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期離開後,往回走去打算與房嬤嬤匯合。


    此時走得是主路,路過牡丹園時,剛好瞧見房嬤嬤拿著鬥篷過來。


    牡丹園兩旁種滿了各式牡丹,有豆綠,冠世黑玉,魏紫,火煉金丹,姹紫嫣紅,十分好看。楊如期站定欣賞,房嬤嬤將鬥篷披在楊如期身上,係好帶子,“小姐,剛剛碰見薛夫人一行人,說是席麵設在湖心亭,讓各家小姐們直接過去。”


    楊如期點了下頭,帶著她們往湖心亭去。


    湖心亭建在江上,雄偉寬闊,分為五座,中間一座亭子為主亭,麵積也是最大的。以主亭為中心,四周緊挨著又建了四座亭子,五座亭子互通,形成巨大的圓形輪廓,站在岸邊遠遠瞧著,頗為壯觀。


    而今才三月份,江邊風一吹,還是有些冷的,亭子四周掛著竹簾擋風,薛家的下人來來回回上著菜,楊如期從主亭繞過,去了女眷席。


    楊如期望了望,瞧見了楊如心和陳若蓮,便朝她們那座亭子走去。


    進了亭子,幾位小姐圍著圓桌而坐,都是熟麵孔。


    長樂侯府的嫡大小姐錢瑤倩與嫡二小姐錢瑤月,建安伯府的嫡二小姐朱媛,吏部尚書家的嫡孫女章安夏,禦史中丞沈家嫡女沈藝雅以及賀柔。


    幾位小姐見楊如期進了亭子,便都望著她,楊如心眼裏閃著幸災樂禍,她才不會主動給楊如期解圍。


    賀柔想起母親的叮囑,向楊如期招手,“表妹怎麽才到,坐我旁邊吧。”


    楊如期頷首,坐在了朱媛和賀柔中間。


    一桌九人,楊如期坐下剛好滿了,拉竹席的小丫鬟將門簾放下。


    若是後麵再有人入席,就可通過門簾來判斷是否坐滿,以免造成尷尬局麵。但其實席麵都是有數量的,主人家會在人數上再多添幾把椅子,以防臨時有貴人來。


    “母親說她使你去找我玩耍,你怎麽沒來找我?”賀柔夾了一塊魚肉,問道。


    楊如期側過頭,看了賀柔一眼,解釋道,“未來過幾次,不識路,隨便轉了轉。”


    賀柔點了點頭,楊如期守了兩年多的孝不怎麽出門,沒來過也正常。


    沈藝雅與長樂侯府倆位小姐處的都不錯,小姑娘在一起不是討論胭脂水粉,就是討論哪幾家的公子聚在一起吟詩作對,誰寫的詩更好。


    “瑤倩姐姐聽說你的親事定了?”沈藝雅偏頭看向錢瑤倩,一臉八卦問道。


    錢瑤倩點了點,婚事已經定下,就沒有那麽多不可說的規矩,再說既已定親,隨處就能打聽到。


    她有些害羞地回答,“來年二月。”


    沈藝雅眼睛眯了眯,笑嘻嘻的打趣,“去年賞詩會瞧見過丁公子,一表人才,與姐姐很是相配。”


    楊如心豎起耳朵聽著,聽到人家的親事也是很感興趣,時不時還插上幾句,幾個姑娘聊的也甚歡。


    這桌鶴立雞群倒是章安夏了,她生有幾分英氣,不笑的時候讓人覺得這姑娘一看就不好相處。


    她自顧自吃著菜,神色全程沒什麽變化,也不與人說話,別人問她什麽,她就答什麽。


    楊如期努力回想夢裏章安夏的去處,一點頭緒也沒有,這倒也是,她們從沒什麽交集,她自然不會去關注。


    主亭裏擺了倆桌,主桌平郡王坐在主席,李輕舟次之,再是薛國公。次桌坐了幾位年輕的公子,其中一人是柳文竹。


    柳文竹坐在席麵上有些心不在焉,剛剛外圍經過的一位小姐背影,很像楊如期。如今她出孝了,應當是會來江錦園的。


    許久未見過她了,他想見她一麵。柳文竹側身示意小石頭上前,小石頭忙貼近柳文竹耳邊,“大人,有何吩咐?”


    “打聽一下五小姐可來了,若是來了就向她身邊的婢女遞個話,說我約她一見,”柳文竹小聲地講。


    小石頭笑嘻嘻地點頭,忙出了亭子。


    亭外的小丫鬟進來,找了碧紫,碧紫出去了一趟,進來時,在楊如期耳邊說了幾句話,楊如期了然,回了倆句。


    碧紫又出了亭子,馬上又回來了。


    一刻鍾後,楊如期借出恭的由頭,離了席。


    長安一直替自家世子注意著楊如期的動靜,見楊如期離了湖心亭,就悄悄告訴了李輕舟。


    李輕舟頷首,想著找什麽借口才能讓王叔放他離開,次桌上的柳文竹就起身離了席。


    原本李輕舟是不會在意這點小動靜的,可楊如期前腳剛走,後麵柳文竹就離了席,他皺了下眉頭,看了長安一眼。


    長安看懂李輕舟的眼色,跟在柳文竹後頭也離開了。


    “舟兒發什麽呆呢,王叔剛剛和你說話呢”,平郡王看向李輕舟,疑惑問道。


    “王叔剛剛說什麽?”李輕舟問道。


    平郡王嘴角含笑,又重複了一遍,“你父親來信,托我給你相看親事,王叔不得問問你的意思?”


