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功夫,足以抵達華山。


    以奇山怪石、險峻無比聞名天下的山脈,此刻卻響起了無數哀嚎。


    幾個黃巾力士化作巨人,在山寨之中橫衝直撞,而羽族女武神,也是手持雙刃,時不時撲到下方,刺殺一些紙人頭目。


    不一會兒,山寨燒起大火,濃煙滾滾,這些平日裏無惡不作的山賊不得不跳崖逃生,慘叫聲在山中響徹。


    燕紅葉禦劍飛在空中,看著下方的進度,心中微微感慨。


    就算是換了玄心正宗最精髓的弟子前來,也不過如此!


    這時,天色突變。


    此刻正值黃昏,陰陽匯聚,逢魔之刻。


    一幢白色的五進紮紙院落突兀出現在了火場之內,飄向空中。


    隱隱約約有冥樂升起,吹吹打打,嗩呐、銅鑼構築了悲傷的氛圍。


    一行舉著白帆,臉蛋上麵塗著大紅色胭脂的隊伍從院落之中走出。


    “陰人出行,閑人退避!”


    童子們蹦蹦跳跳,開始在空中盤旋,無數雙眼睛盯著首當其衝的燕紅葉。


    “該殺!”


    這位女劍仙杏眉倒豎,緩緩從口中吐出了這兩個字。


    童子小鬼,還有一些正值豆蔻年華的紅衣新娘,此刻都宛如提線木偶,附著在幹癟、死寂的紮紙人上。


    “哈哈哈!小姑娘,人生苦短,不如早投我皂閣山之下,養鬼宅,享萬載陰壽,如何?”


    這時,那院落中響起一陣大笑。


    一個老頭從紮紙宅中走出,帶著萬千陰氣,在周身形成了一片森冷鬼域。


    看著氣勢十足,但是經曆過黑山老妖將領的燕紅葉隻是不屑的瞥了一眼,縱劍殺去。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轟隆!雷光炸響!


    ……


    史進覺得今天很不爽。


    早上被祖父罵了個狗血淋頭,想要去尋王進師父,卻怎麽也找不到人。


    打熬力氣的途中想要露出紋身炫耀一番,卻不知道為何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煩躁。


    恰好這個時候,祖父又傳了話,要親自見他。


    無奈,他隻能夠披上衣裳,快步跑到了主屋之前,拱手行禮道:


    “祖父,孩兒來了!”


    “進來吧!”


    吱呀~


    年久失修的木門發出腐朽不堪重負的哀嚎,堂上當中點著九九八十一根白色蠟燭,四方列著無數尊神龕神像。


    一個個張牙舞爪,眼神銳利,仿佛在死死盯著進門的史進。


    甫一進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九紋龍”就被嚇了一跳,繼而生出了一股危機感。


    但是轉念一想,祖父又能有什麽壞心思呢?於是乎小心翼翼地避過蠟燭邁進屋內。


    史家老爺子正站在巨大的紮紙造像之前,為其三叩九拜,奉上一長兩短三炷香。


    青煙嫋嫋,莊嚴肅穆。


    讓進來的史進不由得心中打鼓,血氣上臉,宛如一隻煮熟的紅蝦。


    “好孫兒,你可知我史家的由來?”


    “全賴祖父,孤身一人,遷居至此,坐地經營,方有烈火烹油般的家業。”


    史進說著,忍不住顫抖一瞬,隻因身上宛如有蟲豸在爬,十分難受。


    “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頭搖了搖頭,示意他跪在身邊,看向頭頂兩層樓高的巨型紮紙造像,道:


    “你祖父我出自皂閣山紮紙遺脈,陰土不再,我皂閣山神打、祭祀主專司溝通陰神、調理陰陽之事,備受打擊。


    我紮紙一脈卻不受影響,甚至沒了陰神掣肘,完全可以修紙人鬼域,享受萬載綿延陰壽!然而那群叛徒卻將我一脈屠殺殆盡,隻剩下我逃了出來。”


    史進跪在身旁,大口呼吸,已經聽不清祖父要說什麽了,劇烈的痛處讓他的肉身不斷抽搐。


    “原以為,此生也就那樣,隻等生下後人,傳承道術,便可以向祖師交差,沒想到,竟然等來了你!”


