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蘭趕到齊衡家時,已是下午三點,她按響門鈴,開門的是齊大娘。


    “小蘭,你今天不是休息嗎?怎麽跑來了?”齊大娘驚訝地問。


    “齊先生打電話給我,讓我帶康康去上課。”衛蘭說。


    “康康剛被王姨帶走了,王姨雖沒能力陪康康上課,但送他是沒有問題的.......衡子也是,不就一節課嘛,還讓你再跑一趟........”


    “........是衛小姐來了嗎?”齊衡從書房沉著臉走出。


    “你怎麽還讓小蘭又跑一趟,她男朋友過來了,要陪.......”


    “我請衛小姐過來有事,”齊衡打斷母親的話,拿起外套轉臉對衛蘭冷言道:“請跟我出去一趟。”


    站在門口的衛蘭,跟著齊衡進了電梯。


    電梯裏,齊衡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籠罩全身,他眸色冷如冰霜,似有火光稍縱即逝。此時他高而瘦弱的書卷之氣,蕩然無存。


    兩人走出電梯,也一直沒講話,齊衡也沒說去哪裏?什麽事?


    直到走到小區門口的一家咖啡店,齊衡拉開店門,示意衛蘭進去,兩人才有了眼神的交流。


    “先生、小姐,請問想喝些什麽?”店裏服務員問。


    “兩杯冰美式。”齊衡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蘊含著冰冷的氣息。


    “一杯就可以了,我不用,謝謝。”衛蘭望了一眼齊衡,又望向對麵的服務員說。


    “你是不是很喜歡和我對著幹?”齊衡蹙眉道。


    “沒有.......我喝水就行。”衛蘭低聲解釋。


    咖啡店裏幽暗的燈光,映襯著齊衡那張輪廓分明,淩厲逼人的臉,他許久沒說話,目光停留在衛蘭身上。


    “齊先生,您說有事,請問有什麽事?”他的目光讓衛蘭不自在。


    “你很趕時間?”齊衡輕蔑地問。


    “齊先生,請問有什麽事?”衛蘭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你很趕時間?”齊衡也重複著剛才的話。


    “您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衛蘭起身準備離開,她不想這樣耗持下去。


    “我是你的老板,你就這態度對我說話的?”


    “您是我的老板,可我工作上並沒有什麽失誤........”


    “沒有失誤?我跟你說過,不許帶陌生人來我家,你呢?”


    衛蘭如醍醐灌頂,明白了齊衡陰臉的原因,連忙解釋:“因為昨天康康睡覺了,所以他才進屋送康康進來........他並未久留。”


    “你無需給我解釋,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齊衡斬釘截鐵道。


    “可這並不是什麽原則問題,那天他陪康康踢球........”


    “康康有父親,用不到讓他陪。”齊衡兩手拍在咖啡桌上,赫然起身。


    “........對不起,是我違反了約定,”衛蘭承認錯誤,不關事情大小,自己確實違約了。


    “絕不許再有下一次,”齊衡的眼眸宛如一柄利劍。


    衛蘭隱忍著點了點頭,她不懂這點小事,值得他生這麽大的氣,專門讓她過來,當著麵訓斥她一頓。


    “齊先生,您說的我記住了,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去哪裏?我說了讓你加班。”


    “我去接康康,”衛蘭斟字酌句、麵無表情的說完,推門出了咖啡店。


    齊衡緩緩地坐下,他幽深的黑眸緊盯著衛蘭遠去的背影,並皺起眉宇,眸色變得幽暗。


    昨天晚上他應酬到半夜才回家,醒來時已是今天中午。康康興高采烈的跑過來,跟他打著手語述說著,昨天吳宇屾和衛蘭帶他去吃了肯德基和看電影,特別是吳宇屾踢球很厲害,帶著他一起踢球得了第一名........並拿出教練用拍立得給他們三人拍的照片,三人露著潔白的牙齒,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頭緊緊貼在一起.......多像幸福地一家三口。


    看著兒子這麽開心,他應該開心才對,可他心裏卻升起了一團烈火,他不知是覺得自己父親的位置受到了侵占,還是不喜歡照片上這個人,還是不喜歡看兒子和他那麽親近........隻是他心裏莫名的火,讓他壓不下去。


    緊接著,齊大娘看到照片,又對照片裏那個男子稱讚一番,說他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和衛蘭很般配,並對康康很照顧,讓康康度過了快樂難忘的一天.......


