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人的物種,其個體,應當存在於與之身份對應的時代。


    英雄在動亂的時代,反亂者在和平的時代。


    戰士存在於戰爭年代,信眾發跡於最黑暗的年代。


    對應,指的就是匹配。


    能夠被允許跨越時代去到未來的,不能是擁有思想的活人,能被允許的唯有屍骸。


    人與時代相匹配,由此孕育出和諧秩序,反之,也就預示著恐怖混亂和不詳災禍的臨近。


    人影漸稀的街道上。


    亞瑟和身前一眾製服人員麵對麵站立,他觀察著周圍的世界,仔細確認各種能量濃度。


    身體經過重塑後,與進入失色層前的狀態相差不大。


    亞瑟·路希瑞亞,依舊是所向披靡的千騎士。


    然而此時,他卻感受到了一種近乎於恐懼的陌生感。


    灰海的麵板提示清晰地告訴他,此地確實是蒼藍泡沫位麵,但眼前和諧美好的世界,實在和記憶中的畫麵大相徑庭。


    他漫遊過各個空島,無一不是規則森嚴,在平靜外表下暗藏黑暗,人類為了生存衍化出殘酷製度,受到更上級存在的奴役和利用。


    舊世界怨靈們絕望不甘的嚎叫猶在耳畔,而在逝者們曾生活過的藍天,亞瑟感受到了平靜,美好,希望。


    人們的思念散發著溫暖幸福的氣息。


    聽起來很棒,但不符合邏輯。


    亞瑟抬起頭,目光看向女人身後的天空,像是在對她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曾經,有個妄圖成為神的頭顱,叫做卡羅·路德維奇。”


    “卡羅認為,魚渴望蒼藍魔力,所以會不斷地衝擊壁障,遊向現世,最終引發大洪水,吞沒一切。”


    “我看到了,魚群最終回歸星海。”


    “你們,是如何活過災難的,難道這裏是最後的避難所?”


    難以想象。


    無法理解。


    人類文明真的渡過最終潮汐了?


    可這,怎麽可能?


    亞瑟親眼看到,魚群回歸灰海的恢宏景象。


    其反作用力足以把合道者送入失色層,蒼藍泡沫受到的衝擊,絕對是毀天滅地級別。


    他原以為,所謂世界回到原定軌道,僅僅是摩汐做的表麵功夫,真的要修複命運軌跡,重現文明之火,恐怕難於登天。


    把完整協調的布局弄亂很容易,要把混亂恢複到先前的協調狀態很難,熵一直在增加,脫軌延伸出去的不可控因素越多,越是難以收束。


    ……又或者,失色層相對於蒼藍泡沫時間流速極端緩慢,我一下跨越了幾千年?


    “你們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現在是什麽年代?”


    中年女人聽得一頭霧水,不能理解亞瑟在說什麽。


    “那,那個……”


    災難?是指傳說中的那個災難嗎?還有什麽叫年代?


    女人剛想要反問,可看到對方清澈漆黑的眼睛時,忽而感受到恒星一般古老純粹的力量感。


    繁星彼端的意誌熊熊燃燒,跨越光陰長河,永恒輝耀,散發著令凡物無法違逆的威光


    “現在是永遠曆76年,76年8月17日。”


    “您現在正身處新翼島北部地區,新翼島接近內圈空島群的核心位置,是最繁榮的聚落之一。。”


    沒等女人開口,她身後就有手下進行了回答,此等僭越行為,從未在訓練有素的隊員身上出現過。


    弱者,總是不自覺地想要屈服於無法抵禦的強者,百般示好,那是生物的求生本能在作祟,很多時候,連本人都無法意識到。


    “永遠曆從何時開始?”


    “雙子之王封印永恒黑夜,即為永恒伊始。”


    隊員繼續一五一十回答,領隊者不知為何阻止。


    “永恒曆將一年劃分為十五個月,每個月四十天。”


    “每隔五年會有一年多出第十六個月,十六月僅有7天,整套曆法對應天空中星星的排列規律。”


    “按照史書記載,您現在所處的時代,正是偉大雙子開創的時代,屬於人的時代。”


    “至於我等人類為何能活過災難……對不起,我不知道。”


    說完,回答的製服隊員滿頭大汗,站立不穩,他半跪在地上,汗水順著胡茬滑落,身體止不住顫抖。


    其他人或多或少表現出不適。


    “沒事,感謝你解答我的疑惑。”


    亞瑟微微歎了口氣,心下默然。


    他已經盡量收斂自身氣息,結果,還是高估了而今世界人類的體質強度。


    他們站在自己身邊,等同於緊貼著巨大的能量輻射源,一旦體內沒有能量抵消,會在不知不覺間受到傷害。


    失去蒼藍魔力的凡人與巔峰狀態千騎士,兩者雖有著近似的外貌,卻已經無法算作同一物種。


    王,或者說真正的超凡者,都是沒法和凡人一同生活的,要是不小心碰一下能把後者直接碰沒掉。


    卡羅創造穆格族群,獨角馬族群將邦尼·法莫拉塔視為父親和主人,永眠花把永眠者當作至高無上的神靈。


    蒼藍泡沫曆代諸王,並非因為身份權柄而榮耀顯貴。王的根本是力量,諸王異常強大的力量,使之在一定程度上脫離了原本族群,有著“神”的一麵,受到崇拜。


    神,是無法與人混居的。


    確定完基本時空信息,亞瑟也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新時代的大船,沒有載他的空位。


    過了好一會,半跪著的隊員恢複過來,顫顫巍巍站起身,抬頭就看到之前地上的大坑莫名消失。


    “他不見了!”


