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家裏租房、搬家,衛蘭忙的不可開交。


    住了將近二十年的老房子,一收拾,居然發現有那麽多東西要搬。


    不過一切還好,都很順利。新租的房子,離妹妹上班的醫院比較近,小三室,有電梯,一家人都很滿意。


    就是趙文靜最近總是打電話給衛蘭,埋怨她,忙的見不到她人。


    這不晚上,衛蘭剛準備睡覺,趙文靜又打來了電話:“喂,江汐還有四天就結婚了,你這伴娘也不來關心下新娘,還有試試你伴娘服,工作態度太不積極了。”


    衛蘭聽著電話裏文靜的投訴,無奈地笑道:“我這不是搬家嗎?這都忙完了!明天上完早班,把年假一休,後麵幾天我好好陪你們。”


    “哇!真的?明天休年假?”


    “真的!”


    “那明天晚上,我們給江汐搞個告別單身儀式吧。”趙文靜在電話另一邊笑嗬嗬提議。


    “怎麽搞?”衛蘭問。


    “就是喝酒擼串,把江汐灌醉,讓她好好瘋狂一把。”


    “江汐就一點點酒量,一灌就醉了。你大個肚子又不能喝,還喝酒擼什麽串?”衛蘭笑言。


    “醉翁之意不在酒嘛,主要咱們姐妹聚在一起瘋瘋鬧鬧,要不就去ktv?這個我可以,我可以吼幾聲,對!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晚上,我把我們家大寶哄睡,然後跑出來,瘋狂一把!我跟江汐再打個電話,說一下。想想就期待,好久沒那麽玩過了,先掛了。”趙文靜越說越興奮,連忙掛了衛蘭的電話,又去跟江汐說明晚的計劃了。


    “你大個肚子......”衛蘭還沒說完,就聽到手機裏嘟嘟嘟的聲音。她淺淺一笑,這個文靜還是這麽愛玩,大個肚子都不消停,不過有這麽個愛折騰的朋友,生活才多姿多彩啊。


    翌日早班,閔靜在班車上,對衛蘭今天的妝容,嘖嘖稱讚:“小蘭,你可以出師了。這眉毛和眼線畫的渾然天成,腮紅和高光打的恰到好處,口紅畫的也飽滿立體,整個妝容自然、知性、優雅,不做作。”


    衛蘭對閔靜給予的這一係列肯定,受寵若驚:“靜姐,誇獎了......主要是師傅教的好,師傅教的好。”


    “師傅教的好,學生也要有天賦啊。接著,我就要開始教你衣著穿搭了,你再上街買衣服,我陪你去,聽見沒?”閔靜說話如老師般口氣。


    衛蘭抿起唇角,點點頭。


    一晃,一上午班過去了。


    中午時分,衛蘭在食堂吃過午飯,準備去收銀亭換班,換閔靜去吃飯。


    “蘭妹!”食堂門口站著一中年女人,向她招手,是蘭姐。她笑容滿麵,走到衛蘭跟前:“我問你崗亭裏的同事,她說你在食堂吃飯,我就找過來了。”


    “您找我有事?您吃了嗎?要不進去吃點。”衛蘭禮貌招呼。


    “我吃過了,......還記得我上次說,要給你介紹男朋友嗎?就是介紹我侄子,他這從外地回來了,馬上路過收費站,我讓他過來,和你見一麵,怎麽樣?”蘭姐握著衛蘭的手,目光熱忱。


    衛蘭聞言,微微一怔,笑說:“謝謝蘭姐一片好心,可我這是上班時間。”


    蘭姐見衛蘭拒絕,忙說:“就見一麵,五分鍾的時間。我就這麽一個侄子,想他找個溫柔賢惠的媳婦。我就看上你了,你善良熱心......”


    她話還說完,包裏的手機叮叮作響,忙拿出手機:“喂,你到收費站了,我到了,我在這個院裏麵呢,你把車先開進來,快點,我等你。”


    蘭姐掛了電話,喜笑顏開的跟衛蘭說:“他到了,就見一麵,見一見.......”邊說,邊拉著衛蘭的手,大步往站院門口走。


    剛走到門口,一輛黑色越野車迎麵駛來,停靠到路邊。


    一名穿黑色衣褲的青年男子,帶著墨鏡,推開車門,衝蘭姐抱怨道:“姑,你讓我在這停什麽車?有什麽事不能回家再說?”