    確實,齊衡也從未見過康康如此興奮過,他雖然每周日盡量抽時間去陪兒子,但他沒陪他在足球場上認認真真踢完過一場球,或是去看一場電影........


    齊衡壓著內心的火,強顏歡笑的摸了摸康康的頭,進了書房。


    他看著手裏的照片,徐徐地點燃一支煙,這麽多年自己辛苦打拚,就是希望自己的母親和兒子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他懼怕貧窮,貧窮讓他的青春裏滿是遺憾和創傷。


    大學時,他的父親得了肺癌,為了不拖累本以一貧如洗的窮家,他的父親在得知病情後,沒有去醫治,而是在一個無人的清晨,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上........從那一刻起,他發了瘋的讀書,他要成功,他要脫離‘窮’這個字,窮是那麽的可怕,窮人的命又是那麽的卑微,同學們常常嘲笑他,穿打了補丁的衣服,嘲笑他,啃饅頭就鹹菜.......


    最終他大學畢業時,拿著全額獎學金被報送到國外留學........隻有他自己清楚,那是他付出多少努力換來的。


    現在成功了,有錢了,但是骨子裏的敏感、陰冷卻沒有隨著他的成功,而被治愈。


    於是,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衛蘭的號碼........


    衛蘭接康康回家後,一如既往的做著自己的事,陪康康讀卡片,玩積木.......中間接到吳宇屾的電話,他已上火車,他們又將分隔千裏。


    晚飯時,齊衡推門回家,和他們一起用餐。


    衛蘭一直悶頭吃飯,回避著齊衡地目光。


    此時齊衡和在咖啡店裏的,已判若兩人,他微笑著給康康和母親夾菜,冷峻的臉龐已煙消雲散。


    “小蘭,你夾菜吃啊,別隻吃米飯.......這還是你第一次在家和衡子一起吃飯吧?不用拘謹。”齊大娘笑眯眯地給衛蘭夾了一夾菜,又轉臉對齊衡道:“以後有時間就多在家吃幾頓飯,整天在外邊吃,油大傷身,還有雖然康康平時有我和小蘭陪,但男孩子越來越大,還是父親陪伴會好些。”


    “媽,工作需要........我也想多在家陪陪你和康康,不過您說的對,等這個樓盤售空收尾後,我就休個年假,好好陪陪你們.........”齊衡柔聲道。


    “到時候,你再陪我回老家一趟吧,好長時間沒給你爸燒過紙了,平時逢年過節都是你兩個姐姐燒,這幾天他老是托夢給我,想讓我回去看看他......”齊大娘傷感的說。


    “好,聽您的。”齊衡聞言意駭。


    齊大年聽聞後,欣慰的點了點頭。


    飯後,衛蘭幫王姨收拾洗好碗筷,八點剛一過,她便準備離開。


    “大娘,王姨,我回去了,”衛蘭拿起外套說。


    “小蘭,今天怎麽回去那麽早,以前都是和我們兩個聊會天的。”王姨說。


    “小蘭想回去,讓她早點回去,每天一個女孩子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太晚也不安全。”大娘欲從沙發起身送送衛蘭。


    “大娘,您坐著看電視吧,不用送我。”衛蘭抿起嘴角,又對康康擺了擺手,“明天見,康康。”


    “我開車送你回學校。”齊衡從洗手間出來,邊洗手邊說。


    衛蘭本想趁齊衡去洗手間的空隙,趕快溜走,不用給他尷尬的打招呼,下午他那個態度,衛蘭還是心有芥蒂的........這會他怎麽那麽快就出來了。


    “不用,我坐公交車很方便........”衛蘭拒絕道。


    “小蘭,你讓他去送你,他平時不在家,這在家了,就讓他去.......昨天你和你男朋友那麽盡心盡力的照顧康康,衡子也想謝謝你.......”齊大娘慈眉善目的說。


    “真不用.......”衛蘭露出尷尬之色,心想他謝我?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吃了我。


    這時,齊衡已穿好外套,站在門口:“走吧。”


    出了電梯,衛蘭徑直走出樓棟,轉身麵無表情的跟齊衡說:“齊先生是還有什麽事要說?”