    “聯係總部!隊長,我們必須聯係總部!那是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東西!”


    ……


    高空。


    亞瑟在混亂氣流中緩步行進,每踏出一步跨越三四十米距離,身影飄忽不定,看上去是在漫無目的地移動,實際上方向一直沒變。


    他的身體無意識地配合風的運動,減少體力消耗,增加移動效率。


    從高空俯瞰,大小遠近空島星羅棋布,泡沫閃閃發光,在藍天中緩緩飄浮,天高氣爽,賞心悅目。


    時隔許久和正常人交流兩句,倒是讓煩躁的心情舒緩不少。


    經年的超凡者都是心性完美無缺之輩,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能很好地控製情緒,極少動搖。


    “【嗶!——】摩汐!給我等著!早晚把你屠殺,啊啊啊啊啊!”


    ……可能偶爾還會麵色陰沉地大罵兩句。


    亞瑟·路希瑞亞,在這個男人溫和善良,禮儀端正的麵貌背後,是因為扭曲正義而逐漸異化的執著靈魂。


    是因為吸收了太多他人的活態思念?還是本身持有這樣的性質?


    偏執。


    過於鋒利的劍,本質上脆弱不堪,終有一天會在劣質的頑石上撞得粉碎。


    亞瑟自己也清楚這一點,隻不過從最初成為權限者起,就沒有了回頭路。


    在蒼藍泡沫,他屢次瀕死,接近真相,最後無法真的如願以身殉職,不得不背負著恥辱活下去,尋找渺茫的複仇希望。


    飛蛾感受到火散發出的溫暖,不會抵達火的真實,而真正的權限者,必須要追求絕對的剛,因為隻有絕對的剛才能支撐它們,無懼一切,破除所有困難,執行灰海意誌。


    權限者的靈魂渴望完成使命,一如冷血動物對溫暖陽光的熱切期盼。


    火帶來希望,招致焦灼渴望的痛苦,賦予生命以意義,同時也成為解不開的枷鎖和詛咒。


    【名稱:亞瑟·路希瑞亞】


    【類型:權限者】


    【權限:薪柴】


    【狀態:健康,生命值:820\/820,能量值940\/940,寂滅情緒:10\/10,暴怒情緒:10\/10,燃燭情緒:10\/10】


    【力量:74】


    【敏捷:74】


    【體質:82】


    【精神:84(+10)】


    【思念物品:如山罪衍,燃花,永恒斷章】


    【千騎士】——【捕食遺忘】【汙穢遺忘】【表象遺忘】【姿態·寂滅】【姿態·暴怒】【姿態·燃燭】


    【蒼藍魔法使】——【運動】【生長】【治愈】【溫度操控】【完整心靈】【鏡花水月】


    【墨人流】——【武道家】【阿拉巴頓】【水】【網】【環】


    【洞見】【鬥爭本能】【博聞強記】【超凡生命】【植物滅絕者】【活著的傳奇】


    光看麵板,比之前還要更低了,【鳥居】和【綠藻戒指】在肉身被抹消時同樣被摧毀,剩下【燃花】項鏈毫發無傷,好端端掛在自己脖子上。


    作為高等級的概念造物,性質和罪衍近似,不會輕易損毀,似乎還和持有者存在奇異的綁定關係。


    【如山罪衍】還是老樣子,後麵多出來的【永恒斷章】則是完全沒有影子。


    往上翻灰海記錄,【清道夫】(消滅法莫拉塔殘軀)和【倒行逆施】(抹除蒼藍天空),最後的守護(托娃思念任務)均已完成


    少了兩件小裝備,有【網】豐富攻擊手段,【環】目前在物質能量世界還較難以使用,需要後續研究。總的來說,個體實力不減反增。


    單一屬性達到八十以後,往上每增加一點都難如登天,短時間內很難提高,戰鬥技藝方麵還有不少提升空間。


    當然,在如今的蒼藍泡沫位麵,亞瑟這一身本領沒有什麽發揮的餘地了。


    從那些失去魔法天賦的人類可以窺見,今天蒼藍泡沫的超凡力量,衰弱成了什麽樣子。


    想當初,強大的超越者足以比肩均衡界深處王者,運用羸弱柔軟蒼藍魔力孕育種種奇跡,創造種族。恐怕它們根本沒想過,蒼藍魔法使會有一天淪落到如此地步,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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