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幾扯閑篇的時間,貔貅道人已經再站起身,一身氣機平複如故。


    右手和後背的傷口都已止住流血。


    四品境界,當真玄妙。


    步扶陽眼中雷光閃爍,看著曾郡:“難怪你一直按捺不動,原來與他是舊相識了。”


    “老貔貅,你也不必言語相激,我倆雖是同門,我卻恨不得將其食肉寢皮。”


    “那就殺了吧。”


    曾君上前一步,攔在張養怡麵前:“李永年,把老爺子的東西教出來,我隻廢你武功。”


    張養怡不屑一笑,瞥了一眼貔貅道人:“然後再叫他殺了我?”


    曾君看向貔貅道人。


    “晚了,我現在已是全神完備,你不是我對手。”


    言下之意,他不同意放過張養怡。


    曾君有些頭疼:“不是,你們四品的氣機就真這麽充足嗎?”


    步扶陽笑了笑:“這叫有餘不盡,這等境界,你還差了六十年呢。”


    曾君臉色微變,剛才就不該救這貔貅道人的,現在又叫他給支棱起來了,好煩。


    這二愣子魔道不按常理出牌。


    兵不厭詐懂不懂?騙人會不會?


    這李永年肯定是要殺的,弑師之仇不能不報。


    但問出《霸道真解》之後再殺也不遲啊,真他娘的鬼迷日眼。


    張養怡搖了搖頭:“我現在叫李嗣衝,我喜歡這個名字,以前的李永年已經死了。”


    “你這個孽障,那是師父給你取的名字。”


    “老爺子我都殺了,還留著他起的名字作紀念呢?”


    曾郡咬牙切齒道:“算你狠,李嗣衝,我也不騙你,你隻要交出《霸道真解》,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張養怡,不對現在應該稱之為李嗣衝,他笑著搖頭:“不了,看到你不痛快我就挺痛快的。”


    “費那口舌幹嘛,《霸道真解》借我一睹,我負責讓他吐出來”


    “成交!”


    曾郡居然十分爽利地答應了,但仔細想想也對。


    用本來不曾擁有的東西去許諾,這根本就是無本買賣啊。


    “世人皆稱我為魔道,我卻從未練過魔功。”步扶陽想到方才李嗣衝一口氣從那小子身上攫取氣機的場景。


    簡直翹首跂踵。


    貔貅道人的正宗道法修到最後講究一個有餘不盡,綿延不絕。


    而李嗣衝方才施展的霸道真解,卻是鯨吞蛇噬,征斂擄掠。


    若是能一睹其玄奧,即便不能融會貫通,隻是引以為鑒,當做他山之石也是極好的。


    曾郡艴然不悅道:“老貔貅,注意你的說辭,《霸道真解》不是魔功。”


    李嗣衝適時笑道:“有沒有可能,《霸道真解》就是魔功?”


    “你放屁!”


    貔貅道人一臉淡然道:“是不是魔功,等問出來就知道了?”


    貔貅道人以雷霆氣機化針,按照繡定針方式的打入李永年周身竅穴。


    “我建議你直接交代,求一好死,別自討苦吃。”


    李嗣衝笑道:“苦不苦得試試看才……”


    話未說完,步扶陽手掌虛握,雷聲轟鳴。


    李嗣衝周身紫色小蛇遊走,肆意妄行。


    雷殛之苦,這可不比淩遲好受。


    可李嗣衝也隻是被打斷了言語而已,卻是緊咬雙唇,沒有發出一聲叫喊。


    “沒想到你骨頭還挺硬。”


    步扶陽就要加大雷殛之力,曾郡出聲阻攔道:“算了算了,先做正事,留他一條性命慢慢炮製。”


    貔貅道人眉頭一皺,“也行。”


    曾郡轉過頭去,麵向車輿。


    何肆還是提不起一絲氣力,他前斜靠著車廂,手持一把刀貨,似要負隅頑抗。


    曾郡隨意一揮手,就像是掃除灰燼一樣將何肆撣下車去。


    何肆在狼狽倒地,裹了一身泥巴。


    卻是又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攔在車前。


    “你小子氣機方才能與那李嗣衝沆瀣一氣,說不定也是知道些秘密,你若現在識相閃開,也能多苟延殘喘片刻。”


    何肆有苦難言,我能有什麽秘密啊?


