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裏,吳宇屾手抱著頭,趴在餐桌上,痛苦的呻吟著。眼睛半睜半閉,不知是清醒還是迷糊的。


    “你起來喝點水吧?這樣可能會好些。”衛蘭輕輕攬著吳宇屾的肩,把他的身子扶正,水杯端到他嘴邊。


    吳宇屾微微張嘴,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但他還覺得烈火燒心,嘴裏不停斷斷續續地說:“好熱,好熱,好難受,好難受.......”


    接著,吳宇屾脖子一歪,頭靠在衛蘭的肩上,手不停地扯著自己的衣領,他的臉龐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異常的紅潤。


    衛蘭掏出濕巾紙,輕輕地給他擦拭著臉,希望可以幫他散散酒精的熱,讓他感覺舒服一些。


    這時,飯店的服務員敲門進來啊:“不好意思,小姐,我們要打烊了,您看您和這位先生?”


    “不好意思,請您再等五分鍾。”衛蘭回道。


    服務員麵帶微笑的點頭離開。


    “吳宇屾,你醒醒,咱們得走了......”衛蘭輕聲喊道。


    可吳宇屾靠在衛蘭肩上,喘著粗氣,沒有一點回應。


    沒辦法,衛蘭一手輕輕環繞在吳宇屾的腰間,給他必要的支撐,一手扶著他搭在自己肩上而手,身體微微傾斜,吃力而又小心翼翼地扶起吳宇屾。


    兩人步伐踉蹌,每邁一步,衛蘭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她依然不時的,耐心提醒吳宇屾注意腳下。


    走出飯店,寒風迎麵而來,吳宇屾不禁打了個哆嗦,半睜著迷離的眼睛,望著衛蘭的臉,笑道:“我又做夢了,真好.....”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衛蘭輕聲問。


    “住在你心裏........”吳宇屾捂著嘴笑說:“這夢真好,都能講話了,你問我住哪?我想住進你心裏......我想你喜歡我......不要躲著我。”


    不知是寒風灌進了腸胃,還是酒精過度侵襲,吳宇屾喉嚨裏發出一陣急促低沉的呻吟聲,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仿佛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的體內肆虐,他試圖用手捂住嘴巴,但那股惡心感如同潮水洶湧而來,無法阻擋。


    終於,他沒忍住,身子猛地往前一傾,張口便吐了。


    “吐出來,感覺好些了?”衛蘭幫吳宇屾拍著後背。


    “嗯。”吳宇屾緩了口氣,微微抬頭,迷離的眼神凝視著衛蘭。


    衛蘭用紙巾輕輕幫他,拭去嘴上的殘留物。吳宇屾慢慢地抬起手臂,捏了捏衛蘭的臉,嘴角勾勒出一抹不經意的笑意:“這夢升級了,都有觸感了,真好,真好.......”


    衛蘭望著微醺的吳宇屾,不知他在語無倫次的說些什麽,繼續問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吳宇屾晃動著不穩的身體,搖著手,高聲大唱。


    這時,衛蘭兜裏的手機發出‘嘀嘀嘀’的響聲,是趙文靜發來的短信,上麵寫著吳宇屾家的地址,看來這都是他們計劃好的。


    趙文靜的手機號,還有江汐和吳宇屾的號,衛蘭都深深地記在腦子裏,這是上學期經常往她宿舍打電話的三個號。


    衛蘭把地址記在腦中,攬著邊唱邊笑的吳宇屾,在馬路上叫了個的士。


    當衛蘭剛把吳宇屾塞進車的後排坐好,自己準備去前排副駕駛位上,吳宇屾就吵吵著要下車,不是說好悶就是頭暈。


    無奈,衛蘭隻好陪他一起坐在後排,當吳宇屾的頭靠在衛蘭肩上的那一刻,他什麽事都沒了。頓時,安靜地閉著眼睛,不知他是睡著了繼續著美夢,還是神誌不清......


