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影望了望項林,繼續說道:“因為理所當然地認為門仍一直鎖著,直到你和保安回來,我們出現,張阿姨始終沒再確認過門鎖,你就是利用了張阿姨的這種心理,製造了密室的假象。等你返回後,你以危險為理由,搶著提出用鑰匙幫著開門,隻有這樣,你才能把根本沒鎖的門當成從裏麵鎖住,演一出戲給我們看。而真相是,當時你隻做了個開門的樣子,其實門不需要鑰匙也可以從外麵打開。”


    “就因為這個,你懷疑我殺了陳遠?”


    “陳遠不是自殺,那封遺書自然也是你偽造的,你怕模仿陳遠的筆跡會被鑒定出來,所以把遺書打印出來,可如果全部都用打印,肯定沒有說服力,所以你臨摹了陳遠的簽名,但正是如此,才會引起我的懷疑。”


    “我作為陳遠的老上級,又是公安局局長,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做的遠不止這些,彭鑫和八年前我爸爸的死,恐怕和你也脫不了幹係。”秦路影始終注視著項林,目光中不禁染上了些許怒意,“我隻是不明白,我爸爸究竟哪裏得罪了你,你要置他於死地?”


    “怪就怪他多管閑事,沒想到你和你那不開竅的爸爸一樣,我早覺得你是個精明的丫頭,可惜聰明如你,難道就不明白多事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陳遠冷哼一聲,一改慈愛的模樣,麵目變得猙獰,隨手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眼中顯露出殺意,“你既然敢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就應該料想到結果,我佩服你這個小姑娘的膽子和智慧,但是很可惜,我不能讓你活著離開!”


    “你以為我會毫無準備就來嗎?既然來找你,我就沒打算能順利回去,但我出來前已經留了字條給小悠,相信澤羽也很快就會知道,我不能讓真相就此埋沒。可畢竟你是他們的父親,麵對親情至於他們會怎麽選擇,就隻能看天意了。”


    項林先是一怔,顯然沒想到秦路影會把所有的一切告知給其他人,而且還是他的親生兒子。但這種遲疑隻有一刻,他馬上握緊了手中的刀,把心一橫,步步逼近秦路影。秦路影沒有動,隻是靜靜地坐在原地看著項林的一舉一動。


    “爸,住手!”“老爸!”隨著一聲巨大的撞門聲,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項澤羽和項澤悠闖了進來,在看清眼前的情形時,不約而同叫道。


    “你們……”項林手上動作一滯。


    秦路影則側目,氣定神閑地輕笑,“你們來得挺快,是不是看到了我留的字條?”


    “小羽、小悠,你們別聽這個女人胡說!”


    項澤羽沉下臉,神情嚴肅,臉上痛苦中帶著幾分掙紮,“爸,您做的事我們都知道了,陳遠是您殺的,對不對?”


    “小羽,這和我沒關係,一切都是她胡亂猜測!”


    “爸,別忘了,我是您的兒子,您的每一個習慣我都一清二楚。”項澤羽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我剛入警隊的時候,您教我練習打槍,您有個習慣,射擊時總是連發兩槍。那天有人在停車場襲擊路影時,我也在場,您能看著我的眼睛,肯定地告訴我,那個人不是您嗎?”


    “老爸,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您倒是解釋清楚啊!”項澤悠從旁急切地問道。


    “連你們也懷疑我?”


    “不是懷疑,我找到了證據,不然我也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我一向敬重的父親,身為公安局局長的您,竟然會是殺人凶手。爸,您雖然很謹慎,沒有在陳遠家裏留下任何指紋,但您還是百密一疏,忽略了一個地方。您還有一個習慣就是,在用筆寫字時總會習慣性地擰開筆管,看看裏麵還有多少墨水。鑒證科在陳遠家裏找到一支簽字筆,從墨跡已經確認是在陳遠遺書上簽名的那一支,要是您沒用過,您能不能解釋,為什麽在那支筆裏麵的筆芯上會留有您的指紋?您擦掉了筆杆上的指紋沒錯,但卻忘了抹去筆管裏麵的痕跡。”


    聽完項澤羽的話,項林握了握拳,忽然仰天而笑,聲音渾厚中帶著幾分顫抖,“沒想到,最後發現了證據的,竟然是我的兒子!小羽你太了解我了,看來是我的習慣出賣了我。”


    “爸,您這算是承認了?”


    “老爸,您難道真的殺了人?”項澤悠不敢置信地問道。


    “隻有陳遠是我動手殺的,秦浩和彭鑫都確實如遺書裏所寫是陳遠下的手。八年前,因為一個案子我收了一大筆賄賂,這錢足以能讓我下半生衣食無憂。我拉上陳遠,分了一部分錢給他,讓他驗屍時做了手腳,可沒想到,陳遠一次喝醉酒後竟把事情說給了他的好友秦浩。八年前那次我們全家去度假,我剛到度假村就接到了陳遠的電話,說他殺了秦浩,我急忙匆匆趕回去幫他清理現場。”


    “就是媽媽死的那天?”項澤羽緊握雙拳,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揚高聲音質問道,“您因為這個原因,把我們丟在度假村,使得媽媽因為車禍而死?”


