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


    橘紅色的巨大蘑菇雲在繁華都市中盛開。


    硝煙。


    濃黑的煙柱扶搖直上高空,將白雲浸染。


    破敗。


    數十輛車被碾成扁平扭曲的形狀,像垃圾一樣被丟棄。


    蕭瑟。


    殘存的車窗外垂著沾滿灰塵的手。


    廢墟。


    幾十層高的大樓從中折斷,上半截橫跨街道,在地上砸出巨大的深坑。


    屍體。


    焦黑的大地被鮮紅的液體沾濕。


    抱著槍械的士兵嵌在玻璃幕牆上,沉默地低著頭,像是睡著了。


    死亡觸目可及。


    它是傷員顫抖的手,是麵目全非者沉默的控訴,是叼著斷肢四處奔走的野狗。


    食腐鳥從遠處飛來,穿過濃煙失去蹤影,過了一會兒就從天上摔了下來。


    有毒的黑煙遮蔽天日,太陽的光輝透過黑雲,顯露出一個發亮的輪廓。


    無情的戰爭肆意地踐踏過文明的造物,將人性的尊嚴與榮耀踩在腳下,碾成碎渣,留下一片死寂殘骸。


    這裏沒有聲音。


    這裏沒有生命。


    剩下的,隻有殘渣。


    隻有曾經是人的某些東西。


    在停滯的時間中,白衣的裸足少女緩步走過街道,潔白無暇,就仿佛她與這個世界並不重合。


    “嗚呃……咳咳咳……”


    路旁,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踉踉蹌蹌的站起來。


    他的身體……


    哦,老天啊!請允許我不去形容這個人的身體,因為他的淒慘程度已經很難被人類視作同類了。


    如果出現在全年齡的影片裏,那他隻能被描繪成一團移動的馬賽克。


    馬賽克站了起來,將懷中摟著的槍對準白衣少女。


    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悶響,子彈大大偏離了預想的軌道。


    馬賽克顫巍巍地站直身體,再度舉槍。


    白衣女孩停住腳步,伸手輕輕抓住路旁的路燈。


    “哢哢……”


    “喀拉拉拉拉!!——”


    一陣令人牙酸的鋼鐵扭曲聲中,路燈杆被輕易的扭了下來,落到小小的手掌中。


    揮舞。


    “砰!”


    瀕死的士兵好似被輪胎軋過的青蛙,永遠的沉默了。


    解決掉微不足道的障礙後,白衣女孩繼續向前。。


    前方,光明正一點點打開,再走一段距離就能離開濃煙的覆蓋範圍。


    明亮的太陽光灑落,一座巨大的橋梁橫跨大河,勾連兩個城區。


    此刻,一片城區已經化作廢墟,裏麵的大部分人都逃亡到了另一片城區中,其代價就是三千普通士兵的生命。


    更多的人正在馬不停蹄的撤離這座城市,渾然忘記了自己今早本來是要趕往另一個城區上班的。


    很多人都覺得自己的日常生活枯燥而乏味,隻是單調的重複,但當他們真正踏入非日常的地獄,被死神親吻大動脈的瞬間,才會想起來平凡日常的好。


    戰爭不期而至。


    起因,隻是因為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長得像人的個體生物。


    大逃亡帶來了嚴重的交通擁堵,各種車輛擠在大橋的另一邊,機油味的空氣中彌漫著極度的焦躁。


    這是最後一批逃難的市民。


    在他們身後,不存在任何的生還者。


    白衣少女踏上大橋的瞬間,橋另一邊的逃亡者全都目擊到了她。


    “該死!讓一下!讓我過去!”


    “你們這些【嗶!——】,給我滾開!”


    “【嗶!——】【嗶嗶!——】”


    恐慌的情緒好似滴入滾油中的一瓢涼水,點燃了沸騰的情緒。


    混亂!


