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忠攥著足夠的錢,得意在春風裏,夏的暴戾,讓那些鄉下人有些驚悚,八角樓象瘡疤一樣,貼著城市邊沿,耳濡目染城市的生活,早就想丟掉農衣,可是戶口,象緊箍咒一樣套牢那些人,他們雖然百般詆毀那樣生活,甚到可以忙裏偷閑,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搗騰,除過老老實實種地,還多了一分營生,就是學做買賣,靠山吃山,臨水吸水,挨著城邊,就城鄉通吃,許多人就象水陸兩棲動物,他們如魚得水,屬於他們的市場,就在家門外,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把日子過得另有一番滋味,比起純粹的農村人,他們得天獨厚。


    李宜忠到的時候,太陽正雲蒸霧騰往外冒火。施仁德這個黃土已經埋了大半截的人,癟著嘴,冷著臉,他看不起李宜忠,認為李就是鄉下狗屎,不知從哪個旮旯裏冒出的遊狗,想到城裏吃口熱屎,其實就是李宜忠沒拿錢拿物巴結他,他在其中起不了多大作用,但那些大人物偏就拿他當根蔥,你比如毛不平,隻要來一回,就會大包小包給他撒狗糧,毛的行為滋長了施的怪癖,認為這一切都所當然,李是初生牛犢,偏就不吃這一套,施仁德就討厭他,說話曲裏拐彎,話難聽,臉難看,偏就這李宜忠人糙品味高,不肯將就,加之徐翠萍吹著枕頭風,李宜忠在施仁德心目中,形象就惡劣起來,時不時就挖苦幾句。


    “有人明明是癩蛤蟆,偏偏不顧生死要吃那天鵝肉,逆天了,是要遭天譴的!”他不指名,就這麽嘟囔。


    李宜忠象是沒聽見似的,心裏卻罵開了,老匹夫,這是指桑罵槐呢,個老東西,這麽不開眼,狗眼不識金鑲玉,總有一天,老子要甩你而去,他已經開始在有意無意打聽王紅的出處,這東西兩邊的鄰居應當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人去二回,時間上錯位,李宜忠等王紅不來,他就遊走到範青那邊,當時李國忠不在,範氏正一個人在哼歌,顯得輕閑。


    “你好!是範姐嗎?李大會不在?”他一腳門裏,一腳門外。


    “不在!有事?”範青莫名驚詫。


    “範姐,你別誤會!老家夥正發神經,指桑罵槐,我等王紅,管他屁事?”


    “你沒撒狗糧,這是慣例!”


    “我不慣他這毛病,憑啥?王紅還有那老徐,能白占他那地方?不給錢,也給點旁的,與我何幹?”


    “你就不能厚道點?”


    “範姐,這種勢利小人,你也慣,我也慣,會出毛病,李會我看是個不錯的人!”


    “是嗎?”範氏揚臉看他,狗舔腚的把戲。


    “範姐,這王紅是個什麽情況?”


    “她的底底細細,我也不十分清楚,好象就是本地人,家離這兒不遠,嫁了人吧?有一女一子,至於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你問胡姐,她或許比我知道得多,她是湯河人,在這兒少說也有上十年了,要不你問問她?”


    “謝謝範姐,如果今晚等不到王紅,我請你們吃飯!”


    “哎喲~!你太客氣了,完全不用,我們隻是萍水相逢!”


    “我認為有必要,多個朋友多條路,不知李大會會不會嫌棄我是鄉下來的!800年前是一家!”


    “不會的,你想多了,你不了解我家老李,他人是極好的,要不你進來坐一會兒?”


    “不啦,哪天李會在再說,我去問問胡姐!”


    “這就對了嘛,她是老江湖嘞,且看人入木三分,經驗老道!”


    “謝謝!”


    “不要客氣!歡迎再來!”


    胡沁芳的門虛掩著,李宜忠上去敲兩下,“胡姐在嗎?”


    “在的,你是哪一個?”


    “李宜忠,專門找王紅來的,上次來過,我可以進來嗎?”


    “沒有一丁點兒問題!歡迎光臨!”


    李宜忠推門進去,老女人胡沁芳正穿著大褲衩,坐在地上的涼席上,上身是軟布衫,剪著短頭發,臉很黑,身子卻挺白挺肥,靠牆而坐,手裏是大芭蕉扇,“胡姐好,來時匆忙,沒給你帶啥東西!”


    “客氣啥?你專等王紅,犯了他的大忌,那王紅是他心尖,忙得隻肢朝天,每天男人要排隊等,男人也就犯賤,徐雖老點兒,模樣還行,就是擺錯了地方,不招人待見,你今天能不能等到她,不好說,你坐!”


