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後宮大選。


    雖是自願報名參選,可汴京城的大明皇宮,天家富貴,多的是人趨之若鶩。


    汴京的大客棧幾乎住滿了人,各地方初選入選的秀女被接入皇宮,其家人就住在客棧。


    初選過後還有殿選,落選的秀女就同家人回去,婚嫁自由。


    入選的秀女就留在宮中,等待教授宮中禮儀。


    合格的秀女等待宮正司擬定位分,不合格者遣散回家,若犯錯者,終身不得參選。


    千人中選百人,百人中再選幾十人,層層選拔,最終留在皇宮裏的秀女,便是贏家。


    也有例外,例如魏晉侯的嫡女,魏冰真是此次入選秀女中家世地位最高的貴女。


    陛下欽封為婕妤,準許回家告別家人,連禮儀嬤嬤都跟著回了晉州。


    汴京通往晉州的官道上,幾輛華麗的馬車行駛而過。


    魏冰真軟軟地靠在丫鬟的身上,淚流滿麵。


    想起幾日前父親的疾言厲色和母親的哭訴,越發委屈和痛苦。


    哥哥說,她能在汴京目中無人,呼風喚雨全部仰賴陛下的信任。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失去陛下信任,輕則貶官,魏家會回到曾經任人宰割的時候,重則男子入獄,女子貶為官奴。


    “啪”清脆的巴掌聲,魏冰真跌坐在地。


    耳邊傳來父親氣急的聲音:“你現下要麽一頭撞死,要麽給我進宮!”


    “名冊已經上報,是要做尊貴的娘娘還是要犯欺君之罪,你自己選。”


    “真兒,父親是為你好,你與秦王世子斷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為父同意,陛下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你如今就是去死,我們魏家,對你百依百順的祖母,疼愛你的母親,哥哥,都難逃一死!”


    “你往日囂張跋扈,得罪過多少貴女,私底下打死多少個奴婢,難道你忘了嗎!”


    “隻要你進宮,做了陛下的寵妃,要什麽沒有,就連皇後都要顧及你三分!真兒,你是我魏坤的女兒!那時,你想收拾誰,誰敢多說一句話!”


    魏冰真當時腦子已經空白,意識混沌,甚至不記得自己何時答應的。


    聖旨已下,再無回頭路了。


    李輕舟!你為何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如今我進了宮,你可曾有一點點的後悔。


    她的眼睛都哭酸了,嘴裏依舊念叨著,“沒有回頭路了……”


    綿延起伏的山巒腳下,一陣如雷的馬蹄聲呼嘯聲傳來,從官道上疾馳而過,揚起漫天的灰塵,片刻間化作一隊漸行漸遠的黑影,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約莫子時,一行十幾個騎馬勁裝男子停留在路邊的客棧。


    客棧燈光微弱,店小二正在櫃前打瞌睡,被馬蹄聲驚醒。連忙提著燈籠,出門迎接客人。


    這客棧是專門做趕路人燈生意的,為了能容納更多的來往商人百姓或是官家,修繕得很大,很是簡樸。


    眾人下馬,店小二討好的嘴臉便迎了上來。


    “幾位客官,要幾間房啊?”


    長林丟出一錠銀子,店小二熟撚接過,臉上笑成一朵花兒。


    “整個三樓,我家公子包了,燒些熱水送上來。”


    店小二手裏拿著銀子,恭敬道,“請公子跟小的來。”


    一行人往三樓去,店小二帶他們去了最大的一間房。


    將手裏的煤燈放在桌子上,隨後說,“各位客官請便,熱水稍後小的們就送上來。”


    長林道:“快去吧。”店小二屁顛屁顛地跑下去準備了。


    落行點好房間裏其餘幾處的煤燈,燈火亮了起來,請李輕舟進去。


    “都去歇著吧,”李輕舟吩咐。


    落行回了聲是,留下長林保護李輕舟,帶著其餘兄弟下去歇息。


    長林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壺,冰涼的觸感傳來,“公子,我去給您燒壺水。”


    出發前他哥認真囑咐過的,一定要照顧好世子。


    李輕舟瞟了他一眼,“你何時變得如此乖覺了?”


