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很佩服秋淩的聰明絕頂。


    高玉寶早有耳聞,就是很少有機會和這個小老先生呆在一起,現在成了他的六小姨子,就想考考她的智力。


    他說淩兒隨便考她一個腦筋急轉彎兒,怎麽樣?


    秋淩停下掃院子,用手背揩了一下臉蛋上的髒物,挺有自信地說:“你想考我的智力?那你隨便考吧。”


    玉寶想了一會兒,從記憶中找出一道題:兩瓶花中,一瓶是鮮花,一瓶是紙花,請你說出哪一瓶是鮮花?


    淩兒不假思索,說:“紙花旁邊的那瓶是鮮花。”


    玉寶佩服有加,又添了一句:鮮花旁邊的那瓶是紙花。“她說的完全正確。


    他說再考她一個:冬瓜、黃瓜、西瓜、南瓜都是能吃,什麽瓜不能吃?


    秋淩說是他的腦袋(傻瓜),就哈哈大笑起來,丟下笤帚就跑到屋裏去了,還一個勁兒地大笑。


    玉寶跟在門上,喊著淩兒,讓她到外麵來,給她一個好東西。


    淩兒還在彎著腰笑。大家都不知這娃娃為什麽要笑,快要笑憨了,就問玉寶,是怎麽逗她了,瞧她,快要岔過氣了。


    玉寶說是秋淩在逗他呀,又招了招手,示意讓她到外麵來,他想問一下淩兒,她二姐去哪兒了。


    秋淩紅著臉羞愧難當地走出來,還在笑著,說她不是故意要罵人的,又問未來的二姐夫,有什麽好東西給她呀?


    玉寶從口袋裏摸出一支昂貴的金尖鋼筆遞給她,說:“別再耍小聰明了,勤奮學習吧,你一定是未來國家的棟梁!”


    接著,秋淩在他贈送自己鋼筆的衝動中說,她二姐剛才去了小川家,聽說小川從城裏回來了,說是她姐姐捎回來什麽東西了。


    秋淩的這句話說得玉寶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著氣地往磨盤上一坐,陷入了沉思。


    他非常清楚花兒和顧小川的感情,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到大好的像膠粘在一起一樣。


    記得小時候,花兒一旦受了委屈,顧小川一定會用掏心窩子的話安慰她;調皮的男孩子欺負她時,顧小川一馬當先替她教訓那些欺負女娃娃的男生。


    隻是後來顧小川去公社中學、縣城裏上學了,而花兒因為家庭狀況而沒有繼續去讀書,但他們的感情似乎更加堅固了。


    顧小川為了追求到花兒,害怕花兒被別人奪走,才輟學打工賺錢的。


    他想如果顧小川從中作梗,那麽花兒很可能離他而去的。此刻,他心裏真的好害怕啊!


    過了很長時間,花兒還是不回來,說明她和顧小川又在一起談論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花兒一定放不下那個顧小川,不然,她取點兒東西早該回來了。


    是的,花兒不希望看到高玉寶,她最喜歡看的人就是她的小川哥哥。


    剛才,小川他媽站在他們院子一側高崗上喊院子裏的鶯兒讓她二姐來取東西時,花兒一下子就意識到是小川回來了。


    她滿心歡喜地跑到小川家,她將要告訴小川,明天她就要和高明亮家的那個拐腿兒子訂婚了。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還要告訴他,花兒最愛的人是他小川哥哥,而不是別的人,但她沒有能力和親愛的人兒永遠相守在一起,也許是她一生的不幸。


    本來小川準備親自給花兒家送東西的,但他母親把他死死擋住不依他去,說花兒家明天就要到高明亮家訂婚去的,高明亮把客人都請好了。


    她勸小川不要再念叨花兒了,花兒終歸不是他的女人。


    顧小川當時就悲憤萬分,說:“在她訂婚之前,我一定要見一麵花兒,不然他會發瘋的。”