    “胡姐,如果今天等不到她,就明天再說,晚上我做東,請你和範姐他們一起吃個飯,怎樣?”


    “沒必要吧?”


    “有些事還要請教胡姐?”李宜忠就坐下了。


    “說就是了,何必呢?”


    “胡姐,知道王紅底細?”


    “知道一些,就在黃河東岸,運河邊上,據說她家屋後有棵大泡桐樹,院裏有棵火紅的石榴,家裏有水井,獨門小院,屋雖小,主屋且磚瓦結構,夫家姓劉,門朝東,出了門就是大運河,揚臉就可看見船,宜居,且景不錯,我沒去過,聽那些人講的,她本人倒是邀請我去過,可我就是沒去,道不同,不相為謀,不是嗎?小李子,你不要得罪姓施的,他雖不是什麽好東西,犯不著不是,十年八年來一回八角樓,找樂嗬來了,何必結怨生恨,他那一雙眼,你要是看不透就活瞎了,他人慫點兒,沒關係,但他背後有人,敲擊你跟敲個土坷垃差不多,不值得!”


    “多謝胡姐教悔!”


    “今後有什麽事,遇到個什麽坎,找你胡姐,六行八道,管他是誰呢?”


    “多謝胡姐,就這麽定了,不打擾你休息了!”


    “小李子,你去?”


    李宜忠出了那門,把它隨手虛掩上,施仁德嘴癟眼斜,“這麽快就拜上碼頭了?”


    “談不上,我隻是去坐坐!老施,別這麽橫眉冷對,如果今晚王紅不來,我請你們吃飯!”


    “和他們一起?”施仁德指指東西,“開竅了?”笑容,幹癟的笑容,從死灰的皮膚上溢出來,“我就說嘛,你一隊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點兒眼力見沒有?鄉下來的,不都是土頭木馬,酒杯是大印,香煙是敲門磚,這兩樣到齊了,你在八角樓,就吃得開了,胡姐江湖道行深,不可不敬,李大會是見過大世麵的,至於小範,那是錦上添的一朵小花!”那張陰死的臉撐開了,聽說有局,施仁德話比屁多,不厭其煩給他講八角樓一帶的掌故與現在。


    太陽蒸騰了一天,話多也累,太陽掉地摔碎時,王紅沒有來,倒是徐翠萍姍姍來遲,她一到這兒,就喊熱,穿的是薄布大褲衩,碎花小布衫,顯然是陳舊的,收在箱底,起皺,她是喜歡李宜忠驢一樣粗壯,用話撩撥李宜忠,“黑熊,你還真有耐心,你是打準主意要吃定王紅?王紅雖好,千人萬人如蛆拱動,你就不嫌惡心?不都是一樣嗎?我是價廉物又美,要不你吃一口看看,你不吃就嫌棄,這樣沒道理嗎?說不定,我的更好!”


    “你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好不好,我知道嘞!”施仁德摳著手,千般滋味在臉上,他驕傲嘞。


    “你知道個屁!慫人一個,見花白的東西,還好意思說,雄糾糾,氣昂昂,還沒跨過鴨綠江,就飈了,老驢泄殘精,你還好意思說!”


    “激動嘞,繃不住嘞!”


    “閉上你的烏鴉嘴!”


    終於沒有等來王紅,太陽掉地下,範青挽著李國忠,胡沁芳跟在他們後頭,施仁德和徐翠萍相跟著,李宜忠地況不熟,任由李國忠帶路,他們在八角樓後頭有個豐食館,門麵不算太大,卻極為考究,施仁德就是下作,私下裏去擰捏徐翠萍的屁股, 李宜忠投去鄙夷的一瞥。


    昨夜的瘋狂,如同狂風暴雨,太陽已經日上三竿還有醒來,大院裏的人,還在睡夢裏,李宜忠讓一個響屁崩醒,那又響又臭的屁,不是來自於她,而是老女人徐翠萍,那女人正四仰八叉把一條雪白的腿翹在李的腿上,裸露於被外,呼吸均勻,李宜忠突然惡心自己起來,一股濕小麥搓爛的味,不用想,知道自己下作一回,沒有西紅杮吃,吃個蘿卜也解渴,他軟了,隻得從地上站起來穿衣,他想洗個澡,心情糟透了,就拿塊臭胰子,赤裸著上身去井跟,汲一桶不,上撩,水嘩啦嘩啦,心情稍好!