    長林嘿嘿笑了一聲,他還是挺怕他哥背地裏說他壞話的!


    長林提著燒好的開水回房時,兩個店小二已經提了好幾桶熱水上來。


    趁世子在洗漱,長林趕忙拿出茶葉,學著長安往日的步驟來泡茶。


    等茶泡好,李輕舟差不多已經洗漱好,他簡單地將頭發隴住,穿戴好出了盥室。


    長林邀功似的,請李輕舟品嚐。


    李輕舟額角一跳,耐著性子,接過長林手中的茶水,飲入口中。


    實在難喝,強忍著想吐的反應,他吞了下去。


    謫仙般的五官有一瞬間的無語和難以置信,竟然有人能將茶泡的這麽難喝……


    “怎麽樣?比起我哥的手藝如何?”長林興衝衝地問道。


    李輕舟麵無表情,淡淡道:“睡吧!”


    說罷擱下茶杯,轉身就躺到床上去了。


    他決定,日後不管怎麽樣,還是帶上長安比較穩妥。


    世子這是覺得不錯還是難喝?長林苦著臉,卻又不敢打擾世子休息。


    他隻好拿起劍在外間的榻上,抱劍而眠。


    三日後,溫華派了人傳話,說是櫻桃到了。


    次日楊如期晨間請安時,向老夫人請示回靖安侯府。


    又要出門?老夫人第一反應有點不高興,哪有閨閣小姐月內三番五次出門的。


    但是想了想不是去別處,是去外祖家,況且之前靖安侯一家人都在北界,甚少回汴京。


    如今侯夫人回來,楊如期多親近外祖母也是應該的。想通後就釋然了:“想回便回吧。”


    “母親。”


    楊如期正要謝老夫人,還未開口,便讓白氏打斷。


    楊如期隨著老夫人的目光看向白氏,見她一臉笑意,慢悠悠開口解釋:“雖說靖安侯府是五娘外祖家,也不好經常去的,一來於五娘名聲有異,二來這侯夫人同世子一回來,五娘就去的如此殷勤,不知道還以為咱們永樂侯府苛待大哥遺留下來的唯一女兒呢。”


    堂內氣氛因此話變得滯澀,老夫人願意看在靖安侯府的麵子上也給楊如期幾分麵子,但是涉及到侯府的名聲也猶豫了起來。


    楊如心挑釁地看了楊如期一眼,平日再風光又怎麽樣,還不是沒有父親母親的孤女!


    楊如期交疊的雙手蜷縮握緊,“二嬸嬸擔憂侯府名聲,我可以理解,但是請二嬸嬸不必多慮,依照我平日裏的穿戴和白裏透紅的氣色,旁人一看便知,祖父祖母還有二嬸嬸將我教養得很好!”


    “五娘說的也有理,隻是幾日前才見過,過幾日再去更妥帖些,”白氏仍是一臉笑意,一副為著侯府和楊如期的名聲著想的模樣。


    老夫人讚同白氏的話,“如此甚好,五娘你便過幾日再去罷,也不在這一時。”


    楊如期起身福了福身子,鎮定道,“祖母,日前表哥說雲州的莊子裏櫻桃熟了,莊頭送了好些回侯府。櫻桃運輸不易,容易壞,這才讓我今日親自去挑選好的帶回侯府,孝敬祖父祖母的。”


    “若不是為著難得的新鮮櫻桃,我斷不會如此不懂事的。”


    眼看就要成功阻止楊如期出門,讓她心裏頭不痛快,如今三言兩語就讓祖母動容,楊如心可不答應,“五姐姐,方才你怎麽不說櫻桃的事。”


    “剛剛是我考慮不周,讓二嬸嬸擔憂了,”楊如期對著白氏和楊如心一笑。


    原老夫人也沒打算駁了楊如期的請示,又聽到她如此說,心早就偏了,“說來也是世子的一番心意,五娘你早些回來就是。”


    楊如期莞爾一笑,“是,祖母。”


    老夫人都發話了,白氏也不是蠢人,順勢閉了嘴。


    出了翠竹院,眾人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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