    蘭姐笑嘻嘻地說:“姑給你介紹一女孩認識——衛蘭。”旋即,又對衛蘭說:“小蘭,這是我侄子——吳宇屾。”


    衛蘭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人,背光而立,他與印象中的那個他瞬間重疊,隻是褪去了年少的青澀,臉龐變得棱角分明。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身材更加挺拔結實。


    然而一身黑衣,卻掩不住他的意氣風發和沉穩淩厲。


    “小屾,愣著幹嘛呢?打個招呼啊!”蘭姐戳了戳吳宇屾後背。


    吳宇屾緩緩摘下墨鏡,仿佛被閃電擊中,露出驚愕和難以置信的目光。


    這一刻,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兩人靜靜地望著對方。


    衛蘭曾幻想過,無數兩人相遇的場景,但沒想過會像現在一樣,猝不及防。“你好”,“好久不見”,這樣的話,更是哽在喉嚨深處,硬生生擠不出來。


    “姑姑,你好,我是吳宇屾的女朋友,楚嬌嬌。”一個身影從副駕駛走出,笑吟吟地走到吳宇屾身邊,輕輕挽著他的臂彎,頭親昵地倚著他的肩膀,自我介紹說。


    蘭姐頓時傻了眼,驚訝的問:“小屾,這是你女朋友?”


    吳宇屾遲疑了片刻,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怎麽不早說,你不是沒女朋友嗎?這事鬧得多尷尬。”蘭姐數落完吳宇屾,又忙轉身,跟衛蘭解釋:“不好意思啊,小蘭,是我沒搞清楚。”


    楚嬌嬌笑容明媚道:“沒事,姑姑,不尷尬,我們都認識,我們和衛蘭都是高中同學。”然後,她走向前,邊上下打量著衛蘭,邊打招呼:“衛蘭,好久不見,你變化很大嘛。”


    “都認識啊?小蘭,你也認識小屾?”蘭姐好奇的問。


    衛蘭強裝鎮定的點了點頭,心卻痛的如被刀割,她很想大氣的回楚嬌嬌一句:“好久不見,”但嗓子像被鎖住了。


    她十指緊握,咽下一口氣,發出低壓破碎聲音:“你們.......聊,我要去......上班了,”話音斷斷續續,像被心底的酸痛絆住了腳。


    衛蘭轉身向崗亭走去,她的手一直緊緊攥著,給自己提著氣,步伐太沉重,她怕自己沒有了力氣。


    崗亭內,閔靜看到臉色煞白的衛蘭進來,關切地問:“你怎麽了?來大姨媽了?臉色那麽憔悴。”


    衛蘭恍然,搖了搖頭。


    “那我去吃飯了,”閔靜起身,走出五平方米大小的崗亭,又回頭問了衛蘭一句:“你真沒事?”


    衛蘭還是輕輕搖了搖頭,等閔靜關上崗亭門,衛蘭癱坐在收銀桌前。


    這時,那輛黑色越野車駛來,停在崗亭窗口前。


    越野車窗外,伸出一隻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用食指和拇指夾著通行卡,遞過來,準備繳費。


    衛蘭低眸,手微微發顫,接過通行卡,機械張口:“謝謝,祝您一路順風。”每個字似乎都在喉嚨中顫抖。她沒有勇氣再去看他,哪怕一眼。


    “衛蘭,那我們先走了,再見!”楚嬌嬌坐在副駕駛座,頭卻伸到了駕駛室的窗前,抵著吳宇屾懷裏,故意給衛蘭擺手,引起她注意。


    衛蘭一抬眸,霎那間,和吳宇屾四目相對,她慌忙看向別處,閃躲開。


    後麵排隊繳費的車,不停地按著喇叭,吳宇屾收回目光,踩下油門,呼哧而去。


    衛蘭如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俯在收銀座前。她忘記了後麵,怎麽堅持到下班,她如木偶般,滿腦子都是剛才那一幕,楚嬌嬌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一幕……


    “你剛才怎麽不說話?”楚嬌嬌望著一直陰沉著臉,默不作聲開車的吳宇屾。


    “誰讓你下的車?”吳宇屾語氣淩厲。


    楚嬌嬌輕笑:“你不應該謝謝我嗎?我替你以牙還牙了,她當年不就是這樣對你的嗎?”


    “閉嘴!”吳宇屾怒斥道:“我就不該答應大鵬去機場接你,更不應該讓你搭順風車,載你回老家!”


    大鵬是吳宇屾大學舍友,當年楚嬌嬌送吳宇屾去當兵後,一來二去和吳宇屾的舍友好上了。後來大鵬大學畢業,出國留學,留在了華爾街證券公司上班,也算年輕有為,楚嬌嬌和大鵬領了結婚證,跟著也出了國,這次回來探親。


    楚嬌嬌聽吳宇屾說的那麽絕情,抿著嘴,皺著眉,憤憤懟道:“吳宇屾,你平時不可一世,桀驁不馴,其實就是個孬種,見了衛蘭什麽都不是了,就是一孬種!剛才我裝是你女朋友,你怎麽不敢當著衛蘭的麵,直接說我不是你女朋友啊,你點什麽頭啊?因為你沒勇氣!你怕她有男朋友,你會崩潰!這些年你連問她的勇氣都沒有!”


    吳宇屾猛地一打方向盤,把車驟然停在路邊,壓抑著內心的怒火:“下車!我答應大鵬把你載到老家,載到了!”