    “你個沒良心的,白吃白,吃了魚,還說魚腥,你是人嗎?”徐翠萍叫喚半天,沒人理,才發現李宜忠走了,如風,走得無牽無掛。


    騎過黃河,其實那不能叫黃河,頂多是黃河一次淫亂的結果,但它位於城中心,兩旁柳樹蔭蔭,淺草橫生,河水不甚渾濁,頂多算一條小河,河寬水緩,有水鳥、水葫蓮在水麵蕩漾,船不是很多,且是小船,再往東,大約二裏地,就是運河,看氣勢,就知道它的正宗,雖人工采挖,但比起所謂的黃河,就顯示出氣魄來,它的正宗,體現在它水勢上,那嘩啦嘩啦之聲,那漩渦打著漩渦地宣泄,大木船、機帆船、小火輪嗒嗒嗒,冒著黑煙,河岸水花撞擊,掀起水泡,有時噴到岸上,岸上走路的人,不驚不慌,任憑水花甩到腳下,路不是很寬,兩岸鑲著石缽,寬窄隻容得下一輛汽車穿過,這裏不是主要公路,看不到汽車,路麵是鵝卵石,船上人偶爾下船,碼頭不再這岸,而在東岸,那裏機器轟鳴,裝吊有續,且時常有濃煙冒出,靠岸的地方,楊柳依依,環境很是不錯,根據胡沁芳了解到的情況,他專揀有院的、且留有東門的房子找,由於地形不熟,顯得有些鬼鬼祟祟。


    “你是幹啥的?賊眉鼠眼,一看你就不是好人!”城裏那些洋乎乎的挎籃頭買菜的老太太,革命警惕性相當高,“你是階級敵人嗎?我告訴你:不要學蚍蜉撼大樹,我們的社會主義社會,有毛主席領導,組成了人民的銅牆鐵壁,我們誓死扞衛偉大的祖國!”


    李宜忠愣了一下,這都哪兒跟哪兒?他陪著笑容,“我不是壞人!”


    “壞人可沒把這兩字刻腦門上,我們必須時刻警惕著,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


    “行啦!行啦!老大姐,我是王紅家親戚,我來過一回,地址我忘了!”


    “她丈夫叫什麽?”


    “劉占一!”


    “就那兒,有院門的!小夥子,別怪我!上次就有個人,在這裏瞎亂悠,我們抓了去,扭送公安局,一審嚇人,竟然是台灣派遣過來的特務,因迷了路被抓!”


    “你警惕性蠻高的嘛!”


    “一般般,你去吧!”


    王紅正巧出來倒洗衣水,一抬頭,一臉陽光,隨手一潑,有幾分灑脫,運氣這東西,實在是說不清楚,有些人不用刻意,運氣以死纏爛打的方式,追著他,而有的人事前謀定,伺機而動,卻在最後一秒功敗垂成,她不用看別人臉色,甩門而關,傾倒後的盆沿,還在羞羞答答滴水。


    “那就是王紅!那就是她家,你去吧?可記住了,下回別再這樣賊眉鼠眼,要不把你當壞人抓了,你說你虧不虧?”


    “好的,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李宜忠哪裏顧得上她?一個不知高低深淺的老娘們,吝嗇、市儈、俗氣,他不屑與此等人為伍,潑下的髒水,順著石泊岸滴答有聲,如鹿撞懷,門前有台階通路,路下波濤洶湧,他瞅瞅那勾心鬥角的廊簷,雖是青磚青瓦,但在一群茅草屋中間,顯得鶴立雞群,不是它高大寬敞,而是建房材質,把自行車斜靠在宅坡上,推開虛掩的門,女人正在洗衣服,“你好!你住這兒?”


    王紅手僵在水盆裏,這家夥神通廣大,這麽快就找上門來,臉上溢出笑容,“你怎麽找了來?昨天來的?”王紅就丟了衣服,熱情站起來,那張臉實在是吸引人,身材更是沒的說:前凸後翹,臉色立馬緋紅起來。


    “家裏有人嗎?”李宜忠畢竟是賊人膽虛,他怕那個“他”,他不了解那個人,人家才是正牌夫妻,而且是要上人家門,專幹這種事,他覺得有些唐突,說話的功夫,就四下裏張望,主屋磚瓦結構,地鋪方磚,磚上抹灰,西房為土牆蓋瓦,門和窗都很大。


    “他不在家,兩個孩子還睡著,呆會兒他們要上學,我在船上一夜,剛上岸!”她隨手拎個小板凳,讓李宜忠坐,“你先坐,等他們都上了學,我再伺候你!船上那些大老板,有的是錢,包我就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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