    於是,他媽就爬上了山崗,喊鶯兒,叫她二姐來他們家取東西,是她姐姐托小川捎回來的。


    花兒走進他們家的破舊的院子,看見顧大叔正在一塊石床上磨鋤頭,臉上愁雲慘淡,一定是為小川的事而苦惱的。


    他媽在窯裏煮著粽子,清香甜美的氣味像一縷縷輕煙彌漫在整個院子裏。


    他媽正和小川拉著花兒家的情況,聲音很高的。


    花兒隻聽見小川說,他不可能讓高明亮得逞,他要讓花兒遠離他們高家。


    他母親說:“這是你的妄想,小川啊,你就別癡人說夢了,再過幾天花兒就成了人家的媳婦。”


    花兒叫了一聲“顧叔叔”,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


    顧福財抬起頭,走近她,苦笑著說是花兒,快進屋,小川回來了,有話要跟跟她說哩。


    然後,他就讓小川把花兒接回去,自己扛起磨好的鋤頭去山裏鋤洋芋了。


    小川家一線有三孔窯洞,窯麵上泥土剝落了不少,看起來花花點點的。


    中間一孔是顧福財兩口子住的,右邊一孔是小川住的,左邊一孔是閑窯,零七碎八擱放著不少的東西,裏麵還有一盤小石磨,是在冬季時磨洋芋做粉條用的。


    院子兩側分別有石碾石磨,院子當中有一棵碗口般粗細的棗樹,碧綠的葉子使地上有一片陰涼。


    靠近右側堆放著柴草樹枝,還有一個圈羊的小土窯兒、破舊不堪的雞舍和兔舍,兔子早已不養了,兩隻綿羊在咩咩地叫著,好像餓極了。


    幾隻雞在院子裏睡著覺。


    總之,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家,在村子裏隻能算是中等人家吧。


    顧福財走後,婆姨也給兩個年輕人留點兒自由說話的空間。


    她把快要煮熟了的粽子撈出來幾個,讓兩個娃娃先吃著,然後擔起水桶去廟溝的菜園子澆地去了。


    這個不太大的菜園子對於他們一家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供著一家人的蔬菜,特別在農業社的那段艱苦的歲月,菜園子就是他們家的主要的吃食東西,否則,很可能要出去討飯的,甚至會餓死的。


    在廟溝村,哪戶人家沒有一塊這樣的菜地呢?


    作為母親,她對小川和花兒的婚事並不看好,但她也不會阻擋娃娃們的交流,有什麽心裏話就讓他們說去吧。


    花兒一見到小川,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媽走出去之後,她終於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由抽泣轉成失聲痛哭。


    小川竭力勸說她不要傷心,想些辦法總能跳過這道坎兒的,他這次回來,就是幫花兒脫離火海。


    他主動用一塊兒手帕替她擦掉眼淚,並把她抱入懷中,撫慰她痛苦的心。


    花兒伏在小川哥哥寬大溫暖的懷抱中,感覺到自己此刻快活極了,要是一輩子都能得到這樣的溫存,那她真的就幸福一輩子的。


    但是,事有怨違,眼前的事將要毀滅她的幸福人生,她的眼前便是一片迷茫,她看到的是淒涼的荒野和一座接一座的大山,最遠處的竟然什麽都沒有啊!


    她想不出任何辦法,和高玉寶訂婚的日子迫在眉睫。


    母親的主意是堅固的,沒有什麽力量可以動搖的,那她還有什麽辦法呢?


    她也就不能隱瞞小川了,將要把事情說明白,希望他放下對她的思念和追求,她將要成為別人的新娘。


    從小就在苦海裏泡大的孩子,哪裏還有真正屬於自己甜美的生活呢?


    當得知花兒很難改變主意時,顧小川也很無奈,他不可能讓她悲痛的心上再降下一層霜,本來他可以把花兒偷偷地帶出去的,但向來自尊心強的花兒將來如何在廟溝村生存下去的呢?


    她佯裝出一縷微笑,苦滋滋的,對他說:“小川哥,我已是高玉寶的人了,你不要再想我了,我是個沒用的女子……”


    小川把她摟得更緊了,仿佛永遠不會脫離開她的,半天沒有言語,痛苦絕望的心被她的話撕得四分五裂,最後,他終於鼓足勇氣說:“花兒,你等著我,我遲早要把你拖到我的身邊。”


    花兒用力離開他,抓住姐姐捎的東西,像發瘋一樣闖出門,跑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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