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海洋世界出來,已是下午五點多,城市裏最堵車的時間。


    康康上車後躺在衛蘭懷裏,小眼皮打了一會架,就睡著了。


    “我們可能要晚上七點才能到家,太堵了,你打電話給家裏人說一聲,別讓她們等急了。”齊衡邊開車,邊看著路上的路況說。


    “好,”衛蘭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怕吵醒懷裏的康康。


    “喂,大娘........嗯,我們回來了........但要晚一會到家,路上堵車........康康睡著了.......嗯,知道了,拜拜。”衛蘭輕聲和電話裏的齊大娘說道。


    隨後,她掛了電話,對開車的齊衡道:“大娘說讓我們不著急,她和王姨晚一會再做飯,等我們回去,”


    “嗯......你也休息一會吧,累一天了。”齊衡從後視鏡中望了眼衛蘭。


    “我還好........”衛蘭說。


    可康康睡著了,車裏就他們兩個人,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衛蘭便又接著小聲說:“那我睡一會了.......”


    衛蘭本想假裝閉眼睛休息,可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下巴底抵在康康毛茸茸的頭頂,睡的又香又沉。


    齊衡邊開車邊不時的從後視鏡中,望著衛蘭抱著康康睡著的樣子,康康依偎在衛蘭懷裏,衛蘭雙手環抱著康康,場麵溫馨......這不是他剛結婚時,所向往的生活嗎?


    他開車,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回家,一起出去.......一起過著平凡而幸福地生活。


    可當他事業有成了,他的小家卻散了.......


    他和他的前妻是在外國讀研時的同學,她生性活潑外向,小時就跟父母移民國外,兩人在一起,是她追的他。後來分開,也是她移情別戀,拋棄了他.......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所以毅然決然的帶著康康回了國,離開了那個傷心地。


    凡事都是陰陽往複,感情的失利讓他全心思的開創事業,他剛回國的幾年,正好是中國剛加入世貿組織的幾年,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特別是房地產行業,更是吃了時代的紅利。


    而他有學曆有拚勁,很快在短短的五年內,不僅搖身變成了上市公司的合夥人,更是把整個公司做大做強,推到了行業的前沿。


    事業成功,年輕有為,身邊美女如雲,他終於擺脫了少時的貧窮和膽怯........可他卻擺脫不掉內心的貧瘠和敏感,以及婚姻背叛裏帶來的傷害。


    哪怕現在母親和兒子在身邊,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孤獨的,無法言喻的一絲孤獨。


    此刻,後視鏡裏呈現的畫麵,驅走了那絲孤獨,讓他有種久違的幸福感。


    他希望這路上的車堵久一些,他可以一直這麽慢悠悠地開下去,望著熟睡的兩人.......


    當車停進小區停車場,衛蘭還渾然不知,沉沉地睡著......她是累了,前一天的事讓她夜裏輾轉難眠,早上又早早起來,這又跑了一天。


    “叮鈴鈴——”直到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才恍然醒來。


    她睡眼惺忪,小聲接著電話:“喂,嗯.......沒事,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好好休息.......嗯,明天見。”


    簡單的對話,齊衡猜的到,是吳宇屾打來的,應該是他身體不舒服,晚上不能來接衛蘭了。


    “什麽時候到家的?你怎麽不叫醒我......”衛蘭輕輕把手機放回口袋,怕吵醒還在熟睡的康康。


    衛蘭話裏‘家’這個字,讓齊衡聽了,心裏異常高興,他希望把她這裏當成家。再加上吳宇屾剛才打來的那個電話,更讓他心情舒適,他眼角露出了微笑,話語柔和:“剛到,看你睡的那麽香,就沒喊你.......”


    習慣了齊衡的冷峻,他冷不丁的微笑,讓衛蘭著實有點不適應,她摸了摸嘴角,心想是不是自己流口水了,他在笑話自己。


    還好啊,沒有口水,不知他在笑什麽。


    “噢,那我回去吧,大娘和王姨還等著我們呢。”衛蘭側臉看著窗外。


    “好,”齊衡把車熄了火,走下車。


    “康康醒醒了,到家了.......”衛蘭在康康耳邊小聲喊道。


    康康小眼都沒睜,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衛蘭懷裏,又接著迷糊起來。


    齊衡打開車廂後門:“別喊他了,瘋玩了一天,讓他再睡一會吧.......把他給我,我抱他......”


