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保安搓著手站在一邊,其實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就是高興,傻樂嗬。


    老趙看他一眼,問道:“要不少爺也吃點?”


    楊保安立刻點頭,“吃吃吃。”


    屈盈盈規規矩矩排在最後說話,對著老趙柔柔施了個萬福,叫了聲“趙爺。”


    楊寶丹一把扶住她,拉她坐下,笑道:“嫂子,你懷著孕呢,和老趙見什麽禮啊?見外了不是?”


    老趙也是說道:“少夫人,叫我老趙就好了,你這肚子,快三個月了吧?有一點顯懷了,要不要老趙幫你看看男女?”


    屈盈盈愣了愣,老趙還懂醫術?


    她心頭意動,還真想老趙給自己看看,要是自己能生出個帶把兒的就好了。


    不過丈夫不是楊家血脈的,說難聽些,自己肚裏的孩子是男是女,也都不算楊家血脈親出,更別說她還是妾了,孩子還是庶出。


    楊保安一旁樂嗬道:“不看了,男孩女孩都一樣。”


    老趙看出屈盈盈的些許想法,搖頭說道:“少爺你是不在意,萬一少夫人在意呢?”


    屈盈盈這個女娃,其實挺好的,知書達理,不是那種一味輕薄造作之輩,就壞在一個出身,心思難免多些。


    但心思多還能忍得住不佯羞詐愧,這就很難得了,所以不光是老趙,楊家幾個長輩都是挺喜歡她的,就是她自己有些自卑而已。


    屈盈盈卻是難得大膽說道:“趙爺,您幫我看看吧。”


    老趙笑著看著屈盈盈,說道:“趙爺不會看,老趙會看。”


    屈盈盈咬著嘴唇,鬥膽叫了聲“老趙”。


    老趙笑嗬嗬點頭,也不伸手把脈,就是盯著屈盈盈那即便顯懷還是纖細的腰肢。


    定睛看了看兩眼,說道:“是個女娃。”


    屈盈盈麵色微白。


    楊寶丹說道:“老趙,你這也不把脈也不聽肚子的,可別看走眼了啊!”


    老趙當即不樂意了,陰神一掃的事情,還能出錯?


    “有把兒沒把兒我看不出啊?”


    楊保安還是樂嗬嗬的,拉住屈盈盈的手,一臉認真道:“女孩好啊,像娘,漂亮又文秀。”


    老趙笑道:“也不一定,一般來說,兒子像娘,女兒像爹。”


    屈盈盈偷偷抬眸,觀察楊元魁的表情。


    楊元魁也是一臉笑意,說道:“像保安的話就有些醜了。”


    楊保安聞言麵色一僵,“爺爺,你這話說得就紮心了。”


    楊元魁笑道:“女兒像老子,反穿皮襖子,有福氣的。”


    楊保安這才好受些。


    楊寶丹卻是想著,自己以後得生個男孩,像水生的話清秀,像自己的話,男孩醜點就醜點了。


    老趙問道:“孩子的名字定了沒?”


    楊保安搖搖頭,“還沒呢。”


    楊寶丹一臉“天真”道:“不是說女孩子就叫楊念霞嗎?”


    “什麽楊念霞?”


    楊保安愣了愣,咂摸幾下這個名字,然後憨笑道:“不過還挺好聽的誒。”


    老趙沒好氣道:“好聽個屁!”


    楊元魁擺擺手,“行了行了,定名字的事情還早呢,慢慢想,不著急。”


    老趙對著楊寶丹問道:“姑爺的信還沒看吧?”


    楊寶丹搖搖頭,“沒呢,聽說你醒了就先來看你了。”


    老趙心裏美滋滋的,這丫頭還不算太外向。


    楊寶丹倒是從懷裏摸出那厚厚的信封,絲毫不覺髒,拆了開來,裏頭六七張黃紙疊在一起,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楊寶丹看了開頭前兩句,說道:“水生他七月十三就到京城了,這封信送了將近一個月呢。”


    楊元魁點點頭,說道:“人平安到家就好,畢竟兩千多裏路呢,能送來信已經很了不得了。”


    楊保安一臉好奇道:“寶丹,我那水生兄弟都寫了些什麽啊?”


    楊元魁一旁糾正道:“什麽水生兄弟,那是你妹夫。”


    楊保安撓頭一笑,然後對一旁大自己十二歲的屈盈盈說道:“也是你小叔子。”


    屈盈盈點頭笑笑。


    這個還沒束發就被狐朋狗友壯膽似拉著上了秀甲樓花船要開葷,第一眼起就對自己一見鍾情的少年,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成年的,是真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得夫如此,婦複何求呢?