    成人在謾罵逃命,與父母失散的孩子大聲哭泣,隨後被人群淹沒,許多車輛開始肆無忌憚的衝擊人群。


    在真正的危機麵前,人是不可能做到井然有序的逃亡的。


    在這種時候,生物的本能將會壓倒理性,驅使人做出種種平日裏看上去不可理喻的行為。


    “你不能通過。”


    白衣女孩停下腳步,緩緩抬頭,看向大橋正中。


    那裏站著一個人。


    屬於男性的標準倒三角形,強健的棕色肌肉裸露在空氣中,體表布滿暗色的傷疤,看上去異常猙獰。


    男人的頭上蒙著一圈圈厚厚的白色紗布,從頭頂到脖頸都包裹的嚴嚴實實,下半身穿著破破爛爛的深色呢子長褲,腳踩草鞋。


    不管怎麽看,這家夥都不像是個正常人,不是變態瘋子神經病就是某某宗教的狂熱信徒。


    女孩瞥了怪人一眼,一聲不吭繼續向前走。


    “我是餘燼哀悼會所屬,司掌行刑,序列十七。”


    “你可以稱我為【麻木】。”


    自稱麻木的男人嗓音異常尖銳。


    這種尖銳並不是偏向女性的高音調,而是某種近似於禽類的異質叫聲,聲音吊在喉頭,不進不出,叫人聽了難受至極。


    “暴走生命體b-1060號,一小時十八分前出現在市區。”


    “破壞他人財物。”


    “危害公共安全。”


    “屠戮平民及克圖格亞聯邦共計五千餘人,男女老少皆不放過……”


    麻木右手高舉,掌心向天。


    被濃煙熏黑的雲層被一股強烈的氣流衝散,永晝的輝光灑在橋上,浸人波濤滾滾的水麵。


    隻見高空之種,一個反射著太陽光輝的龐然大物緩緩落下,它的陰影遮蔽了整座大橋。


    物體呈球形,直徑百米有餘,形狀近似於一個倒扣著的餃子,


    白球有著半透明的外殼,內部燃燒著一團橘紅色的光芒,以常人呼吸的頻率閃爍不休。


    “犯下此等罪行,你的路也已經走到頭了,請務必將生命留在這裏。”


    話音剛落,麻木右手五指猛的收緊,一道橘紅光芒自白球中心落下,匯聚成一根四米大棍,寬一寸,光華流轉渾然一體。


    手腕轉動,大棍遙遙指向侵蝕體。


    “凝!”


    麻木抬頭大喊,雷鳴之聲爆響。


    不知何時,白衣女孩腳下出現了一個橘紅色的圓圈。


    白球核心處迸射出一道炫目橘紅色光柱,瞬間將女孩籠罩在內。


    ——“轟!!”


    光柱所過之處,一切盡皆融化。


    大橋被貫穿出巨大的豁口,豁口邊緣的鋼筋被燒熔成液體,緩緩垂落。


    一擊過後,麻木毫不猶豫地轉身揮棍。


    “嗡!”


    肉身與能量武器相撞,空氣中蕩漾出一圈環狀波紋。


    白皙的小手錘在大棍上,一股沛然巨力襲來。


    麻木隻是稍微抵抗了下就放棄了與敵人角力這種無意義的行為,借著衝擊力飛身疾退。


    “破虛。”


    稚嫩而無情的聲音幽幽傳來。


    麻木直起腰杆試圖抵擋,但被一掌砸的倒飛出去,手中大棍從中斷成兩截。


    女孩得勢不饒人,追著被擊飛的紗布男再度推出一掌。


    後者人在半空無處借力,眼看著就要被小手砸成肉餅。


    生死關頭,麻木伸展四肢,高空之上的巨大白球上迸射出一道白光,狠狠撞入他的懷中。


    一陣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權限確認,行刑官十七。”


    ——“正在部署可可節點……能源網絡聯通中……”


    ——“【貫穿天堂之翼】搭載完成。”


    刺目的白光消散,隻見麻木的胸口正中插著一塊石膏色的圓柱狀物體,巨大的手柄露在體外。


    貫穿傷從前胸透到後背,鮮血流淌而出,在男人遍布傷疤的胸膛上勾勒出一個鮮紅的原型


    在他的身後,一張足有十米的閃亮金屬羽翼延展出來,寬大強韌,棱角鋒利,上麵緊密的嵌滿了菱形羽毛。


    片翼揮動,麻木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女孩一掌落空砸在大橋上,方麵十米內的鋼筋結構盡數扭曲變形,橋麵下沉,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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