    衛蘭抱了康康一路,這會胳膊、腿都是酸的,確實也抱不動這小家夥了。


    她傾著身子,把懷裏的康康遞給齊衡,齊衡上半身鑽進車門,弓著腰接過康康。


    齊衡接康康的瞬間,兩隻胳膊不經意地碰觸到衛蘭的肌膚,衛蘭慌忙羞澀地收回手,打開車另一側的門下車。


    “車鑰匙在我褲子口袋裏,你拿出來鎖下車.......”齊衡雙手抱著康康,隨即用腳關上車門。


    衛蘭站在他身後,手攥著,怔了怔,始終不好意思去掏齊衡地褲口袋。


    “那你幫我接一下康康,我鎖了車,再........”齊衡看著衛蘭站在原地不動。


    “嘀——”衛蘭閃電般的速度,從齊衡口袋裏掏出車鑰匙,鎖上車,旋即大步走向電梯間。


    衛蘭害羞地表情、閃躲的樣子,讓齊衡不禁動容一笑。


    家中,齊大娘和王姨早已做好了飯菜,在等著他們。門一開,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幸福地生活不是應該如此嗎?


    “今天玩的怎麽樣?人多不多?呀,康康睡著了,睡了多久了?小家夥一定玩的開心極了.......”齊大娘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一起,笑嗬嗬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媽,你問了這麽多問題,我們先回答哪一個呢?”齊衡笑道。


    “都不先答,在外邊一天了,先吃飯,先吃飯.......我寶貝孫子醒了,知道到家了是不是?知道該吃飯了是不是?”齊大娘慈祥地望著剛醒來的康康。


    餐桌上,豐盛又誘人的飯菜,讓衛蘭連吃了兩碗飯。


    “中午你們沒吃飯?”王姨看著一直扒飯的衛蘭問。


    “吃了.....吃的很好,”衛蘭使勁咽下嘴裏的飯。


    “那你.......”


    “小蘭照顧康康一天,肯定是累了,我年輕的時候隻要上地幹活,回來都能吃四五個窩窩頭。”齊大娘說。


    “是您和王姨做的飯太香了,不過我也確實是餓了......”衛蘭靦腆笑道。


    “她確實今天辛苦了,把康康照顧的無微不至,擦汗換衣服,打傘擋太陽.......哪一點都想到了,我這個爸爸都自愧不如。”齊衡從沒誇獎過衛蘭的工作,這是第一次。


    “小蘭啊,辛苦了,大娘謝謝你.......你不僅教康康認字識字,還讓他更快樂了,你給了他愛和溫暖......”齊大娘想到衛蘭這半年多對康康的付出,感動的說。


    齊衡突如其來的肯定,以及齊大娘的肺腑之言,衛蘭聽後有些受寵若驚:“齊先生和大娘,你們客氣了,你們待我我如家人......我應該那樣待康康的.......”


    客套話衛蘭不太會說,隻能揚起嘴角報以微笑。


    晚飯吃的既溫馨又和諧,出去玩了一天,齊衡回來對衛蘭態度的改變,齊大娘也看在了眼裏,他對她卸下了防備。


    飯後,衛蘭幫王姨收拾好碗筷後,給齊大娘講了他們今天一天的都玩什麽,幹了什麽,齊大娘聽著笑著。


    當齊衡給康康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客廳裏卻靜悄悄的了。


    “媽,怎麽就你一個人在沙發坐著?衛蘭和王姨呢?”齊衡問。


    “都九點了,小蘭回去了.......王姨也去洗漱去了,”齊大娘從沙發上緩慢的起身:“我這也洗洗去,一會就睡了。”


    “她回去了?”齊衡一臉驚訝。


    “你還有事沒交代?”齊大娘問。


    “沒,我本想送送她的.......”齊衡低聲道。


    “什麽?你說的我沒聽到.......耳朵越來越不好使了,有事明天再說吧,讓她也早點回去歇著,一個小女孩也不容易。”


    “您也早點休息,我去哄康康睡覺,”齊衡提高了聲音。


    “嗯嗯......快去吧,”齊大娘微笑著走過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媽想過的日子,就是盼著你和康康天天都能像今天一樣開心。”


    齊衡微微一怔,旋即對母親溫和的一笑。


    這時,衛蘭已坐上了公交車,手裏攥著手機若有所思,剛給吳宇屾撥了一個電話,想問他怎麽樣了?可他的手機關機了.......或許他真的很不舒服,吃了藥已經睡著了,衛蘭望著窗外,繁星點點,不過一天不見,卻那麽的想他。


    此刻的吳宇屾正躺在床上,也望著同一片星空思念著一個人,他沒有睡著,也沒有生病.......隻是額頭受了傷.......他不想讓衛蘭看到自己今天如此的狼狽.......