    楊元魁也是坐下,對著自家孫女打趣道:“寶丹你先看看,雖然爺爺也很好奇小四寫了什麽,但要是太膩歪的話,就別讀出來,你心裏偷著樂就好。”


    楊寶丹翻了個白眼,爺爺現在是越來越為老不尊了,放下楊氏鏢局擔子的他,儼然是個老小孩。


    楊寶丹不搭理他,認真看信,逐字逐句的,眉頭卻是慢慢皺了起來。


    楊元魁看到孫女皺眉,忽然就提心吊膽起來,“囡囡,怎麽了?沒什麽事吧?”


    楊寶丹搖搖頭,噘著嘴。


    信上就隻是說了回京路上的一些見聞而已。


    真沒什麽私房話和她說,連一句“我想你了”都沒有嗎?


    倒是有一句按時吃飯……


    朱水生,你也太木頭了吧!


    看到最後,居然是雨露均沾,向每個人都問了好……


    對自己說的話也不是最多的,這叫楊寶丹更加失望了。


    楊寶丹將信紙排在桌上,語氣略帶低落,“沒什麽膩歪話,就是回京路上的見聞,還有一些問好的話,每個人都有份,和你這個爺爺說得最多。”


    楊元魁當即露出笑意,收攏信紙,看了起來。


    片刻後放下信紙,誇讚道:“我這孫女婿果然懂事。”


    楊寶丹輕哼一聲,對著廚房喊道:“張姨,麵條好了嗎?”


    廚娘回應道:“快了快了!”


    除了楊延讚不在,一家人都看了一遍信,何肆居然也沒忘和屈盈盈問好,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句話,卻叫她這個嫂嫂受寵若驚。


    身為清倌,身子幹淨不代表身份幹淨,能以妾室身份嫁入楊家,屈盈盈已經很滿足了,自己在楊家從沒有受到一分虧待,公爹公爺待他極好,姑子也從不輕看她,尤其自己還是這姑子、叔子還有丈夫從秀甲樓花船裏半贖半搶出來的。


    屈盈盈一時百感交集,倒也是真心盼望著這位叔叔早日回來。


    老趙懶得看信,反正馬上就要見到了,看這玩意兒做什麽?


    他忽然問道:“今天應該是八月十一吧?”


    楊寶丹點點頭。


    老趙笑了笑,“那還趕得上……”


    楊寶丹頓時眼神一亮。


    楊元魁麵露狐疑,“你倆打什麽啞謎呢?”


    老趙開門見山道:“我打算帶小姐去趟京城,看看姑爺。”


    楊元魁眉頭微皺,“去京城!就你們兩個?”


    老趙無所謂道:“那你也去?我倒是不介意拖家帶口的,就是不知道人家待不待見你。”


    楊元魁登時吹胡子瞪眼道:“小四會不待見我?這封信你沒看嗎?裏頭起碼有一千字都是和我說的話,比和寶丹說的話還要多!”


    老趙一臉嗤之以鼻,“呦呦呦,有些人啊,一把年紀了,還和自己的孫女爭寵。”


    楊寶丹說道:“爺爺,別鬧了,最近家裏這麽多客人,你走了人家拜訪誰去啊?”


    楊元魁板起臉來,“我也沒打算去啊,你也別去,去京城幹啥子?靠北,那邊亂得很。”


    楊寶丹說道:“有老趙呢,他會護著我的。”


    “他?”楊元魁嗤笑道,“他就會惹事,出門幾天,回家就倒了十天半月,我能放心他?”


    老趙一拍桌子,“楊元魁,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麵好了!趁熱吃啊。”


    廚娘不知是有眼力見兒還是沒眼力見兒,總之是正好端著一個盛魚的大海碗走了出來,將一大碗麵條都放在桌上,笑道:“我看麵條不多,就全下來,哪知一煮水就多了起來,你們多吃點啊。”


    廚娘又是轉身去拿碗筷,還帶了個鹽缽子出來,“沒放鹽啊,你們自己看著口味調。”


    楊寶丹本著吃飯為先的態度,說道:“先吃麵,麵坨了就不好吃了。”


    然後就自顧自挑起麵來,還不忘招呼貼身丫鬟楊玉,“小玉兒你也吃點啊。”


    小玉兒一聲不吭,扯個凳子擠到楊寶丹身邊。


    楊家雖然禦下不嚴,但連丫鬟都敢上主桌的,也就小玉兒一個了,畢竟是將來要做陪嫁丫頭的,身份不一樣。


    通常大戶人家小姐出嫁,都會直接給夫家把通房丫鬟都備好了,不是真大度,而是與其等著夫家填房納妾,不如找個自小長在一起相熟的,相處起來也不鬧心。


    不過楊寶丹可舍不得小玉兒,陪嫁是一定的,但小玉兒隻能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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