    不過此刻,他呼吸已均勻了,臉頰上的紅潤也褪一些。


    衛蘭抿嘴低眸,目光輕柔地望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臉頰,他眉宇間英氣逼人,鼻梁挺直而優雅,唇形完美,此時正微微上揚,洋溢著童真的笑容,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微笑。


    自己這算是偷窺嗎?想到這,衛蘭不禁臉紅,害羞地看向車窗外。


    吳宇屾的身體蠕動了兩下,半個身子都靠在衛蘭身上,衛蘭把他往外推了推,他就往裏靠一靠,就像個粘著媽媽的孩子。


    “衛蘭,是你嗎?.......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躲著我......能不能像現在這樣一直在我身邊,哪怕是夢,我也不想醒........”吳宇屾低聲語無倫次的說著夢話。


    衛蘭眼眶一片濕潤,如果可以,多希望這一刻可以是永遠。


    沒有責任,沒有對等,沒有距離,隻有你我。


    十幾分鍾後,車子停在一別墅區大門口。


    衛蘭扶著吳宇屾走下車,月光在雪地上,夜晚格外的明亮。吳宇屾臉上的紅暈,已完全消散褪去。


    “吐出來,還是有用的,臉都不紅了。”衛蘭又搖了搖吳宇屾道:“你自己走可不可以?實在架不動你了。”


    吳宇屾一米八多的個子,身材挺拔又高大,衛蘭架著他確實吃力。


    “走不了,還是頭暈......難受........”吳宇屾說著,頭往衛蘭肩裏麵挪了挪。


    他鼻息呼出輕微的氣體,在衛蘭的脖頸處圍繞,溫溫癢癢的。吳宇屾又把頭往前湊了湊,距離又在一瞬間拉近,他的唇幾乎要貼在了衛蘭白皙的頸上。


    衛蘭使勁把頭擰向另一邊,但他的唇還是像過電一樣,驟然貼在了她的頸上,她的頭皮一陣酥麻。然後,她慌忙兩隻手用力把他的頭推開。


    “哎呦。”吳宇屾一個重心不穩,踉蹌了兩步,摔倒在雪地裏。


    “你沒事吧。”衛蘭彎腰趕緊問。


    “你是想摔死我?”吳宇屾抬眸死死地盯著衛蘭問,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她融化。


    她愣了一下,閃躲著他的目光:“你醒酒了?”


    “嗯......沒有,還是頭暈.......這是在哪裏?”吳宇屾裝模作樣結結巴巴道。


    “你早就醒酒了?對不對?”衛蘭質問。


    “沒有,就是剛才醒的,被你摔醒的。”


    “被我摔醒的?.......隨你怎麽說,前麵應該就是你家了,你快回去吧,我走了。”衛蘭輕聲道。


    其實,吳宇屾是剛下車時,寒風才把他的酒意吹散,恢複了些意識,當他發現這不是夢時,他怎麽舍得醒來,繼續裝醉,貪婪的享受著這一刻的美好。


    衛蘭的發香,絲絲侵入吳宇屾躁動的心,他控製不住的想去靠近,再靠近.......以至嘴唇不小心觸到了她的頸。


    “衛蘭.......”吳宇屾擋在衛蘭身前,含情脈脈地說:“謝謝你剛才送我回來........還有照顧我,我到現在都是糊的,半夢半醒......感覺那麽不真實,頭真的還是暈的,隻是比剛才好了些。”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多喝點水,我也要回去了........”


    “再陪我說會話好嗎?”吳宇屾突然伸出溫熱的大手拽住衛蘭。


    衛蘭纖細的手,被一股暖流包裹,她想把手抽出,但他卻越握越緊。


    “太晚了,我要回家了.......你把手放開好不好?”衛蘭紅著臉,難為情地說。


    吳宇屾這才發覺,自己的唐突,忙把手縮回來,一隻手插口袋,一隻手摸著頭,尷尬又羞澀地說:“.......那麽晚,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喝了酒,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也喝酒了啊,我要送你。”吳宇屾執意道。


    “我沒事,我又沒暈.......”衛蘭抿了抿嘴說。


    “你這是在嘲笑我嗎?”


    “沒有,不過,三杯?才三杯?你就這樣了,確實有點......”


    “有點什麽?你隻要敢說出來,我就不讓你回家了。”吳宇屾佯裝凶道。


    “不說了.......幼稚,就會威脅別人。”


    “我沒有威脅別人,我隻威脅你.......”