    “沒有,”他眼神微眯。


    “那您真的不用送我,謝謝。”


    “我說了送你。”


    “現在已是下班時間,您沒資格要求我什麽。至於下午您跟我說的,我已記住......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衛蘭轉身大步流星的往小區出口走去。


    齊衡望著這個少女漸漸遠行,而又倔強的背影,和自己年輕時是那麽相像——要強不服輸。下午衛蘭走後,他一直在咖啡店裏獨自坐到天黑,他承認自己處理這件事時有些小家子氣,但是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敏感和占有欲。


    他在樓下點燃一支煙,緩緩地一吸,煙霧繚繞而起,香煙的火光在他唇邊明明滅滅。


    ‘叮鈴鈴——’他的手機響起,他從口袋裏拿出,顯示屏上顯示著李助理的名字,他懶散地接起電話:“喂,有事?”


    “您好,齊總,現在說話方便嗎?”


    “說。”


    “lili說你這兩天不接她的電話,就打電話打到我這邊了,你要不給她回.........”李助理在電話另一邊無奈道。


    “給她一些錢,把她打發了吧........我不想再見到她。”齊衡低沉陰冷地打斷李助理的話。


    “好,齊總,我明白了,那您忙。”


    齊衡掛斷李助理的電話,又深吸一口手中的煙,煙身淡淡泛著藍光,與他迷離而又深邃的眼眸交相輝映,透過著嫋嫋煙霧,他仿佛看到了這幾年自己的過往:離婚從國外帶著康康回來,白天奔於工作,晚上紙醉金迷........麻痹著自己,身邊的女友幾個月換一個——lucy、july、cici.......還有剛才的lili,有些名字他甚至已記不住了.......他從未帶這些女人回過家,她們隻要粘著自己,讓自己感到厭煩,他就把她們打發走,被感情傷過的他,早已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真愛了。


    齊衡垂下眼簾,目光掠過指間那即將燃盡的煙,他從容的將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撚,煙蒂被精準無誤地掐斷,火星瞬間熄滅。整個過程,他的表情平靜,沒有絲毫的猶豫或不舍,仿佛是他對過去某個瞬間、某個情緒的告別。


    這邊,衛蘭剛坐上公交車,吳宇屾的電話就打來了:


    “喂,下班了嗎?”吳宇屾的響亮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火車轟鳴聲。


    “嗯,火車上人多嗎?”衛蘭此刻很想念吳宇屾,雖剛分開而已。


    “還好,這次買到臥鋪了,可以躺著了........”


    “不許你再這麽折騰了.......我不想你再這麽折騰。”衛蘭沉聲說。


    “你怎麽了?聲音聽上去怪怪的,誰欺負你了嗎?”吳宇屾問。


    “沒有.......就是想你了........”


    “那我現在就跳下火車回來找你。”


    “別鬧了........你答應我的,不許再偷偷跑回來。”吳宇屾的孩子氣,總能在不經意間,讓衛蘭沉悶、隱忍的生活感到一絲光亮。


    “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就是.......我也想你,這三個月怎麽熬啊,你一定要及時接我電話,每周末跟我視頻.......”


    “吳宇屾。”衛蘭輕輕地喊道。


    “嗯,怎麽了?”吳宇屾輕聲答。


    “沒什麽,就是想喊聲你的名字......”


    “傻瓜。”


    是啊,在感情裏,我們都是傻瓜,傻傻地愛著,以為這樣愛著就可以天長地久,永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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