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極的記錄者,完全體異形生命。


    作為位麵最初蒙受天眷而生的種族領袖,黃金權杖擁有與生俱來的高位能力和位格,漫長時光衝刷下,它的雄心壯誌早已不複往昔,唯獨這份天賦沒有被白費。


    種群滅絕,筵席中斷,一切外在的寄托化為烏有,可力量,依舊真實不虛,並且不斷壯大。


    就像五官王以萬物為耳目那樣,黃金權杖記載生命點滴,以此鑄就自身無上力量根基。


    王者,永遠奔跑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永不停歇,當抵達命運的終點時,或許僅僅剩下了力量,對此,它們甘之如飴。


    “【生命序列樹】”


    璀璨黃金道路之上,外表與亞瑟完全一樣的異族王者騰身而上,雙手在胸口抱拳,眼中金光凝結閃耀。


    隨著它的雙掌緩緩打開,一團虛幻絢爛的半透明金光從中冉冉升起,金光內部抽生出大量枝條,下麵的粗壯主幹迅速分裂出更多分支,分支再生更多……無窮無盡枝條抽芽,蓬勃綻放,與其說是樹,倒更像是一朵奇異瑰麗花朵。


    樹的每個分支都代表著一類物種,其中保存有物種的全部信息,枝條向上的縱向距離則意味著它們存在於蒼藍泡沫位麵的時間。


    黃金權杖自遠古時代開始記錄生物,書寫萬物族譜,編撰生命信息,最終形成了這團奇妙的簇狀物,紛繁華麗,蘊含無窮奧妙,足以稱得上是神跡。


    生命團簇向上生長到百米高度,然後往上的部分突然變得稀疏,原本紛繁複雜多樣的生物被剔除掉很大一部分。


    斷層,對應著聖帶來滅絕的時日。


    聖之後,生物樹變得平穩而單調,很多線條一直延續到今天,很少有新的分支,眾生在外界強加的秩序中盡然有序地生存……井然有序。


    有序從來不是生命應有的形態。


    狂野混沌才是生者的緣起。


    麵對強加的律法,強製的規則,諸王們選擇反抗,幸存下來的選擇適應,至於存活至今而又不願改變的傲慢古老生物們,也在時代變革的鐵蹄下逐漸凋零。


    “我乃黃金之王。”


    “苟且偷生至此的黃金一族最終權柄。”


    璀璨團簇下,王者負手而立,仰望著那漆黑的天空,望著它坍塌下來。


    “今天,我不會再逃避。”


    “沉淪池的化身,聖之爪牙啊……跟我一起離開吧。”


    “放逐,前往星空的彼端。”


    混亂時空立場與三位超王級存在引發的能量風暴相互擠壓,無數石塊崩落,原本的大地像薄脆餅幹被丟進攪拌機攪拌,變得千瘡百孔,無數巨石和岩層板塊崩潰,大片大片的地麵凹陷下去,形成深不見底坑洞。


    感受到目標強烈到翻倍的氣息,人頭豬身怪物變得異常興奮,開始主動往洞裏鑽,成千上萬黑色觸須橫掃而過,蠻橫地撕開大地的創口。


    坑道底端,真正的亞瑟絲發散亂,渾身繚繞著尚未散去的濃重灰霧,他看了眼旁邊的淡綠色雲霧,又轉頭看向上方模糊扭曲的戰場,嘴唇微張,心下已是了然。


    他已經知道王要做什麽了。


    實在沒想到,黃金權杖會如此果決,或者說……如此瘋狂。


    如果說之前它還在考慮利益得失,現在,便是把所有都置之腦後,僅僅為了自己的榮耀和尊嚴而戰。


    王者,永不屈服。


    即使是偽王,到了最後的最後,依舊無法放開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


    狂風漫卷,亂石穿雲,大地崩潰如雨而下,黃金道路登天而上。


    黃金王雙手向斜上方舉起,頭頂生命秩序大樹綻放,兩者近乎融為一體,形成殘缺而神聖的某種印記。


    聖隔斷了萬物成長的既定路線,記錄其實並非完整形態,連帶著整個大樹上方的都像是被啃咬過一般,充滿不規則的棱角。


    沒錯,它是殘缺的。


    ……那有如何呢?


    “聖,我族一直懼怕著你。”


    “我一直懼怕著你。”


    黃金權杖的目光穿透沉淪池化身,穿透均衡界永恒夜空,看向高天之上並不存在的某些東西。


    “即使是現在,也不例外。”


    眼看著黑暗壓下,無窮無盡漆黑大口張開,王的嘴角反倒露出微笑。


    “你太強大了,沒有誰能不怕你,你讓我們都害怕得喘不過氣來。”


    “總得……讓我們喘口氣吧。”


    話音落下之際,時間的流速仿佛減緩了下來,整個世界陷入了靜止狀態。


    此時此刻,外界所有被黃金車輪蟲寄的備用身體全部開始萎縮,燃燒全部的生命精華。


    它們看著自己迅速幹癟下去的身體,感受到強烈無比痛苦,而這份痛苦,仿佛美食最精華的部分,全部匯入到黃金權杖的感官當中。


    殘忍冷酷!此番如此鮮明地掀起反旗,明著對抗神聖,黃金王自知無法再留下,索性一口氣摧毀掉所有的子體,殺雞取卵!


