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身知道賈雲龍一直覬覦他看不上這個位置的位置,但石紋凱死而不僵,很長時間,他吊在那兒,賈雲龍雖然是條土龍,但從不放棄每一個與他爭奪權利的機會,孫爽會不失時宜做和事佬,弄得雙方都很尷尬,都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可孫爽一頭短發,英姿颯爽,透著幹練,可就是對這兩位吳窪子大人物這間的格鬥,看不明白,很多時候梁撬動李建玉這塊薄板石,讓金算盤遊走在他們之間,去平衡力量上的不足,李建玉算帳還行,智慧上不是賈雲龍的對手,所以很多時候梁麵授計謀。


    在任用李宜忠方麵,梁玩的是兩麵三刀的把戲,在賈麵前他這樣說,“宜忠這個人是把雙刃劍,他身上的毛病不少,用他很難服眾,恐將來給你惹出什麽麻煩來,你要實在想用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有把降妖劍,不然,鎮不住他,思想的溝溝槽槽裏,髒東西太多,惹也麻煩來,不好收拾,出了什麽過格的事,這屁股你得擦!”


    “這人雖有毛病,領導一個生產隊還是綽綽有餘的,這麽說,你同意了?”賈雲龍知道:李建玉早已經把底火燒到老梁那兒。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也知道李建玉為啥反對他,這樣吧,試用三個月,不行再說!”梁修身城府比賈要深得多,這樣既不得罪賈,也和李建玉有了溝通,掃鹽堿一事,讓李宜忠名聲大躁,奠定了李的權力基礎,讓李建玉無話可說,掃鹽堿這件事始作俑者是林蘭香,從某種意義上來,是她成全了李宜忠,從此,李建玉對於他的二嫂,是又愛又恨,這愛,純碎是獸欲衝動,這恨,是那種無從下手、且無形幫著外人讓他不能容忍。


    等著吧,李建玉春風得意時,想當然地認為:老天爺把二嫂這麽個尤物放在身邊,就是為了吊他胃口,同時又慨歎:二哥的命實在是好得他媽一踏糊塗,跌倒都能卡在一堆如此豐盈的狗屎上,一個不解風情的人,幹嗎給他個好女人?這分明是月佬把她放在那兒是為了悸動(方言:吸引)人,這個人不就是我嗎?那李宜忠算是怎麽回事?也想伸出一條腿來,這裏有你什麽事,早早晚晚我得把你伸進來這條腿剁了,肥水怎麽能流外人田呢?二哥不會的事,作為三弟的我,隻好代勞了,且天經地義,隻是柳淑琴看得太嚴實,實在沒有機會下手,家裏也就耳巴那麽大地方,誰要是放個響屁都聽得見,這種紙裏包著火的事,實在是行不通,二哥實在是憨得可愛,真想發一張獎狀給他,等著吧,等把這女人治服了,打怕了,再施以小恩小惠,到那時,水到自然渠成,隻不過,事後心實在生疼,女人是用來玩的,怎麽下得那麽重的手?他指指鏡子裏自己說:“李建玉,你忒不不東西了!“,一個手指,戳在鏡麵,鏡子竟連滾帶爬,掉床上,吹一口氣,悠閑的口哨,比屁隨便,就吹奏成曲子。


    梁修身在跟李建玉談話時,表現出無奈,“李會,不是不幫你,實在是賈雲龍太那個了,不過,我已經說了:試用期三個月,如果不行,我好有不用他的理由,到時候,賈雲龍就是想袒護他,也就沒有理由了,好好的一缸醋,他做成了醬油,老天爺也救不了他,不過,這三個月裏,李宜忠能不能犯錯,我就不曉得了!”


    梁修身坐在窗戶下,西斜的花花的陽光,照出他那張不同於農民的臉,十六歲跟著共產黨鬧革命,雖說沒做出啥經天緯地之功,但他是三木公社最早的共產黨員,陸宏昭除外,陸是革命先驅,楊思懷被鎮壓那年,他代表三木公社基層黨員發言,慷慨激昂,痛斥楊思懷的殘忍,他沒有見過陸宏昭,陸死後第三年他才娘胎裏呱呱墜地,楊思懷逃到東北被抓回來時,已經七十八歲,楊是個徹頭徹尾的黑惡分子,風光時,最高也就是還鄉團團長,是這個人撲滅三木公社第一粒火種,把他供出來的正是鍾一刀,那一年鍾八十歲,一起逃到東北,因為錢,兩個人吵蹦了,鍾一刀作為檢舉揭發有功人員,被無罪開釋,第二年春上,死於麻瘋。


    張金梁進來時,梁半睡半醒,他走不是坐不是,正在犯難時,梁修身被他那毛躁的腳步聲驚醒,眼皮微微抬幾下,“你有事?”


