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願意相信我,那就帶我去見那些委托你的人。”


    “那可不行啊……”


    “為什麽,你不是相信我的嗎?”


    “亞瑟,這和新任與否是兩碼事。如果他們不願意,我也不能做出這種背叛一般的行為。”


    “你怎麽知道他們不願意?”


    亞瑟咧嘴一笑,邁步向前,經過秦平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


    “我有種預感,這次食王會不可能一番風順。”


    “接下來,一定會有人陷入絕境,包括你我。”


    “那些人會需要我,你也會需要我。”


    “相對的,我也需要你們的幫助。”


    “如果不想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們就必須團結起來,情報共享。”


    “拜托了,帶我去見他們。”


    秦平站在原地,雙手握緊又鬆開。


    良久,他歎了口氣。


    “好吧。”


    “我可以帶你過去,但在見麵之前我得先征求他們的意見。”


    “那事不宜遲,這就出發吧。”


    “等等,我得回去見一趟牛商,幫他處理一下食材。”


    “你不是專門來找我的?”


    “是啊,我專程來找你,順帶解決一下朋友的煩惱。”


    秦平的笑容溫和而誠摯,叫人分不出真假。


    “那成,正好我回去知會一下那兩個白癡。”


    亞瑟偏頭看了眼秦平,發現後者也在觀察自己。


    這家夥……


    隻要不中途隕落,將來,這個男人恐怕會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


    亞瑟並不是很相信“氣運”,“命格”之類的說法,他看中的是個人的格局器量。


    當初他在反叛位麵會收莉安娜為徒也是如此。


    女孩身上有著常人所不具有的特質。


    堅韌,執著,純粹。


    常人不是沒有過強大的信念和與之匹配的行動力,但隻要現實給予他們迎頭痛擊,任何的信念都會被扭曲成迎合現實的形狀,委曲求全,苟且偷生。


    因為那樣更加便利,更加舒適。


    軟弱者總會不由自主地選擇邪惡的行事作風,因為適當做些壞事使它們少吃苦頭,多吃甜頭。


    至於那些不為人理解的笨蛋,他們會將正義的長劍捅進自己的胸膛,同時貫穿敵人的身體。


    邪惡,永遠比正義來得輕鬆。


    超凡脫俗之人,必定身具獨特天資才情。


    雖說是初次見麵,亞瑟卻在秦平身上也看到了類似的東西。


    他不知道那批權限者給了秦平什麽,既然後者在實力上占了絕對優勢,完全可以威逼利誘,乃至殺人越貨。


    但秦平卻選擇了公平交易,甚至冒著和自己為敵的風險前來確認,可謂是仁至義盡。


    獅子會為了保護羊群和另一頭獅子起衝突嗎?


    一起瓜分還來不及。


    ……


    “亞瑟,你去哪了?”


    一進門,亞瑟發現那兩個給自己灌酒的白癡已經醒了。


    剛醒就在吃。


    “喲,還帶回來一個女——男人?”


    燕北打量了秦平一眼,頗為困惑地搖了搖頭,一邊往自己嘴裏塞肉。


    “真是的……年紀輕輕幹什麽不好,不去找個姑娘談戀愛,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


    秦平並沒有理會巴別塔,徑直走向了牛商。


    他是無暇天的成員,站在南方食閥的立場上,公眾場合不可能和北方的食者其樂融融吹逼。


    在見到秦平之後,牛頭一動不動的身體開始做出反應,微微低下頭。


    “公子,材料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請移步裏間……”


    “不用了,就在這裏吧,我的客人趕時間。”


    “這……好吧,如果公子您不在意引入注目的話。”


    牛頭從櫃台下拎起一個巨大的帆布袋(能裝下幾個成年人那種),交到秦平手中。


    “麻煩了。”


    秦平點點頭,接過袋子,放在地上攤開。


    隨著裏麵的東西暴露在空氣中,食客們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


    這是一具骨架。


    形態類似於某種大型食草動物。


    關節粗大,白骨森森,光潔如白玉,腿骨則相對少了一些,隻有一條盤屈在身下。


    縱使已經全無血肉,這尊白骨依舊虎虎有生氣,仿佛一頭活物。


    看到這具骨架,食客之間頓時起了議論。


    “那是什麽食材?”


