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龍山被一人逼至京越大瀆邊。


    那人使刀,身材幹瘦,看著應該年過四十了,一張老農般的臉,胡子稀疏,卻倔強的留出一撇一捺兩道八字胡。


    白羽龍山一臉陰沉,剛從扮豬吃虎的張養怡手下逃脫,又碰到一位五品刀客。


    什麽時候這江湖上有如此多小宗師了?


    所幸那刀客隻是吊著自己,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他初現身時,隻見匹練一閃,刀鳴一錚,自己身下的卷毛獅子驄就被斷了四蹄。


    這刀光要是再高一尺,自己現在就是個無足之人了。


    白羽龍山並沒有往臨時據點逃竄,因為那不是誘敵深入,而是引狼入室。


    身後大瀆之水奔流向東,白羽龍山見退無可退,氣勢大漲,唯有死鬥。


    敵我二人皆知,這不過是外強中幹,徒然蓄了一股頹勢。


    以這般氣機禦敵,可笑。


    刀客上前一步,刀不出鞘,人綻鋒芒,白羽龍山的氣勢土崩瓦解。


    這個在破廟中叫何肆一行狼狽不堪的鐵手青年,此刻立場反轉,仿佛窮途末路。


    “閣下究竟是何人?”白羽龍山問道,他不想死在無名之輩手中。


    持刀男子卻被這個簡單的問題給問住了,呆立片刻,他才說道:“以前的名字我都快忘了,但現在,你可以叫我阿平。”


    “阿平?”白羽龍山咀嚼著這個名字,思索著江湖上有沒有這一號人,至少不是如雷貫耳,五品小宗師怎會是無名之璞?


    “你連接我一刀的心氣都沒有嗎?”


    白羽龍山氣機波動,冷聲道:“士可殺,不可辱。”


    阿平一臉淡然道:“捉刀房的臭魚爛蝦,憑什麽值得我去折辱?”


    白羽龍山一臉悲憤,被這自稱阿平的五品小宗師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追攆了二十裏,這不是折辱是什麽?


    “收起你這可憐的氣機,全無戰意,向弱者揮拳者,我對你的性命不感興趣。”


    白羽龍山羞憤交加,卻是莫名出了一口氣,他相信了阿平的話,收斂氣機。


    阿平要殺自己,易如反掌,何須騙他。


    “既然如此,閣下一路苦苦相逼是何用意?”


    “苦苦相逼?我若真有殺心,何須追攆二十裏路?”


    白羽龍山心知這是實話,臉色愈發陰沉,心中咆哮道,“我若未曾受傷跌入偽境,你縱然是五品巔峰,也不敢如此羞辱於我?”


    阿平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嗤笑道:“別瞪我,我知道你也曾是五品,別的不論,就你這心境,就算是全盛之時,我要殺你也不過一刀之事。”


    說罷,阿平提刀上前。


    他周身沒有半點氣機,隻是單純一刀前挺。


    白羽龍山如臨大敵,心思急轉,卻發現這一刀他無論如何躲避不開,隻能硬扛。


    白羽龍山兩隻鐵手都是落空,長刀穿過他胸前空擋,他就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長刀“緩緩”旋轉,變為平刺,刀尖點在自己左胸,兩根肋骨之間。


    這一刀隻是招式,並無氣機,他卻無力招架,等死而已。


    阿平隻是提刀點心,一觸即停。


    那刀尖之上並不存在的氣機好似木杵撞鍾,透心而過,使他心搏驟停。


    這一招,赫然就是何肆所使的鐵閂橫門。


    白羽龍山的前襟後背的衣料都是撕開雙指大小的碎裂。


    這招白羽龍山見過,當日在燕子林,算是自己同伴的甲胄男子,就是被那小子以羚羊掛角的精妙刀法戲耍,其中就包含了這招。


    他雖在百步之外,卻是看得真切。


    可惜同伴以性命換來的一次出手機會,自己的飛矛卻是功敗垂成。


    現在想來,輸得不冤,那張養怡是五品小宗師,自己這番謀劃,不過是布鼓雷門,貽笑大方。


    白羽龍山並不知道這一招叫做鐵閂橫門,隻是眼前這阿平使出的招式,與那小子猶如天淵之別。


    宛如螢火與皓月,滄海上一粟。


    “你為何也會這招?你也是護送孫素靈之人?”白羽龍山臉色微白,雙唇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心驚。


    阿平不屑道:“一個小丫頭,如何能驅使我?”