    “梁書記,有件事我想問一下,我們宣傳隊能不能再加個人?”


    “有這個必要嗎?”


    “我認為完全有,而且這個人能說會唱,宣傳工作要想在全公社出彩,非啟用某人不可!”


    “誰這麽斜乎?又吸你眼裏了?”


    “我說的不是旁人,你也認識,賈一茜你覺得怎麽樣?”


    “賈一茜是誰?”


    “你……你咋還貴人多忘事嘞!”張金梁駐隊賈家溝,他從一堆人裏,挑出了細皮薄肉,且待自閨中的賈一茜,石桂梅雖和她難分伯仲,可石唱不了,調石上來,他沒有由頭,“咱賈副書記侄女,親親的,不帶一點兒拐彎!”


    “噢!”梁索然無味的樣子。


    “梁書記,你怎麽說?”


    “澄一澄,哪天我有空了,和賈副書記研究研究,你再把她帶來,我們聽她唱得怎麽樣,確實好留下,一般般送生產隊去,農業生產一刻也不能放鬆,民以食為天,必要時,你們宣傳隊也可以下去支農!”


    張金梁張張嘴巴,他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枝外要想生枝,有些困難,弄不好,就能把他打回原形,他可不想回到田地裏勞動,他是有根柱子,供銷社那頭,大隊離不了,要招待上頭來人,東西全在供銷社,張某人占據的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梁書記,剛才隻是我個人提議,如果不行就算了,我走了!”


    “你的提議很好,隻是時機還不成熟,眼下秋收大忙,緊接著就是冬季水利工程,你們宣傳隊要排出新節目,立爭到河工上匯報演出!”一隻小麻雀的伎倆,怎能逃過這雙飽經風霜的眼,這小子是司馬昭之心外露,看上人家姑娘了,他笑了,“以後再說,我保證支持!”他油滑得很,一隻小雞崽,和一隻老狐狸動什麽心思?你的一舉一動,全在人家眼裏,屁股未撅,人家就知道你拉什麽屎。


    “梁書記在屋嗎?”張金梁出來時,和李金亮打個照麵,李作為大隊副主任兼職輔助會計,權利舉足輕重,一般情況下,不和誰較勁,梁賈之間有嫌隙,很多時候靠他來修補,能管的事他管,不能管的事,他拖,等待事態初現端倪時,他才劍走偏鋒,淩利一刀,這是根基不牢時,聰明人的做法,李建玉多次拉攏,均未湊效,他不願意介入這些爭鬥,天上那麽多雲彩,誰知道哪片雲能下雨?


    “在!在在!”


    “還有旁人嗎?”


    “好象沒有!”


    李金亮看他一眼,搖搖頭,這個年輕人,有些假,他頭扭一下,走了進去,“梁書記,有件事我得和你通下氣,別個大隊名單都報上去了,我們大隊貧協主任的名單一直定不下來,目前有兩個:王格揚和沈冬秋,爭議較大,你看是報王格揚還是報沈冬秋?還是兩個名單都報上去,由上麵決擇!”


    “那樣不好吧?賈副書記什麽意見?李會的呢?你認為呢?”梁玩起了空手道。


    “梁書記,首先這事我不應該參言,賈副書記希望是王格揚,李會主張沈冬秋!”


    “金亮啊,在我們大隊,許多事四崩五裂,如果就這樣報上去,劉書記怎麽看我們?再說一個小小的貧協主任,爭得麵紅耳赤,這裏頭就沒有一點兒什麽貓膩?透過現象看本質,賈、李觀念為何如此各執一人?想想就明白了,我倚重你,你就替我作回主,你如果成不了腿,明天開會舉手表決!”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呀?坐下,無利不起早,有人在用自己的人,有人就是要較個將軍,左右手的事,實在不行,兩個都用,一正一副!”


    “好主意,可上麵沒有這個意思,隻能一人!”


    “好辦!金亮呀,你是我們這個大隊後備力量中,最有前途的一個,有些事不能怕得罪人,這本來就是得罪人的事,李建彬父親的事先放一放,不要把人往絕路上逼,李向東雖然故去,但還是要肯定人家做過的貢獻,孫東洋書記如果不是人家保,能活到今天嗎?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是大原則,李宜忠那邊你給我盯著點兒,這小子初生牛犢子不怕虎,別再折騰出事來,我聽說他最服你!”


    “梁書記,你這都聽誰說的?我哪裏有那個能耐?賈提拔了他,他應該以賈馬首是瞻!”


    “不一定!”梁用食指搖搖,“有時人格的魅力,更重要!我就不明白一個小小的貧協主任,竟能引起如此軒然大波,嚴格地說:貧協主任隸屬於民間組織的官,我不信:它能比你這個主任還大?”


    “說不好!”