    空氣中凝結著曖昧的氣息,衛蘭心跳加速,微微抬頭,撞進吳宇屾深情又深邃的眼神裏,耳根一陣發熱。


    他們的目光溫柔的相對,發出一股神秘的力量,讓他們彼此融匯,就像一隻溫暖的手在擁抱他們。


    吳宇屾俯身又往衛蘭身邊湊近幾分,那天他從衛蘭學校離開後,他怨過她,恨過她.......她那麽絕情,每次都把他推的遠遠的。可是當他看到她時,又控製不住的想靠近她。


    “衛蘭,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留在你身邊的機會?”吳宇屾黑眸內流動著幽幽的星光,隱藏的愛意流轉於眸底。


    “你那麽優秀了,而我,在你的光輝下,會沒有自我.......你將來一定會遇見一個,和你一樣優秀的女孩,無論是學業還是家庭........而我不夠好。”衛蘭低聲說。


    “我的將來就是你。別人再好,都與我無關,你再不好,我都喜歡......衛蘭,你喜歡我嗎?如果喜歡,你隻要站在原地不動,不閃躲,不管我們距離多遠,我會一步步走向你.......”吳宇屾邊說邊靠近衛蘭。


    衛蘭垂著腦袋,正好觸碰到吳宇屾心髒的位置,聽到他結實有力的心跳,‘砰砰砰’越來越快,隨之而來的,還有明顯急促的呼吸聲。


    這夜晚本該靜謐無邊,但此刻多了幾分無措、幾分緊張、幾分悸動........


    “小屾,是你嗎?你個小王八羔子,幾點了還不回家?”一個老者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是你爺爺在找你,快回去吧。”衛蘭往後退了兩步,如大夢初醒,輕聲督促他。


    “我說了送你的,還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剛下了雪,路滑,你快去迎一下你爺爺,別讓老人家摔倒了.......”


    “那我的問題呢?你現在可以不回答,但是先別拒絕,認真考慮一下,好嗎?”吳宇屾眼底的情意沒有一絲一毫掩飾,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好,我答應你,認真考慮,你快回去吧。”衛蘭迎著吳宇屾的目光,唇角微不可察的一勾,緩緩地笑了笑,大步轉身,然後離開。


    吳宇屾目光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緊緊追隨著衛蘭的背影,那背影,被月光拉得長長的,漸行漸遠的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他心中滿是不舍與眷戀。


    “你個小王八羔子,不回家,站著發什麽呆呢?”突然,一隻蒼老有勁的手,擰著吳宇屾的耳朵凶道。


    “爺,你輕點。”吳宇屾捂著耳朵喊道。


    “你喝酒了,一身酒味......就你那酒量,還逞能喝,下次再喝我把你腿打斷。都幾點了,也不看看,才回家........”


    “爺,我知道了.......哎呦,你輕點,我耳朵都快被您擰掉了,您說您一把年紀了,勁怎麽還那麽大。”


    “我年紀再大,收拾你,還是收拾的住的。”


    “您是我爺,啥時候收拾我,都能收拾的住......哎呦,疼,輕點了您......不喝了,下次再也不喝了.......”


    不遠處,衛蘭聽見爺孫倆的叫喊聲,莞爾一笑,但剛才的緊張、激動還心有餘悸。


    她是這麽的矛盾,猶豫不決,對吳宇屾的深情告白欣喜、感動,又對未來憧憬、不安。


    她渴望和吳宇屾攜手共度每個晨曦與黃昏,但太多的責任,讓她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深情厚意。


    ‘嘀嘀嘀’,衛蘭拿起手機,是江汐發來的短信,短信簡潔感人:


    “曾經的我,問自己:如果兩個人沒有結果,為什麽會相遇?後來我想通了,也許今生的相遇,是為了彌補前世的遺憾呢。衛蘭,加油,勇敢的愛一次。”


    這條短信打動了衛蘭心底最深處的那層殼,她想起第一次聽到吳宇屾名字的時候,想起第一次回眸看向他的時候,想起他吹起薩克斯的時候,想起他深情唱歌的時候,想起他讓自己笑,讓自己哭的時候........


    哪個瞬間,好像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他們相遇相知相愛。


    衛蘭內心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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