    老爺子突然轉身,看向這個孫兒,臉上露出了癡迷和向往,仿佛看到了他降生那天,星光大盛,席卷四方!


    “雖不知你是何方星靈下界,但是隻要奪舍你的肉身,加上我派傳承的寶物,便可逆奪陰土,長生久視!


    乖孫兒,為了祖父的長生大業,為了道統存續,你就乖乖去吧!”


    史進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然而渾身上下卻盡顯無力。


    燥熱和恐懼灼燒他的心智,忍不住扯開胸口的衣衫,身上的九龍刺青散發出陣陣惡念,纏繞周身。


    夜空之上,一縷星光照耀,透過了重重黑暗,落在了房間之內。


    這一幕,讓所有莊客都起夜,好奇張望。


    首當其衝的史家老爺子露出了癡迷的神色,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星光攬入懷中。


    他準備了這麽多年,自然不會打無準備之仗。


    周遭群山之中,一個個白紙神龕飛起,散發出無邊陰氣,勾連地氣,風水陣成,在空中形成了白茫茫的屏障,暫時遮蔽了星光。


    夜空重新黯淡下去,而失去了星光加持的史進也無力掙紮,跌落在地上,任由那身上的九紋龍綁縛周身。


    “哈哈哈!時機正好!”


    老頭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要不是那個捉妖天師來到華陰縣,他還真不知道史進這麽容易就範。


    還讓他浪費了華山之上的後手,真是虧大了!


    不過,得到一位星靈的真源,他就可以更進一步,踏破祖師也不曾關隘,成就鬼仙,萬載陰壽不在話下!


    想到這裏,他顫顫巍巍伸出雙手,想要抓住麵前的少年。


    隻是,一股無法遏製的恐懼席卷周身,他瞬間退後幾步。


    伴隨著房頂的破碎,巽風降臨,飛沙走石。


    一個麵容蒼白的俊逸青年立在原地,玩味地打量著周遭陳設。


    “你是何人!壞我好事!”


    史家老爺子雖然驚怒交加,但養氣功夫著實不錯,徑直反問道。


    外間,一陣陣劈裏啪啦的響動傳來,護衛的家丁莊客被放倒,王進邁步走進了房中,不可置信地望著史家老爺子:


    “還真是你!虎毒不食子,都言隔代親,你竟然能夠對孫兒下此狠手!”


    看得出來,王進的三觀受到了極大衝擊。


    “原來是你這個白眼狼!倒是老夫看走眼了,區區一個武夫加一個病殃殃的小子,就想要壞我好事?哼!拿命來!”


    這老爺子一個健步退到了香案之前,抓起一把香灰,口中念念有詞,周遭房屋瞬間褪色。


    土黃色,外加黑漆漆的牆皮皸裂開來,露出了白色的內裏,這些房子,竟然是折紙而成!


    而且每一麵紙牆上,都用鮮血和屍油刻畫著玄奧的符籙。


    “此乃我皂閣山不傳之秘,極樂鬼域,今日既然來了,老祖就賜予爾等極樂長生!”


    老頭大手一揮,無數紮紙人從牆中走出,他們身著華麗,描繪的宛如天兵天將,而且臉上神色靈動,就好像是真正的神將。


    陰風怒號,周遭環境被紙牆覆蓋,氣機遮蔽,掩蓋了周遭一切,他們真的陷入了這所謂的“極樂鬼域”之內。


    “嘖嘖嘖,好大的名頭!區區鬼域,竟敢妄稱極樂,口氣挺大的,不過,今日可不是我的主場。


    爺孫相攜,令人動容,你這惡鬼,得由苦主來收啊!”


    莫辰話音剛落,天空之上,呈現九宮方位升騰而起的紙質神龕燃起了金色太陽真火。


    沒了遮掩,燦爛如實質的星辰光柱灑進堂上,沒入了史進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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