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咽下最後一塊肉,拿著杯子放到嘴邊,一飲而盡。


    “呼……”


    身側,湯姆正舉著桌子,一步步走來。


    這家夥明顯喝多了,雙眼渾濁,臉蛋漲的通紅,渾身上下爆發出青春的荷爾蒙……幾天沒洗澡了?


    “粗魯,無謀,莽撞,暴戾……你在短時間內表現出的每一樣特質都讓我感到失望。”


    “如果北地美食界的未來都是與你相似的人,那根本沒有未來可言。”


    亞瑟的話清晰地傳入到旁觀者耳中。


    他們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文化環境不同,對世界的認知也會產生巨大的差異。


    “這也就罷了。”


    “別人在那坐的好好的,你為什麽要去掀他的桌子?”


    “蓄意破壞他人財產,以暴力手段傷人,真要讓你這樣的人占領米河以北,這還了得?”


    在亞瑟眼中,湯姆一行人已經從缺乏管教的不良少年變成了犯罪者。


    “初入燕蒸郭的時候,這裏的獵人給我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希望你隻是一個不合格的特例。”


    ——“砰!”


    湯姆黝黑的大腳丫踩在木製地板上。


    他沒有穿鞋,腳趾在地上磨出一層淡淡的痕跡,木屑飄飛。


    “呃啊啊啊啊!!——”


    湯姆向前一個大跨步,粗壯猙獰的雙臂抓著巨大的酒桌,奮而下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滯緩下來,亞瑟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湯姆猩紅的雙眼,嘴角拉出來的長長口水線。


    太慢了。


    慢到亞瑟甚至有閑心把餐具推到一邊。


    湯姆目露凶光,桌子角對準亞瑟的頭猛砸過去,就是想要往死裏打,殘忍陰狠的心思表露無疑。


    自己喝醉了拿槍射不死人,這麽大的桌子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落空的。


    隻要這個卑鄙的異鄉人死了,在這偏僻的鬼地方,可沒有人特意站出來為他伸張正義。


    自己還沒成年,哪怕失手打死人,最多也就關幾個月緊閉。


    相比於自己和同伴的麵子,關禁閉算得了什麽?


    “真是可恨又可悲。”


    冰冷的話語傳入耳中,強壯的黑皮突然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湧入四肢白骸,致命的危機感如同針刺。


    恐懼!


    在荒野中狩獵了這麽多年,他還從沒有感受到過如此直白的恐懼。


    恍惚間,一雙淡漠的黑色瞳孔映入他的眼簾。


    那是來自食物鏈頂層生物的俯瞰!


    湯姆清晰感覺到自己生命的火花已經完全被眼前的可怕生命體掌控,一個念頭就能吹熄!


    彷徨無助!


    如墮深淵!


    亞瑟隻是稍微放開了一點氣場,身在近處的湯姆就陷入了大量負麵狀態中。


    【混亂】!


    【恐慌】!


    【震懾】!


    凡人,再如何強壯,在真正的超凡者麵前也顯得羸弱不堪。


    水流聲響起。


    一陣腥臭味彌漫開。


    湯姆整個人癱軟下來,倒在身下的淡黃色水窪中。


    他低垂著腦袋,形容枯槁,嘴唇哆嗦,身體止不住顫抖。


    失去支撐的沉重酒桌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穩穩接住。


    亞瑟三根手指捏著桌子的邊角,彈指一揮,酒桌便橫空飛出去十米,落回原來的位置。


    拿走白色卡片,起身。


    亞瑟在旁人驚愕的注視中繞過了跪地不起的湯姆,徑自走向前。


    發生了什麽?


    那個氣勢洶洶的家夥怎麽倒了?


    先天性心髒病發作?


    一時間,昏暗的酒館中隻剩下了亞瑟的足音,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他,視線隨著他移動而移動,半天說不出話。


    “力量,不是用來傷害和發泄的。”


    “當你們在肆意揮霍力量以滿足自己扭曲欲望的時候,卻有很多人因為缺少它而深陷困境,無法保護自己珍視的事物,隻能在絕望中掙紮,等待命運的鍘刀落下。”


    “而那樣的人,即使真的沒有力量,他們最後也能夠昂首挺胸地說,自己真正的活過,為正確的事拚搏過,並且問心無愧。”


    湯姆的同伴看著一步步走來的亞瑟,莫名地感受到一絲心虛。


    這個男人並不強壯,自己兄弟幾個隨便挑一個出來都比他壯!


    然而,亞瑟的氣勢卻完全壓倒了他們。


    “你們很可悲。”


    “我從你們身上看不到任何一點能成為那樣的人的跡象,永遠也擁有不了真正值得珍稀的東西。”


    “看看你們都在幹些什麽?”


    “酒精,暴力,姓,放縱的娛樂,醉生夢死……”


    亞瑟走到幾人身前。


    至此,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半個字。


    他們隻是低著頭,努力維持著身體不跨掉。


    亞瑟造成的壓力就像是一座山巒從天而降,碾壓下來!


    幾個人現在知道為什麽湯姆會如此的不堪一擊,連帶酒都醒了。


    可惜,知道的有點太遲了。


    “做著刀口舔血的營生,為了別人餐桌上的美食流自己的血,到頭來換回那麽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錢,拿到這來揮霍。”


    “這就是你們現在的生活,並且這種生活會一直持續到可預期的未來,成為常態。”


    “直到有一天,你們老了,幹不動了,然後被新來的年輕人代替,或者幹脆死在荒野中。”


    “獵人?”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你們隻是一群奴隸,為自己戴上鐐銬,終日活在別人編織的美好謊言中。”


    “我甚至不期待你們能重新走上正道,因為你們從根子裏的已經腐爛掉了,沒救了。”


    “怎麽,不服氣?”


    亞瑟看著幾人憋屈倔強充滿怨恨的眼神,不禁笑了。


    “如果現在站在這裏說話的不是我,而是一個普通人,那他已經被你們打死了,途留下他的家人朋友用餘生為你們的殘暴行為買單。”


    “說實話,我也挺鬱悶的。”


    “我向往著在無盡世界中邂逅高潔的靈魂,結果卻總是遇到你們這樣的貨色,並且每一個都在不同的方麵,多角度全方位地讓我感到惡心。”


    “現在,帶上那頭……那個人,然後離開這裏。”


    在亞瑟的注視下,幾個年輕男女拖拽著湯姆灰溜溜跑了出去,臨走前還把地麵上的汙漬打掃幹淨,對老板道了聲歉。


    亞瑟目送著幾人消失在拐角處,微微搖頭,轉身走向酒館的角落處。


    那裏坐著一個矮個,原先還在自顧自喝酒的,結果被湯姆掀了桌子,殃及池魚。


    矮個戴著兜帽,露出來的下巴小巧潔白,小小的粉紅色嘴唇抿著。


    淡黃色的連帽運動衫,配上酒吧裏的昏黃色調,越發顯得她不起眼。


    亞瑟在矮個麵前微微欠身。


    “很抱歉,因為我的原因,您良好的用餐體驗被破壞了。“


    “如果可以,我想賠償一下你的損失。”


    “請問有什麽是我能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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