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翡一招天狼涉水使出。


    血色天狼湧現,一躍置於袁飼龍身前。


    袁飼龍周身火焰環伺,似不動尊。


    任由天狼撲食,大有以身飼虎,割肉喂鷹的佛性。


    血色天狼觸及空花陽焰,沒有以水滅火的輕易,而是寸寸消潰,化作一團團血霧。


    同時,袁飼龍的炎離氣運也在慢慢削弱。


    水火相侵,血霧彌散,汙穢了袁飼龍的雙眼。


    血霧之中,袁飼龍雙手探出,抵住天狼上下兩顎。


    將其擰轉,炎離之氣煌煌,弭患於內。


    袁飼龍麵色安詳,雙目閃爍金光,眸中神光做了一個金剛拳菩薩相。


    他左手捏一個獅子內印,意為自在支配自身軀體,以左拳迎擊。


    王翡持刀同時,右手三指手捏一個獅子外印,以印對印,以刀對拳。


    區別在於王翡所施展的獅子外印是道家正統,九字真言中的臨字印,而袁飼龍所使是密宗抄錄沿襲的者字印,以金剛薩埵降魔咒為咒印。


    兩印相對,自然是餘氣不多的袁飼龍敗下陣來。


    左手頹然下垂,雖未傷筋動骨,卻是短暫地被封禁了。


    袁飼龍雖去一手,卻是右手行一單掌禮。


    腳下蓮生三瓣,是三大寶蓮。


    千手千眼千缽法相自背後而成。


    又是那一式秘法。


    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王翡也是喜不自勝。


    使出第二式天外刀法,連屠蛟黨。


    血色刀芒綻出。


    雖隻一刀,卻是任由對麵千手千眼。


    何肆身臨其境,感受著由自己的手臂揮出的連屠蛟黨。


    這招本該在對戰索命門曾郡的漫天刀螂之時就使出了。


    後被阿平喝止,讓他險些憋出內傷。


    這一招也是走刀對群的不二之選,他曾無限接近於此中真昧。


    如今水到渠成,也是將其學至圓融境地。


    從前隻聞劍有繞指柔,今日卻見刀之綿延,無窮無盡,曲曲折折。


    袁飼龍身後法相每一掌按下,都如一座危峰壓頂。


    而王翡,麵不改色。


    刀意不斷,接連斬落法相手掌。


    何肆一時間如癡如醉,他當初連觀刑淩遲都不肯錯過,隻為學習手藝,如今這連屠蛟黨乃是由‘自己’施展而出,豈能不浸淫其中?


    王翡遊刃有餘,甚至出言提醒道:“前輩,這是第三招了……”


    一人氣機未竭,一人尚有餘氣,拚的就是氣長。


    袁飼龍不以為意,不為語言所動,隻管出掌。


    這一招還長著呢。


    地上觀戰的陳含玉袖中手掌緊握,提心吊膽。


    袁老的戰況,不容樂觀。


    李且來也是稍有疑惑,他不信這袁飼龍真就沒有後手。


    但隻如此,倒也說得過去,畢竟他們謫仙來此,的確身無長物,希望自己不是高看他了。


    否則眼前之人,實在叫他提不起興趣。


    若為殺此等宵小出劍,他確實吝惜氣機。


    ……


    大離仁宗喜帝牌位所製的木劍快逾閃電,風馳電掣,此刻已過了內長城。


    再有一炷香功夫,便能出關。


    耀武關,乃是外長城三關之一,再北百裏就是一座百丈高山,名為椒長山


    翼朝曾借此山勢高築城池,以禦外敵。


    來龍去脈,綿綿不絕。


    此中為絕者,名喚關淩峰。


    自是淩雲,廣袤雲海之中,關淩峰就像是一座孤嶼。


    孤嶼之上,有人立。


    人立許久,等劍來。


    一炷香後……


    木劍如魚躍海麵,便再也沒有落回水中。


    浩浩湯湯的氣機蕩起層層疊疊的波紋。


    若是在這人跡罕至的邊關,有人抬頭,定能將這片波光粼粼的雲海映入眼簾。


    天上灑金,似是光透海麵。


    遮天蔽日的濃雲皸裂,隻是細碎陽光掃落,就掃去了這人間小小陰霾。


    那人眼前一亮,雙眼鎖定還在百裏開外的飛劍。


    他微微屈膝,一躍而起,關淩峰這座露出雲海的孤嶼,就像是一片無根浮萍,在他躍起之後,蕩漾水麵。


    微微浮沉,輕輕搖曳。


    靜謐的雲海之下,傳來沉默的響動,實則已是山崩地裂,鬥石亂走。


    那人隻是騰身一躍,卻像是飛身而起。


    一指點出,電光石火,指劍與飛劍相處。


    飛劍落回雲海,不得跨越長城。


    那人跌回孤嶼,浮萍沉入水中。


    關淩峰自此以後,名不副實了。


    ……


    王翡仿佛勝券在握般笑道:“前輩,說好的敗我不需三合呢?”


    他輕描淡寫劈開法相最後幾掌。


    完全不顧大庇之上已經爬滿裂紋。


    凡間之刀,能在仙人捉對中支持到如今,已經匪夷所思了。


    最後一刀揮出。


    法相斷臂而立,千眼微垂,神色悲憫。


    袁飼龍一掌揮出,雙目圓睜,神色凶戾。


    王翡想要乘勝追擊,卻是忽然發現右手之上傳來一股奇異感知,自天狼涉水和連屠蛟黨使盡之後,又有施為。


    他自當以為這是又一記妙手偶得。


    接二連三的驚喜之下,他也不禁有些飄然和掉以輕心。


    王翡右手握刀橫平,一下點心。


    左手見天抹出一道白虹。


    自下而上,餘勢將天空中的愁雲揮散。


    紅日高懸,天下大白。


    袁飼龍僅剩的一掌壓下見天,左手無力施展,被一刀刺入心口。


    雖然不深,但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心門應該已被此招中蘊含的刀氣貫穿通透。


    變成一個“閂”字。


    袁飼龍麵無表情,臉色一變的是王翡。


    袁飼龍看著這張驚疑不定的臉,手掌握住半熔的“見天”。


    一如先前李且來之言,“就這?”


    李且來眉頭一皺,隱隱感知到一股沛莫能與的氣機波撼自北地席卷而來。


    他已經明白袁飼龍的底牌倚仗,當即不再駐留此間。


    身形一閃,千裏騰身。


    今日依舊是要殺一儆百,殺雞儆猴。


    隻是這‘一’的對象,恐怕要換人了。


    ‘何肆’體內的何肆鬆了口氣,在他的刻意引導之下,他總算使出了自己最為熟悉的鐵閂橫門,也是不出所料地在最後關頭收束住了刀勢。


    王翡麵色難堪。


    他被袁飼龍握住了“見天”,就是被握住了“本體”。


    若是此劍脫手,這具身體必然失控。


    他能感覺自己的心扉在不斷被叩門,是那個名為宗海的和尚作祟。


    王翡內視自身,一張麵皮好似翻轉過來,在腦顱之中與何肆四目相對。


    他麵色略有猙獰,質問道:“是你在搗鬼?”


    何肆與於無法無天之地,掙脫出一條手臂。


    掌中持刀,刀名大庇。


    仗刀身前,以庇根本。


    何肆略去萬般心緒,再沒一刻如此平靜,反問道:“我的身體,好用嗎?”


    王翡麵帶疑惑:“你這螻蟻,如何能反抗我?”


    何肆一笑,低聲道:“因為手中有刀,你不該用我的右手拿我的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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