    它口中所言的“我們”,自然是不包含食物們的。


    食物生來有著食物的使命,能被吃掉,侍奉於我,是對它們最高的褒獎。


    黃金王自始至終隻認可極少數的存在,能夠和它平起平坐的食客,它是在代表這批少數派的利益,向沉淪池,向聖刀刃相向。


    它的願景抱負並不遠大,相反十分狹隘,僅僅是,想有張餐桌,有口飯吃,和族人一起享用罷了。


    而就連這樣的願望,都注定無法再實現。


    大量外來的生命精華添入樹中,枝條上的金光更加凝實,如火炬燃燒。


    光芒所過之處,大型黑色觸手紛紛停滯下來,仿佛陷入到粘稠的膠水之中,動彈不得。


    記載萬物生靈秩序的樹幹,作為可能的位麵最龐大信息載體,它對幾乎所有形態的生物都有著詳盡的記載,而沉淪池化身作為過濾器,萬物眾生的終點,亦避免不了生物的特征。


    秩序大樹,是為最強大的控製技能,引導眾生之敵走向被放逐的道路。


    無力掙紮,雙眼空洞的怪物本能地想要掙脫逃離,奈何金光早已覆蓋到它全身,有的樹枝樹幹甚至刺入體內,在其中飛快蔓延成長,接管身體的控製權。


    令人震撼的是,就連半虛幻形態的沉淪池都無法避免樹的控製,最終級的食客,居然會受製於食物們的特征性質。


    黃金城外,璀璨的金光閃耀,就連遮天蔽日的巨怪都被那金光徹底壓下,黃金王以本源天賦神通強行摧毀其反抗手段。


    無數生靈望著遠處異常絢爛的光芒,感受到身體上連接著的生命吞食絲線消失,茫然無措,一時間竟有些恐懼。


    隱隱的,它們也察覺到了黃金權杖正在做什麽。


    失去了王的庇護,領域遲早會受到腎的侵蝕,到那時候,它們又能跑去哪裏呢?


    新時代腳步漸近,中央區遭遇劫難,高塔中層又充斥著戰亂,塔外荒野區域又因為沒有新的兔子轉生而臨近崩盤。


    均衡界之大,卻是再沒有立錐之地。


    秩序大樹下方,黃金王者的身體好似被點燃的紙張,正在一點點失去鮮明的色彩,趨於蒼白,粉碎。


    【生命序列樹】終究是拚命的禁術,效果拔群,代價也無比巨大。


    萬幸的是,它確實依靠這輪爆發徹底壓製住沉淪池化身,剩下隻要把它拉入綠霧封印,前往另一個世……呃……


    “……?”


    仰著頭的黃金王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


    它的身體越來越殘破,高舉的雙臂僅剩下一層皮,話雖如此,生命序列樹的力量已經被激發到巔峰,回溯到群星璀璨的諸王時代都不見得能與之比肩者,事到如今,應該沒有什麽事情能超出它的掌控才對。


    異常的來源,即使是凡人用肉眼都能清楚地確認。


    ——腎。


    一枚巨大的,肉色的,有著鮮紅紋理的,看上去很有活力的,腎,正掛在豬頭人身怪上,一搖一晃。


    它比之前更大了。


    王的思考陷入了瞬間的停頓。


    在王和亞瑟先前的判斷中,【肮髒的腎】應該是給沉淪池化身作了嫁衣,非但沒能傷害到它,反倒為其提供了新的能力,身內化身。


    現在看來……恐怕還是想得太天真了。


    化身表麵吊著的器官,很顯然已經不受它的控製,生命序列樹對蒼藍泡沫本土生物有著超強的控製力,很顯然,肮髒的腎並非本土生物,甚至都不能算作是生物。


    它是一種詛咒,一種具現化的的“汙染”。


    事實並非如此。


    腎原先應該是和沉淪池化身取得了某種共生關係,後者沒有智慧生物的神智,沒有拒絕對自己明顯有益處的“另一張嘴”。


    結果是,化身確實吃到了更多的食物,最終也為它本性的貪婪付出了代價。


    受到序列樹壓製,化身逐漸失去抵抗能力,這時候,寄生體感覺到宿主的危機,毫不猶豫地開始吸收無力宿主體內力量,借由那股混雜的生命能飛速成長。


    若是放任它繼續下去,黃金王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甚至創造出另一頭更加恐怖的怪物。


    沉淪池化身的龐大能量,再加上汙染性質的模因傳播……最糟糕的後果,腎可能已經窺探到與沉淪池本體連接的方法。


    “……腎。”


    “你 在 找 死 ! !”


    黃金權杖怒不可遏,它用力擺動著殘軀,愈發瘋狂。


    “居然敢插手我最後的爭鬥,還想竊取我的勝利果實,你這是在侮辱我!我要宰了你!絕對要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光暴漲,燃燒著回光返照得來的最後偉力,奈何它的力量本質對腎毫無影響,金光與血肉接觸後,完全穿透了過去,兩者仿佛都不在同一個次元,反倒是沉淪池化身被壓製得更加嚴重,一點點落向時空封印。


    鮮活的腎不斷壯大,並有了脫離宿主的跡象。


    它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無奈絕望,黃金權杖不得以把頭轉向了亞瑟的方向,眼中滿是不甘。


    “外來者!幫我!把那個腎和沉淪池一起推過來!”


    “絕不能讓它逃出去!否則,你我今日都將淪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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