    “那你是那使長刀小子的師門長者?”


    阿平不答,問道:“你們捉刀房還接不接生意?”


    “閣下此言何意?”


    “你們此行的目標隻是那小妮子對吧?與之同行之人隻要不成為阻礙,可殺可不殺?”


    白羽龍山皺眉道:“還請閣下明示?”


    “我不過問你捉刀房接了什麽活計,我隻是想加個注,與你們此次的目標同行,就是那年紀不大的使刀小子,他叫何肆,他得死。”


    白羽龍山懵了。


    他原以為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沒想到這武學與他同宗同源的阿平卻是想讓他死,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要殺他為何不親自動手?是畏懼那同行的張養怡?”


    阿平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冷哼一聲:“畏懼?五品而已,他雖強過你不少,卻也不是我的對手。”


    阿平心道,“要不是老頭子死前交代,不準我同門相殘……”


    “做個交易,我幫你解決那老者,你幫我殺了那小子。”


    白羽龍山眉頭一挑,此行付出代價已經太多了。


    但隻要他能完成任務,殺掉孫素靈,那麽一切損失都不是問題,非但無過,反倒有功。


    但若是失敗了,那他的下場……


    白羽龍山打了個寒顫。


    如果這個阿平所言非虛,隻要張養怡一死,那他甚至都不需要向捉刀房請援。


    ……


    四月初三。


    何肆這才確定靈兒姑娘給的蛇菰龜髓丹真是療傷聖藥。


    連頭帶尾才三天時間,他已經能夠行走如常了。


    他們現在身處京城以南約二百二十裏的嘉銅縣。


    這座三進大院是此行之前就安排好的,是嘉銅縣劉員外的一處私宅。


    他們一行已經在此休息三天了。


    這三天來一直是黃昏下雨至清晨,白日雖然無雨卻也無晴。


    何肆的雙肩隱隱犯疼,隻能內練吞賊魄緩解理療。


    他自那一日之後,又是無法調動氣機。


    期間請了一位郎中為重傷的史燼醫治,同時也替何肆診斷一番,結果是周痹之症。


    乃是風寒濕邪乘虛侵入血脈、肌肉所致。


    郎中給他抓了幾貼蠲痹湯,連服三日,身體倒是有些好轉。


    可何肆覺得這是內練吞賊魄療愈的功勞,藥石之用聊勝於無。


    何肆的終於又是能使出些微薄氣機了,卻是時靈時不靈的。


    張養怡說,這是風濕侵犯氣機,無解。


    隻能水磨工夫,徐徐壯大氣機。


    倒是這三日時間,樊豔的外傷已經愈結大半,氣機蘊養完滿,恢複了大半實力。


    何肆有些豔羨六品武人體魄的恢複力。


    一行人打算後日出發,改走水路,鯨川向南三百裏途經山南靈州,隻需三日水程,而靈州毗鄰簡州,隻有一百二十裏路程。


    早一日時間船隻已經準備妥當,隻是史燼這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漢子,卻是極為講究,說四月四是四絕日,大事勿用,不宜出行。


    樊豔調笑他是有劉府美婢服侍,流連忘返了。


    史燼苦笑道,他隻能再陪孫素靈一程水路。


    等到了山南靈州,小重山分壇,自有同袍繼續接替他的任務。


    他現在已是有心無力,徒為複贅。


    孫素靈雖未給予好辭色,卻是再留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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