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震動聲裂石穿雲,從高天之上向下一氣貫通,撕開蟲群,點燃夜空。


    轟鳴回響,多翅鳥之祖隕落,一代王者魂碎戰場,空餘下硝煙彌漫的廣闊戰場,訴說著這場爭鬥的殘酷。


    黑棺木下方的暗綠色平原。


    數道顏色各異的光影相互碰撞廝殺,種種恐怖的殺伐手段縱橫捭闔,移山填海偉力肆意揮灑,戰得難解難分。


    突然,殘破的木傀儡從戰團中脫身出來,望向天空,陷入了呆滯。


    “……巴爾澤布死了?!這怎麽可能!”


    在它之後,剩下五位王者也陸續察覺到了情況的變化,數次佯攻逼退猩紅使徒後,站到木傀儡身邊。


    “沒錯,它死了。”


    一位全身纏滿彩色緞帶的高瘦人形抬起手,掌心中躺著一枚銅製迷你蝗蟲頭,此時,這枚飾品由內而外裂成了數塊。


    “肉身破碎,魂魄被完全毀滅,連嫁接靈魂的機會都沒有。”


    “嫁接?就算留了點渣滓下來又如何,你還想去幫它複活?”


    旁邊弓著背的年邁女性冷冷開口,尖銳手指甲不斷刮擦著手中白色的水晶球。


    “巴爾澤布自始至終都不曾加入過聯盟,隻拿好處,態度曖昧,立場搖擺,不過是隻可憐的寄生蟲罷了,如今身死道消,也算償還了它欠我們的債。”仟千仦哾


    “別誤會,我隻是想要一頭精通蟲類生物改造的奴隸。”


    彩色緞帶人聳聳肩。


    “巴爾澤布在多翅鳥的研究上花費了兩百年的時間,找遍整個均衡界都不會有比它更優秀的蟲類學家了。”


    “那是自然,誰讓它自己就是蟲子。”


    三言兩語間,聯盟諸王已是將此事定性,確認巴爾澤布再無利用價值之後,便不再討論。


    冷漠!實用主義!自我中心!


    夥伴?


    幼稚而脆弱的團體中才會誕生那種東西。


    飛升者也好,受詛咒者也罷,凡是在均衡界紮根的生物,絕不會相信那種東西。


    唯有利益維係的紐帶,才是真正靠得住的關係。


    自始至終,王都隻相信自己,認為是自身的才能與執著鑄就了今天,它們從朋友與敵人的血肉中汲取力量,不擇手段地推舉自己向上,向上,向上到更高!


    “鐵王冠,你拿個主意吧,繼續還是走。”


    緞帶人轉頭看向木傀儡,後者並沒有理它,兩隻圓眼空虛黑暗,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老東西……你也沒白活這麽多年啊,看似是無謀的禦駕親征,實則早已安排了後手嗎?”


    “本來我也考慮到了這一層,但沒想到,你的底牌居然如此惡毒狠辣,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弄死巴爾澤布。”


    拉斐爾·碾碎齒輪板著臉(物理意義),木頭紋理中滲出一些來回扭動的黑色絲狀物,看上去心情很糟糕。


    作為本次行動的策劃者和直接負責人,一旦失敗,可不是說句“對不起我下次努力”就能了事的,它將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為同行者支付賠償。


    這還不算什麽,更重要的是,聯盟當前受到戰爭衝擊,正值風雨飄搖之際,誰要是能力挽狂瀾,戰後必將取得強大的話語權,甚至借此機會整合全聯盟的力量,坐上第一把交椅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緊要關頭,別的王者在立功,它卻在失敗?


    不可接受!


    除非真的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不然絕不能收手!


    “繼續!”


    “這老東西撐不了多久了,縱使有底牌傍身,它的病體也是積重難返,絕無逃生可能!”


    “可是……”


    有王者剛想提出反對意見,立馬被拉斐爾瞪了一眼,把話又咽了回去。


    “沒有可是!”


    “這次是事關聯盟生死存亡之鬥爭,如若在眼下的環節失敗,之後必將蒙受更大損失,我們會失去最後的庇護所,被分而獵殺!”


    “別以為你們可以明哲保身,維持中立立場,想想吧,兔子連銀血都敢動,又如何會放過你們!”


    聞言,兩眼慘白的兔子猙獰一笑,邁步走向諸王,強烈的仇恨情緒


    使徒渾身上下看不到任何的損傷,但它的氣息也確實比之前弱了一些,而且相當的不穩定。


    “你說得沒錯,銀血我們要殺,剩下的也統統得死,飛升者聯盟罪孽深重,罄竹難書,你們在理性的驅使下做出比被詛咒者更加惡劣的暴行,公然違逆神聖意誌,數百年來毫無顧忌,早該料想到會有今天!”