    早晨他驅車回到大姑家時,他的父親——吳天祥正坐在客廳和大姑父喝早茶。


    “昨晚一晚上沒回來,和那個女的在一起?”吳天祥瞥了一眼剛進門的吳宇屾,斂起笑容,放下手中的茶杯。


    “她有名字,叫衛蘭,”吳宇屾把車鑰匙丟到玄關櫃子上,沒好氣地回道,然後徑直朝臥室走去。


    “我不管她叫什麽名字,你一晚上不回家,出去和她鬼混到現在才回來,憑這一點,我就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吳天祥猛地拍了一下麵前的茶桌,起身吼道。


    吳宇屾收住了腳步,嘴角抿起如刀鋒,臉陷入陰霾,緩緩轉身,用既陌生又犀利的眼神望著他父親:“鬼混?你說話怎麽那麽難聽?昨天作為長輩,你對她那般輕視,你不覺得不合適嗎?今天還說出這樣的話?”


    “不管我說出什麽樣的話,反正我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吳天祥義正言辭道。


    “可笑,我和衛蘭在一起,還不用經過你同意.......昨天隻不過是知會你和小媽一聲.......小時不管我,大了也不必你們操心。”吳宇屾說完,舉步準備離開。


    “你給我站住,什麽叫知會我們一聲,我是你老子,你就得聽我的.......你吃我的,用我的,就得聽老子的。”吳天祥怒目圓睜。


    一旁的大姑父見氣氛緊張,慌忙勸道:“小孩子大了就這樣,我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不生氣了,不生氣了,接著喝茶.......小屾,你也是,怎麽變得這麽沒大沒小的,你爸爸也是為你好,太早戀愛不好,你看你鄢然姐,上學時不聽話,談了幾年戀愛,最後怎麽樣了?”


    “是啊,小屾,聽大人話,你看你上的這麽好的大學,再找個對你事業有幫助的老婆,加上你爸爸為你打下了這麽大的江山,畢業後,你必定前程似錦,這是多少人羨慕的人生啊。”小媽聞言走進客廳附和道。


    吳宇屾抬眸失望地看著他的家人,他們的勢利讓他覺得心口堵了一塊石頭,而這石頭下麵壓製著他內心的怒火。


    他先是對大姑父說:“至少鄢然姐現在很幸福。”


    又扭臉問不遠處的小媽:“你對你老公的事業有幫助嗎?”


    最後用不屑的眼神望著他父親說:“你的‘江上’自己留著吧,我不稀罕。”


    “你怎麽對長輩說話的,你小媽那麽疼你,為了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而我這麽辛苦的打拚又是為了誰?”吳天祥斥問。


    “你為了你自己!你的人生多精彩啊,升官、發財、死老婆,男人三大喜事,你都占了.......”吳宇屾咬牙切齒回道,他再也壓製不住心中的那團火。


    “啪啦——”吳天祥信手拿起麵前的茶杯,狠狠地朝吳宇屾砸去。茶杯砸到吳宇屾的前額,接著一聲清脆的響聲,茶杯掉落地上。


    “小屾,你沒事吧?哎呀,額頭冒血絲了........老吳,你在幹什麽啊,你看你把小屾傷的........”小媽微張著嘴,驚惶地跑到吳宇屾身邊。


    吳天祥身體不住地顫抖,‘死老婆’這三個字,深深刺痛了他,那是他的死穴,他扶著茶桌,穩住身體,低吼道:“滾.......”


    “以後我會自力更生,不會用你的一分一毫,以前用你的,我會還你.......”吳宇屾摸了摸腫痛的額頭。


    “滾!”吳天祥顫抖著身軀,如獅子般大吼道。


    吳宇屾側臉,回望了一眼父親,然後憤憤而去。


    剛走到門口,遇見了大姑,她剛和保姆一起買菜回來。


    “小屾,這是去哪啊?.......你的額頭怎麽回事?快快,讓大姑看看。”大姑拉住吳宇屾,滿眼關切。


    “大姐,你拉住小屾,別讓他走.......”小媽從後麵跑過來。


    接著,小媽和大姑一個架著吳宇屾一個胳膊,把他拉了回來。


    而客廳裏,大姑父正讓保姆收拾著地上的破碎茶杯,吳天祥已獨自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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