    我能說我很無辜嗎,一身氣機,說沒就沒啊。


    不知為何,麵對這近乎必死的局麵。


    何肆反倒散去了恐懼,麵色平靜起來。


    他甚至沒有後悔自己沒有離去的愚蠢決定。


    他不是個堅定的人。


    相反,他怯懦,反複,自作聰明。


    但他是個使刀的,從不做辱刀之事。


    何肆手持刀貨,不避不讓。


    曾郡麵對何肆可沒有麵對同門那般耐性。


    既然先前給他機會離去他沒有把握,那就死吧。


    反正有自己師弟兜底,他的生死無關緊要。


    他的目光越過眼前之人,落在李嗣衝身上,也落在那環首長刀上。


    何肆這番目中無人的姿態更是激怒曾郡,他屈指一彈,射出一枚鋼針似的鐵線蟲。


    直取何肆腦顱。


    何肆微眯雙眼,揮舞手中刀貨。


    他自六歲起跟隨師爺練刀,從此刀不離身,不避寒暑,日日不輟。


    這一刀隨意得就像是切掛砍菜的每一刀,劈落蚊蠅的每一刀,斬滅線香的每一刀。


    何肆一刀砍在針尖之上。


    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刀貨脫手,鋼針瞬間變化為一條扭曲的鐵線蟲纏上刀貨。


    到底是些無腦之物。


    何肆飛刀出手,將其迅疾矢出。


    腹中一顆火紅似石榴籽的丹丸飛速運轉。


    少年當道,寸步不讓。


    ……


    一天之前,四月初十。


    胡村胡府,何肆昏迷的房間之中。


    樊豔問道:“老張,你都輸了這麽多內力了,他怎麽還不醒啊?”


    張養怡歎了口氣:“快了快了,最多再過半日,如果他再不醒,那就……”


    樊豔有些擔心道:“那就什麽?”


    “就最多再過一日。”


    樊豔白了他一眼,抖機靈很有意思是吧?


    “我巡視過了,整個胡村沒有發現異樣。”


    張養怡搖搖頭:“不可能,往南翻過孤山就是中山腹地,一馬平川,不利於敵人設伏。”


    樊豔試探問道:“那我再往村外探探。”


    張養怡依舊搖頭:“別出去了,這時候落單,小心有去無回,我們都在府中也好有個照應。”


    “那我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他們有動作,我們也有準備。”


    樊豔有些擔憂,看了一眼何肆:“對了,我這有一顆聚存添轉丸,不知道對他有沒有用。”


    “裨益定是有的,不過這等外丹之道,還是要等他清醒之後再服用。你倒是舍得,聚存添轉丸,一枚十金呢。”


    樊豔一笑置之:“有市無價罷了,窮文富武,又有幾個武道入品的高手沒吃過這等丹丸呢?”


    “這小子肯定算一個。”張養怡笑了笑,“丹丸呢?拿出來我看看。”


    樊豔也不必男女之嫌,直接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小的丹盒。


    張養怡接過盒子,取出丹丸。


    拿在手中細細端詳一番。


    又塞了回去。


    他頷首道:“成色不錯,算是上品,就怕他山豬吃不了細糠。”


    “老張,看這麽久,擔心我下毒啊。”樊豔似開玩笑道。


    張養怡笑了笑:“我看了多久,你不就盯著我看了多久,分明是你擔心我做手腳吧,我若是想害他,還會在這裏浪費內力?”


    樊豔笑笑,“說笑了不是?我隻是好奇,你對這弟弟也太上心了吧,照顧至此,要說你們互不認識,我可不信。”


    張養怡笑而不語。


    “行,那老張你繼續運功吧,我去吩咐廚房準備些吃食。”


    樊豔走出房門,沒走幾步,又是打開了丹盒,不放心地拿出丹丸看了幾次,確保沒有被調包。


    屋內的張養怡手中憑空出現一顆丹丸,對著昏睡中的何肆笑了笑。


    “喑蟬房出身的,戒心真重啊,我還能害你小子嗎?”


    張養怡粗暴地將丹丸塞入何肆嘴中,又用修長的食指往裏頭懟了懟。


    他將手指上的口水擦在何肆身上,低語道:“小子,你都把我當朋友了,我在你身上放個楔子不過分吧?放心,氣機這東西,有借有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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