    “那麽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她,你就是活該!活該!活該被她傷!活該被她虐!”楚嬌嬌邊解安全帶,邊咒罵。“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吳宇屾倏地一踩油門,絕塵而去。前麵十字路口,他忽打方向盤,調轉車頭,駛向收費站。


    衛蘭剛才失魂落魄的眼神,和顫抖的雙手,像一根針,深深紮進他的心裏,一陣陣刺痛和酸楚,久久不能平複,他要回去找她。


    可當他駛回收費站時,已找不到衛蘭的身影,她下班離開了。


    而衛蘭如這秋天凋零的樹葉,飄飄忽忽回到家中,倒在床上。無論她閉上雙眼,還是睜開,剛才的那一幕一幕,她怎麽都在眼前揮之不去。


    原來自己根本沒那麽堅強,在他麵前是那麽不堪一擊。心痛到無法呼吸,可眼淚呢?怎麽一滴都沒有?原來痛到極致,已沒了眼淚!


    吳宇屾駕車,失望地回到曾經的家中。


    他打開家門,家中一切擺設照舊,沒有一絲改變,隻是少了熟悉的爺爺.......再也聽不到,他老人家的嘮叨叮囑,還有那親切慈祥的笑容。


    這些年,他始終在逃避,不肯接受爺爺已經離世的現實,他自欺欺人,認為爺爺一直還在家等他,隻要他不回去,爺爺就還在,在等他.......他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裏。關於衛蘭,他也一樣,他不敢從王琰,和任何人那裏,打聽關於她的任何消息,他怕聽到,她和齊衡已結婚的消息........他接受不了。


    王琰打電話,通知他結婚,讓他參加婚宴,開始他是猶豫的。但如王琰所說,他們兄弟好久沒聚了。他也太久沒回過家了,最近他總是在夢裏見到爺爺,爺爺說想他了,想他回去看看,看看他長高了嗎?


    最終讓他決定回來的,還有一個直接原因,就是省集團公司,在他老家縣城有個項目,他被委派去,當項目負責人。


    他對自己說:“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回去的時候了!”省公司在全省那麽多項目,自己偏偏被派到這個項目,又是這個時候。


    吳宇屾答複王琰,可以參加婚宴,但他謊稱自己帶女友一起,他不過是想給自己打氣。因為就算那天,他見到衛蘭攜齊衡一起出席,他也不至於一敗塗地。


    他踱步來到陽台,輕輕晃了晃,爺爺的躺椅,他似乎看到爺爺正躺在上麵,眯著眼,笑嗬嗬的曬著太陽。


    這時,小姑從樓上下來,問:“你怎麽才到家?車開的比我還慢,我給你鋪好床了。”她又伸長脖子,看了看四周:“你女朋友呢?怎麽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吳宇屾收回思慮,看了小姑一眼,心虛的答了一句:“她回家了。”


    “她家也是咱們縣裏的?你大姑上次去省城看你,說你沒有女朋友啊!剛交的?還是高中同學?你都二十六了,是該好好談個戀愛,然後結婚了。咱們老吳家,你可是獨苗,那個女孩長的還不錯,就是個子矮了點,將來會不會不好生養?”小姑囉裏吧嗦的,問了一大堆。


    吳宇屾一句也沒聽到腦子裏去,隻是直愣愣的問道:“你怎麽認識衛蘭的?”


    小姑晃了下神,說:“我之前給你打電話,不是給你說過嗎?前段時間,我和你姑父吵架,不小心把你小表妹鎖在車裏了,就是衛蘭,她及時發現了,謝天謝地!”


    “你當時電話中,怎麽不說她的名字?”吳宇屾抑製不住的激動。


    小姑納悶說:“我說了你也不認識啊,誰想到你們能是高中同學!既然是同學,你以後見到她,也再好好謝謝她。還有今天,這事鬧的多尷尬,你帶著女朋友,我還跟人家介紹你。這事搞得,真是。你下次見了她,幫我給她賠個禮道個歉。”


    “你給我介紹女朋友,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提前給你說了,你還能讓介紹?你大姑、二姑、三姑又不是沒有試過。所以我就不提前給你打招呼,搞個突然襲擊。不過,你現在有女朋友了,以後我們也不操你這方麵的心了。”小姑說的繪聲繪色。


    吳宇屾無奈地坐在沙發上,雙臂抱著頭:“你這個突然襲擊,真是打的人措手不及。”


    “怎麽了?後悔了?衛蘭確實不錯,我還認她做了幹妹妹,以後你見她,還可以喊她一聲姑姑。”小姑笑著調侃,她沒看出吳宇屾此刻的苦楚。


    “喊她姑姑?開什麽玩笑。”吳宇屾說著站起身,心不由想:“那我能是過兒嗎?”


    他打開臥室的門,接著對小姑說:“我換身衣服就出去了,晚上哥們聚會,不在家吃。”


    “這個家也好久沒做過飯了,本來想喊你去我家吃的,出去吃就出去吃吧。”小姑叨叨著,走進許久沒有動過火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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