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方向盤,驚魂未定。


    天依舊是黑的,但沒有下雨。


    麵前是籠罩在黑夜中的、深不見底的懸崖。


    薑廠長及時把我吼回了現實,沒讓我死在釋妄界中。


    但是,這次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薑廠長不知何時坐到了車後排。


    他從後邊探出身子,拍著我的肩膀,對我笑道:


    “伊言!你在山路上開車也敢發呆?要不我來開吧?”


    他現在說話很有氣勢,就和平日勸我多殺幾頭豬沒有區別。


    甚至能聽出他心情不錯。


    我打了倒擋,把車開離懸崖邊,向薑廠長問道:“廠長,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正常的?”


    “不正常?哪兒不正常了?你身子不舒服?”薑廠長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


    他手上好像沾著泥土之類的髒東西,讓我有點不舒服。


    我默默撥開薑廠長的手。


    “那我有沒有發瘋亂動的跡象?”


    “你車開得好好的,哪兒瘋了?抱歉啊,我剛剛沒注意你那邊,隻是覺得車速突然變快了,才喊的你。”


    “這樣啊......”


    我癱坐在駕駛位上,觀察車窗外的路景。


    借助遠光燈可以看出,是我熟悉的山路。


    薑廠長見我不說話了,也坐回後座上,打起電話。


    “.......喂?喂!喂?奇怪了!這地方難道沒信號嗎?”


    “廠長,別費勁打給你女兒了。她要真能接,也不一定是真的。”


    我歎著氣,從兜裏拿出手機。


    手機還是靜音的狀態,點亮屏幕後,顯示未接電話十三個。


    我還沒來得及點開查看詳情,身後就又傳來薑廠長的笑聲。


    他大聲對我喊道:


    “伊言!你說什麽呢?我女兒不已經在車上了嗎?”


    此話一出,我隻覺空氣仿若凝固一般。


    我默默瞄向後視鏡。


    薑廠長和她女兒小薑,正並肩坐在後排,笑吟吟地看向我。


    “您好,伊言先生,我是小薑。”


    小薑身穿整齊的製服,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淩亂,臉上帶著淡妝,好似現代職業女性剛從家出門的那一刻。


    相比之下,薑廠長則是另一個極端。


    他的衣服破了幾塊,沾滿汙漬和塵土,禿頭上蒙著汗水,幾根長毛耷拉到一旁,咧嘴笑著,掉了一顆門牙。


    不對。


    難道我還在釋妄界嗎?


    我努力探知耳邊的聲響,但聽不到任何嗡鳴聲。


    隻有雨水再次落到車頂,由疏變密,為詭異的寂靜增添了一份白噪音。


    “怎麽了?開車呀!”薑廠長繼續對我說道。


    我心如擂鼓,努力控製住抽刀砍殺的衝動,接著詢問:


    “廠長,我健忘症患了。能麻煩你說一遍是怎麽找到小薑的嗎?”


    “嗯?這你都能忘?”薑廠長麵色詫異。


    我有些激動起來:“我就是忘了,你快說。”


    “哦......就是開車的路上,我聽到雨欣......也就是我女兒在山下呼救,下車去找,結果沒站好滾下去了。看!這顆牙就是下山的時候磕掉的。”


    薑廠長自嘲地笑笑,指著自己空缺的門牙。


    我瞄了眼薑雨欣,也是現在才知道廠長女兒的名字。


    “那小薑呢?你把她拉上來了?”


    “哈哈,伊言,你真是糊塗了!”


    薑廠長一拍大腿,把髒兮兮的臉湊向薑雨欣。


    “她不是你找到的嗎?我從山下爬上來的時候她就在車上了!”


    “您好,伊言先生,謝謝您......”小薑愣愣笑著,任由廠長把汙漬蹭到自己幹淨的製服上。


    “......”


    雨聲越來越大,直至變為瓢潑大雨,遮擋住窗外的一切景色。


    我努力消化著當前的信息,卻不知道底哪些該信,哪些不該信。


    恰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來電備注名顯示:薑廠長。


    我趕緊遮住那三個字,把手機裝回口袋,悄悄點了接通。


    “——伊言?你終於接了!快開車過來,我找到小薑了!”薑廠長激動的聲音從藍牙耳機傳來。


    一瞬間,我放棄思考,試圖向後座上的兩人拋出朱火符。


    可我一探口袋,隻從裏麵握到了一把燃完的灰燼。


    身上的十幾張符紙,全都消失不見了。


    若隻用刀去砍,砍死了一個偽人,另一個也會在瞬間要了我的命。


    偽人這東西,隻有一隻的時候最好對付,同時出現得越多,越是難搞。


    我僵在駕駛位上,不知如何是好。


    耳機裏不斷傳來薑廠長的呼喊:


    “伊言!聽得到嗎?回句話!我找到我小薑了!......”


    車後也傳來薑廠長的催促:


    “伊言,還愣著幹什麽?明天還要上班呢!”


    紛雜的聲音讓感到煩躁。


    我終於忍無可忍,抽刀暴起,爭取同時砍死兩個偽人。


    薑廠長的表情突然一滯。


    在我揮刀的同時,他大叫一聲,險之又險地伏下身,勉強躲過了我的揮砍。


    那“小薑”就沒這個反應了。


    刀刃切入它的咽喉,沒入大半。


    小薑的腦袋整個耷拉下來,麵部維持著微笑。


    “您、您好.......”


    隨著最後一聲問候,它突然整個人爆炸開來,變成黑泥濺到得滿車都是。


    “啊!......”


    薑廠長被眼前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


    我沒有停下動作,鑽過駕駛位和副駕位之間的空隙,再次揮刀向他剁去。


    薑廠長側身躲開,被劃破了衣服後背,菜刀落到座椅上,剌了個大口子。


    “伊言,你瘋了!”


    他拉開車門,往雨中奔跑。


    “哈!你這偽人還會跑?”


    我怪笑一聲,追了上去。


    薑廠長哪有我一個壯小夥兒會跑,很快被我追上,踹倒在地。


    就像對付待宰的牲畜,我用膝蓋壓製住他,一如先前在釋妄界的所做所為。


    “伊言!你別這樣!我是你廠長薑福忠啊!”薑廠長趴倒在地,不停求饒。


    “哈哈!死吧!”


    我高高舉起菜刀。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全身。


    藍牙耳機裏傳來呲啦啦的聲響,好像是被雨水澆壞了。


    “伊言,呲......你.....在哪......我帶著......小薑......呲。”


    或許是由於粗糙的電流音,又或是雨水的溫度,讓我突然冷靜了下來。


    從接通電話開始,耳機裏的薑廠長一直在鍥而不舍地喊話。


    正常人要是遇到電話這頭不出聲的情況,應該早就掛斷了吧?


    而且,薑廠長為什麽要叫自己的女兒“小薑”呢......


    我舉菜刀的手凝滯在半空。


    而身下的薑廠長,衣服上沁著一絲朱紅的鮮血,正在被雨水衝刷變淡......


    “這個是真的?”我嘴唇微微顫抖,喃喃自語。


    或許是意識到我的力量減弱,薑廠長突然發力,怪叫一聲掙脫我的束縛,順著山路逃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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