    此番宣言,等於是老兔子自己斷絕了後路,誓要與眼前的仇敵們決死。


    當然,也許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後路可言。


    在它還是奴隸,被命運戲弄,四處輾轉,低眉順目的時候,可沒有哪個人大發善心給它個退路,動不動就要被打罵,吃大苦頭,甚至被玩死。


    和邪道王者沒什麽好說的!誰會去和饑腸轆轆的猛獸講道理?遭遇野獸的時候能做且應該做的事唯有一件,那就是舉起手中的武器,把它宰掉!


    “哼!老不死的,你以為你——”


    彩色緞帶王者正要出言嘲諷,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下。


    ——“那個,麻煩讓一下,你擋著我的路了。”


    誰?!


    為什麽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


    緞帶人下意識地想要轉頭去看,可一隻白皙的手已經提前卡在了它的脖子上。


    動彈不得。


    身體僵直,死亡的陰影讓它停止了所有的動作,被迫愣在原地。


    “啊,為什麽不動呢,讓一下讓一下,謝謝。”


    預料之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那隻手把它整個人從地上提起來,挪到另一邊。


    就這樣,一個突兀的人完美融入到諸王的隊列中,與奇形怪狀各路飛升者並肩,更離譜的是,他自己也確實算是個“飛升者”。


    如此行徑,卻是讓眾人都呆住了,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人是誰?友軍?還是敵人?


    三秒鍾後,旁邊的王者猛地反應過來,驚愕道:


    “是之前跟在猩紅使徒後麵的那個生物!”


    “對,是他!我還以為是什麽跟班,沒想到居然是個飛升……等等,為什麽飛升者會跟著臭兔子?”


    本能快過思維,數十條微微發亮的七彩緞帶飛射而來,卻是剛剛那個被要挾讓位的王者憤然出手。


    “殺了它!”


    如此近的距離內,沒有誰可以躲過我的絞殺!


    愚蠢的渣滓!你會為你的冒犯付出代價!


    緞帶人咬牙切齒,銳利的目光從緞帶縫隙中透射出來,直刺那個莫名其妙的生物。


    赤色為炎!橙色為酸!黃色為沙塵!綠色為草木!青色為鋼!藍色為冰!紫色為毒!


    我的七彩緞帶蘊含七種完全不同類型的魔法,七者循環不休,隻要被擊中,即使是猩紅使徒那般強者也無法抵禦,同時要受到多種負麵狀態影響,痛苦至極!


    “啪”


    視野陷入黑暗。


    “什——”


    情況並沒有如它想象的那般發展,前一刻還處在攻擊範圍內的敵人突然消失,緊接著自己的視野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實際情況中,正如緞帶王者所認知的那樣,它的攻擊類型極其難對付,被擊中就一定會受傷,很少有誰能同時抵禦七種完全不同的魔法。


    可惜的是,它終究算錯了一步。


    再強的攻擊,必須要能擊中目標才能奏效,敵人雖然身處它的魔法射程之內,但嚴格來說又完全不在。


    緞帶的移動速度根本追不上開啟阿拉巴頓的怪物,如同光滑冰麵上移動的烏龜,正在追逐天邊雄鷹的影子。


    來不及!


    趕不上!


    永遠無法將它納入到射程之內!


    這些都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緞帶王者並沒有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它隻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抓住了自己的腦袋,並且開始收縮,帶來痛覺。


    “……”


    腦殼上的壓力消失,光明再度充斥視野,心髒剛剛開始加速跳動,瞳孔逐漸恢複到正常焦距。


    緞帶王者茫然地看向前方,隻見那個詭異的飛升者已經站到了二十米開外,單手捂著自己的脖頸,小拇指處向下滴著鮮血。


    當他動手的瞬間,真正反應過來的隻有那個外形簡陋的木傀儡。


    “真是嚇人,剛才那是什麽東西,激光?”


    黑發青年平靜的雙眼望向木傀儡,露出一個陽光而友善的笑容。


    快速的反應,正確的判斷。


    毫不猶豫地攻擊要害,逼迫我收手。


    如果再晚零點零一秒,那個綁著繃帶的木乃伊已經死了。


    “這可不是什麽善茬啊……”


    亞瑟扭頭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兔子。


    “我敬愛的老先生,您是不是該給我點表示,好讓我稍微有點幹架的動力?”


    說著,他拿食指中指大拇指比了個手勢,指尖相互搓了搓,簡明扼要地表達了自己的要求。


    “放心,等事成之後,我會直接將那一縷精神意誌交給你,至於之後你是否隨我去狩獵銀血,都隨你!”


    “夠爽快!不愧是老前輩,說話就是豪氣!”


    亞瑟笑得更開心了,一邊笑一邊開始捏拳頭,扭扭脖子,活動筋骨。


    剛剛受傷的脖頸處,此時已經看不出任何的傷口,皮膚白淨如嬰兒,連血液的痕跡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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