    “不知道,但你看那骨質,怎麽都不會是凡食,甚至可能是寶食!”


    “可它隻剩骨頭了,最多拿來熬湯,牛商把這個拿出來幹嘛。”


    “說不定真的是熬湯……拿寶食骨熬湯,想想就流口水,吸溜。”


    一旁,燕北放下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場間的白骨。


    “【兩腳夔】!”


    亞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隻看骨頭都能知道種類?


    “兩腳夔?你確定嗎老弟,那可是牛肉中的三大絕品!”


    巴別塔的眼睛也粘在了白骨堆上,大聲吞咽著口水。


    “沒錯!”


    燕北的聲音低沉而嚴肅。


    “號稱三大牛肉絕品的食寶:斯宙!兩腳夔!5a和牛!……即使是在這三者當中,兩腳夔也是最罕見的種類!”


    “你看它的骨頭,腹下一隻大腳,額頭上一塊腳,總共兩隻,這便是兩腳夔才有的特征!”


    “據吃過兩腳夔的人說,它的肉就像飲料一樣柔軟順滑,是可以喝的牛!”


    “沒想到,我燕某今生也能有機會見到兩腳夔,也算是不枉此生!”


    燕北頗為感慨,抄起酒瓶仰頭灌了一口。


    身為專職肉料理的廚人,燕北對傳說牛肉的狂熱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但是,兩腳夔的一身血肉便是其精華所在,現在隻剩骨頭了,卻是連食輕都算不上。”


    僵屍臉的眼中充滿遺憾和困惑。


    “那個小子……他想做什麽?”


    眾人所望之處,秦平單膝跪在地上,右手輕輕拂過白骨。


    他的雙眼緊閉,眉頭微皺。


    身體顫抖。


    冷汗滑過額角。


    他似乎很痛苦。


    不,不對……是非常痛苦。


    此外,他還忍受著遠超肉體痛苦的悲傷與絕望。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進行類似的行為。


    這是他空前絕後的天資所在,也是無暇天食之奧義的最高結晶。


    然而,無論多麽強大的能力都會伴隨著一定的代價。


    作為代價——


    他必須一次又一次地像現在這樣,重溫食材臨死前的痛苦。


    沒錯,不是活物,而是食材。


    活物死了也就死了,但食材卻還要經曆切割燉煮的過程,被人在口中咀嚼,在胃酸中消化。


    唯有徹底的同化,與食材同在,親自感受食材的“心情”,他才能完成這一過程,做到絕對的……【犧牲】!


    亞瑟雙眼眯起,不自覺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心底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抗拒感。


    他不知道那個白衣的年輕人在做什麽,但那一定不會是什麽舒適輕鬆的事情。


    秦平的痛苦從哪裏來?


    身為強大食者的秦平,為什麽會因為小小的痛覺而顫抖?


    他的氣息相當紊亂,唯一一縷微弱的生命光輝也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就在亞瑟猶豫著要不要阻止他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兩腳夔蒼白的骨骼上開始顯現出一層淡淡的紅色。


    起初是微不可見的薄膜,過了幾秒,薄膜開始生長,膨脹。


    血管爬上骨架,神經緊跟著攀爬而上。


    肌肉纖維拉伸延長,由白轉紅。


    結締組織,心肝脾肺腸,再到皮膚毛發……


    在食客們驚恐的注視中,剛剛還是骨架的兩腳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活。


    ——“住手!”


    ——“停下!”


    就在兩腳夔快要完成重生的時候,一男一女兩個聲音卻同時響起,打破了場間的氣氛。


    秦平的身體抖了抖,臉色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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