    “說不好,還是不好說?不管他是貧協主任,還是皮鞋主任,能夠進入大隊班子?是核心成員?這些人吃飽了撐的,還旗幟鮮明站出來,據理力爭,這是要幹什麽?金亮,你給我說說:這王格揚和沈冬秋各有什麽不同?”


    “那我可真說了,說到痛點,不許發脾氣,你發脾氣會罵人嘞!”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倒要了解二位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們到底有沒有資格擔任這個貧協主任?”


    “嚴格意義上說:他們一個半斤,另一個八兩。”


    “你這不等於什麽都沒說嗎?”


    “王格揚是渠東生產隊的,三十有餘,光棍一根,能說會道,算是其貌不揚吧,就因這,年過三十,還光著,識點兒字,平時生產隊寫寫畫畫忙,找來湊個數,和本生產隊姚寡婦有一腿,隻是傳說噢,不一定是真的,姚寡婦叫姚翠萍,三孩之母,是吳太忠的遺孀,人生得水麵桃花,幹淨利落,是別人損她,還是確有其事,不可考,傳得斜乎,不少人盯上她,這其中不乏條件可圈可點的,她一概回絕,有人說她是在等田家興,等他把病妻休了娶她,男人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潑髒水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田家興看著朱春秀不死不活僵著,也張不開這口,更何況朱氏娘家在朱水鎮有一號,估計田家興有賊心沒有賊膽,朱春秀有一幫親親哥弟,雄居朱水鎮,無人敢惹,他隻能等朱春秀自生自滅,可這朱春秀偏就時好時壞,好時能夠張羅飯食,壞時住醫院一成一個月不出醫院也是有的,這日月過得如此寂寞,更何況這姚翠萍原本就是說給田家興的,兩人也要好,可就是陰差陽錯,黃了,這有了前緣,要生出什麽點兒事,也是有可能的,我估計這王格揚也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別人拿他開涮,他也就沾沾自喜默認了,這跟我們賈副書記沾著點兒桑樹掛棒槌的親戚,據知情人說:是遠房老表,有和沒有一回事,我不知道,毛主席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你知道得還真不少!那沈冬秋呢?”


    “本地人,知根知底! 這沈冬秋不算光棍也是光棍!”


    “等會兒,等會兒!你這話怎麽這麽讓人費解呢?”


    “是這樣的:沈冬秋年輕些,娶過妻,是個病妻,沒有孩子,結婚三年之後,一命嗚呼,家庭條件差,加之病妻折騰,拉了饑荒,到現在,還沒堵上,是個勤快人,三十露頭,認得臉麵頭幾個字,平時悶不吭聲,衝動時慷慨激昂,甚至咆哮如雷,是王家莊人,這李大會曾經不止一次受到他的炮轟,多少次下不來台,還是我解的圍,不知道為什麽,近二年兩個人居然化幹戈為玉帛,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隔三差五會在一起小喝,誰都知道金算盤是鐵公雞上山一毛不拔,唯獨對這個人例外,居然口吐狂言:要給這沈冬秋說媳婦!這是玩笑嗎?我認為不是,李大會什麽人?吐口唾沫,那是顆站起來的釘,他確實也在緊鑼密鼓張羅這事,但沈冬秋因為半夜喝大了,摸進嫂子屋裏,借著酒勁,要睡嫂子,被沈冬春打了出來,自此名聲就臭了,外麵的人視沈冬秋為色狼,其實這不是這個人真實寫照,但語言牆在你說我說中,不斷加高加厚,成了一堵擋在沈麵前無法逾越的障礙,這就是人言可畏,大家活在一起,眾人對你的評價很重要,都是俗人,誰也不能免俗不是?”


    梁修身手中的煙吸殘了,能扔未扔。


    李金亮從衣袋裏掏出一包煙,是“玫瑰”煙,抽出兩支遞給梁修身。


    “喲嗬!檔次提高了?你說你又不抽煙,裝著幹什麽?寄動人?大可不必嘛,這勞東西,不抽也罷,純粹消耗品,我早就說戒了,可個人意誌力不堅定,三天不抽,總覺得丟了魂似的,這種卷煙哪是我們這種人抽得起的?劉書記差不多,人家吃的是皇糧,咱不行,鄉間土著!”梁接一支,在桌麵上爽幾下。


    “我小孩舅子的,上幾天來,酒喝大了,忘了煙!”


    “金亮呀,你心思縝密,你說說這個皮鞋主任……”


    “梁書記是‘貧協’,不是皮鞋主任!”李金亮收了煙,糾正道,他從來都是不卑不亢。


    “口誤! 口誤!你說說這個憑空而來的主任,會怎樣?”


    “不好說,現在可能還沒什麽大作用,將來可不好說!”


    “為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曾經青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風2024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風2024並收藏曾經青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