    項林的臉上終於顯露出了一絲愧疚,“這是我沒想到的,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更加不能放棄這筆錢,我為了它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已經無法回頭。我趕到秦浩的實驗室,和陳遠一起用實驗室的磷點燃了屋子,燒毀了一切。在驗屍時,陳遠將報告寫成死者死於火災,掩蓋了秦浩在著火前就死亡的事實。後來,我利用當時作為案子調查組組長的職務之便,輕易結了案。”


    “難怪媽媽死後您就帶著我們兄弟倆搬了家,住到現在的別墅裏,您當時說是為了換個環境調整心情,錢是公安局給的獎金,我當時還在納悶,公安局怎麽會拿出這麽多錢當做一樁普通案子的獎勵。”項澤羽黯然道,“爸,我一直覺得您是個優秀的警察,一直以您為目標,您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優秀?優秀的警察又怎麽樣?能當飯吃嗎?我隻是想讓你們生活得更好!”


    “但您卻間接害死了媽媽!您用罪惡來掩蓋罪惡,隻會犯下更大的錯誤。”


    “我隻是想守護住自己現在所擁有的東西,這也有錯嗎?我知道秦浩的女兒回來之後,曾經想除掉她,但陳遠說先靜觀其變,於是我們找了彭鑫來跟蹤她。彭鑫以前當警察的時候,因為失職差點被告,是我保了他,讓他隻辭職了事,去開了私人偵探所,他欠我一份人情。可沒想到彭鑫貪得無厭,不斷勒索我們,我便和陳遠商量殺了彭鑫。於是陳遠除掉了彭鑫,燒了所有資料,可沒想到彭鑫臨死前還傳了消息出去,讓偽裝的火災意外沒能成功。”


    “那陳遠呢?你們不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嗎?”秦路影從旁問道。


    “陳遠殺了彭鑫之後開始害怕,尤其是小羽找他詢問八年前的事情之後,他顯得極度不安,他這樣子早晚會露出馬腳。那天小羽你在家裏接到電話,說要去找陳遠,我就知道陳遠不能留了,我馬上打電話給他,在你們趕到公安局找他之前約他出來,然後以商量怎麽處理後續為由來到他家,用電棒電暈了他,打印好準備好的遺書,簽上名字,拿出槍對準陳遠太陽穴打死他,把槍塞到他手裏,做出他自殺的樣子。後麵就像這丫頭說的一樣,我等在屋裏在鄰居去報案時,跑出去躲在安全樓梯間,裝作剛來,又去找保安拿來鑰匙,主動開門,讓你們覺得門是從裏麵反鎖。”


    “後來您聽說我們還在調查,就想一不做二不休,想把路影也殺了?”


    “不錯,那天我跟著她到了酒吧,在停車場等她出來,可沒承想她竟把你也給叫來了,你救了她。我為了不讓你發現,就沒再追著除掉她,而是跑掉後把槍扔到了不遠處的河溝裏。”


    項澤羽閉了閉眼睛,沉聲勸道:“爸,您去自首吧。”


    “對啊,老爸,看在您以前為警隊作出的貢獻上,也許還能爭取從輕處理。”項澤悠也跟著說道。


    “自首?然後在監獄裏度過餘生?”項林扯出一抹苦笑,“你們不覺得這對於我來說是個莫大的諷刺嗎?”


    “法律是不分身份地位的,誰都應該為自己所犯的錯誤付出代價。”秦路影拿出父親的煙盒捏在手中,並不抬頭看項林此刻的表情。


    “爸,我和小悠會等您的,隻要您及時收手,贖清自己的罪,不管多久您永遠都還是我們的父親。”


    項林看著項澤羽和項澤悠,沉默良久後,他終於緩緩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水果刀,跌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一瞬間,他原本意氣風發的臉,在頃刻顯得蒼老了許多。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兩個和你們死去的媽媽。也許你們會看不起我這個父親,不過,最讓我欣慰的是,我培養出了兩個好兒子,你們的選擇是對的,我為你們而感到驕傲。”


    “老爸……”項澤悠還想再說些什麽,項林卻向他擺了擺手。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手臂像是有萬噸沉重般,他撥通了電話,“喂?公安局嗎?我想自首……”


    做完這一切,項林掛上電話靠進沙發裏,閉上眼睛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秦路影走出公安局的大門,迎接她的是一臉擔憂的白薇。“小影,到底怎麽回事?你又丟下我,一個人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我們不是朋友嗎?”


    “薇薇,你看我好好的,隻是被帶來做筆錄罷了。”秦路影微笑著說。


    “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真嚇了一跳,沒想到真正的幕後凶手竟是項警官和小悠的父親。”


    “別說這些了。”秦路影慵懶地舒展了一下筋骨,“不管怎麽樣,總算還了爸爸一個清白,感覺就像是壓在心裏多年的一口氣總算順了下去,我也該好好休息一陣兒了。”


    明白秦路影不想再提項林的事情,白薇也不再追問,隻是詢問道:“你有什麽打算?是不是已經計劃好了?”


    秦路影搖了搖頭,“走到哪裏算哪裏吧,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是個做事有計劃的人。”


    “小影……”白薇打斷了秦路影的話,扯了扯秦路影的衣裳,示意她回頭看,項澤羽和項澤悠正從公安局大樓中走出來,徑直來到秦路影麵前。


    “路影,我們想替爸爸為他所做的事說聲對不起。”


    秦路影擺擺手,“不用說了,你們並沒有錯,至於八年前的事,都已經過去,如今凶手被抓到了,我也是時候走出仇恨的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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