    李輕舟聞言,摩挲著茶杯杯沿,語調帶著點無奈,“王叔,您年年問,您不嫌累,侄兒都累了。”


    平郡王哈哈哈大笑,“還不是你父親年年都問我,他這個父親都管不了,搞的好像我這個王叔說的話你就聽一樣。”


    李輕舟輕笑一聲。


    “五小姐”,楊如期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正好見到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裳,眉目俊朗的柳文竹向她走來。


    他的神情溫和,嘴角帶笑,長成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與兩年前初來京城的時候大相徑庭。


    柳文竹注視著楊如期,她身上披著銀色鬥蓬,挽了垂掛髻,露出精巧的小臉來。


    她長開了許多,站在那裏似弱柳扶風,亭亭玉立。


    柳文竹自詡看過許多詩書,也算得上有才華,可此時卻吟不出一句詩來形容眼前少女之美。


    楊如期微笑著行了禮,柳文竹也回了禮。


    “柳大人這官做的可還順心?”楊如期開口問道。


    柳文竹抿著嘴,溫柔地回道,“還算順心,你呢,可過的好?”


    楊如期挑了挑眉,“你瞧我像過得不好的樣子嗎?”


    “是我說錯了話,五小姐如此聰慧,定是能過得很好的。”


    楊如期不置可否,抿嘴輕笑。


    柳文竹又道,“我與母親說了你是我的恩人,母親一直想當麵向你道謝,五小姐可有空?”


    楊如期搖了搖頭,“我幫你不過是為了你日後為我做事,伯母的心意萬不敢當的。”


    柳文竹聞言有些失望,“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


    楊如期微微一笑,有些意外,不過柳文竹這個朋友還是很值得一交的,她拉了拉鬥蓬道,“如此,倒不失為一件美事,與柳公子也算的上是誌同道合。”


    柳文竹一聽很快露出笑容來,忙接上,“與五小姐做朋友是我的榮幸。”


    他又道:“既然是朋友了,可願意給家母一個道謝的機會?”


    “既然是朋友,理應是我去拜見伯母才是,不如柳大人告知我令堂喜歡什麽?”楊如期揚眉,輕聲反駁。


    柳文竹失笑,她既答應了,他也不願與她扯這些無用的由頭,“禮物不在貴重,隻在心意,五小姐有心便是送家母最好的禮物。”


    楊如期聽這話莞爾,“那你選個時候吧,日後派小石頭遞信進府便是。”


    柳文竹點了下頭,心情頗為歡喜。


    大片萬紫千紅的牡丹花叢後麵,長安半隱在樹後,著黑衣銀雲紋衣袍的侍衛正恭敬地稟報談話內容。


    長安頷首,侍衛就抱拳退下,走路的步態很輕盈。


    東晉雖對男女大防不是很嚴格,成群的公子小姐也可以一起賞景遊船,可若單獨見麵就會傳出閑話,對女子名聲不好。


    該說的說了,人也見了,柳文竹便拱手告辭了。


    房嬤嬤看好柳文竹,所以對於小姐有分寸的親近柳文竹是非常讚同的,見柳文竹已走,她問,“小姐現在可要回席上?”


    楊如期擺了擺頭,“不必了,我們去江邊泛會兒舟吧,等席麵結束也該回去了。”


    來了江邊,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在湖心亭,許多小舟都停在岸邊。房嬤嬤扶著楊如期隨意上了一隻小舟,碧藍、碧紫兩人跟著上了小舟拿了漿。


    三月天,江上的風吹著雖然還有些冷。不過小舟一劃動,坐在上頭還是很有詩情畫意的。


    今日天氣還算明媚,順水而下,倆個丫頭隨意劃著,一邊劃船,一邊欣賞著兩岸的風景。


    楊如期側過身,低頭瞧著看不見底的深水,下麵應是長了大片的水草,水麵泛著墨綠。


    手往小舟外伸去,輕輕碰了碰水麵,冰冰涼涼的。


    房嬤嬤怕楊如期凍著,但也難見她愜意的模樣,還是想著由她去。


    碧藍劃了半天,手臂也是酸軟得很,放下漿,換了碧紫劃。


    小舟順著水,馬上就要到護城橋下,房嬤嬤看著橋下似是有一小舟停泊在那裏,提醒道:“小姐,那兒有人。”


    楊如期順著房嬤嬤目光看去,是有一小舟停在橋下,上邊的人躺在舟頭,舟尾坐著個小廝。


    “我們劃我們的便是。”


    碧藍見此,拿了槳,兩個人劃,舟走的更快一些。


    經過那艘小舟時,楊如期側過頭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是薛國公的嫡次子薛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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