藕臂一抬,自有隨行仆人上前攙扶。


    媚眼如絲,既是醉態也是媚態。


    她嬌聲道:“這位客人,恕奴家不記得您了。十年,我見過的客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


    李嗣衝聳聳肩,無謂道:“不記得也是應該的,反正也就是一麵之緣,隻可憐我一人在那之後卻是輾轉反側,寤寐思服許久。”


    紅夫人嬌笑道:“客人可真愛說笑,紅嬋生根在這不見天日的薑桂樓中,哪有自由可言?客人若有心尋我,還能一別十年未見?莫非是紅嬋一直躲著客人不見?”


    何肆看著這兩人,傻子都看出來了,這二人之間定有貓膩。


    這位紅夫人應該是在說反話吧,而且她一連三問,對別人是都自稱奴家,而麵對李大人的時候卻又忽然改口稱自己為紅嬋,太不尋常。


    李嗣衝輕咳幾聲,轉移話題道:“紅姐,我初來乍到,不清楚你這邊犯了規矩要怎麽罰?”


    紅夫人朱唇輕啟:“斷一指。”


    李夢桃下意識攥了攥拳頭。


    李嗣衝眉頭一皺:“僅此而已?”


    紅夫人雲淡風輕道:“如果客人覺得對於一個武人而言,斷其一指是件無足輕重的事的話,那就僅此而已。”


    李嗣衝當然知道這個懲罰當真不輕了,但凡有所兵器偏長的武者,隻要是利手,不管是斷哪一指,那便相當於一生偏長武藝廢了一半,所以民間也有“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說法。


    誰知那李嗣衝居然又問道:“那我十指健全豈不是能犯十次規矩?”


    紅夫人嗔了李嗣衝一眼,無奈道:“是也可以這麽理解。”


    “紅姐,這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紅夫人美目流轉,故意道:“那就按你說的,各打五十大板如何?反正一個巴掌拍不響嘛。”


    李嗣衝笑了笑,沒有回話,轉向之前自己出言譏諷的三人,問道:“三位一直作壁上觀的朋友可曾看清了?”


    這三人本就抱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伺機出手,自然也是目擊全程的。


    紅夫人也將目光投來,但他們雖心有此意卻無行動,所以此刻站在紅夫人麵前也是十分坦然 ,並無半點兒心虛。


    其中一人不理會李嗣衝,而是對著紅夫人兩手一攤,假意為難道:“紅夫人,我沒看清呐。”


    另一人也是模棱兩可地說道:“我看到好像是這個小兄弟先出手的,但也沒準真是他所說的那樣呢。”


    最後一人說道:“雖然我也沒看清,但是李夢桃的身手紅夫人你是知道的,我不信她在占據先手的情況下會被一個毛頭小子反傷。”


    這三人先將自己摘出局外,不是那種言之鑿鑿的姿態,卻是都意有所指。


    李夢桃嘴角掀起一縷隱晦的獰笑,看著何肆,目光流轉,剛才這一簪子真的叫自己好受呢。


    李嗣衝砸吧砸吧嘴巴:“紅姐,我也是個局外人,老話說得好,旁觀者清,不如我也說說我親眼所見吧?”


    紅夫人點了點頭,笑道:“但說無妨。”


    李夢桃卻出聲阻止道:“紅夫人,他的話不可信,他倆本就是一夥的啊。”


    何肆忍不住反駁道:“難道你們四個就不是一夥的嗎?你們都想殺我換賞錢。”


    李夢桃白他一眼,說道:“他們三人是不是相互認識我不知道,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


    三名男子中的一人也陰惻惻道:“我們三人也並不相識,隻是愛湊熱鬧而已,看熱鬧總不犯法吧?小兄弟,屎可以亂吃,但話可不能亂說啊,你要是這般含血噴人的話,那我們的梁子可就結下了。”


    何肆從不是個善辯之人,一時語塞,啞口無言。


    李嗣衝仰頭抹了一把臉,吸入一口冰窖的涼氣,呼出一片帶著熱氣的白霧,伸手指向說話那人:“你沒看清是吧?”


    接著手指微移:“你好像看到是他先動手,但是不確定是吧?”


    李嗣衝又指向最後一人:“你雖然沒看清,但你覺得是他先動的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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