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這樣?


    但陰陽二氣偏就這樣了,步無言和安泉皆是啼笑皆非。


    陰陽二氣離體,步無言感覺到一種發自靈魂裏的深深倦意,就像一位長途跋涉的旅者,疲了,累了,該歇息了。


    陰陽二氣入體,安泉感覺到了一種無比充盈的感覺,就像久旱逢甘霖後,嫩草鑽出泥土,開始茁壯成長,樹枝抽芽,開始繁衍的那般生機蓬勃。


    安泉發現,這陰陽二氣對他來說,簡直太重要了。


    其間的玄妙盡管他現尚不知,但這蓬勃生氣周流於氣脈的感覺卻是實實在在的,甚至於那幾絲絲的刀氣在瞬間都“粗壯”了數倍,蛛絲刀氣成了頭發絲刀氣,這種感覺令安泉幾乎要雀躍了。


    看著安泉臉上驚喜的感覺,步無言亦是欣喜無比,他的生命雖將離去,“精”“神”將殞,但他的“氣”卻會以更雄渾的方式存在,陪伴眼前這少年走向通神的天地巔峰。


    步無言執意要離開了,不要安泉送他,他已經為自己選好了風水極好的陰地,塚已築好,並藏了十餘壇美酒,他會進塚,封塚,然後一醉不醒,升仙而去。


    安泉看著他揮舞了下手臂,微彎的身影緩緩離開,逐漸消失在鎮裏小街的盡頭,心間隱隱生出一種淒涼之感,無論誰,知道了自己離世的日子,這種感覺絕對是令人絕望而窒息的,誰,又能不戀生怕死呢?


    若真能若您老所說,俺能通神成聖,定會以你的陰陽二氣化生,令你重生。


    安泉心下許出承諾,轉身上了馬車,又踏上行程。


    “公子爺,那步大師真的算的很準嗎?”車把式又開啟了話嘮模式。


    安泉微笑道:“他是位真正的大師,通曉陰陽,不是騙子。”


    “那公子您真的是財神轉世嗎?”車把式笑嗬嗬地道。


    原來他是想起了在客棧中步無言說過的話了,安泉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風水先生說話大都半虛半實,令人摸不著頭腦,信則有,不信則無。”


    車把式沒被步大師的話弄糊塗,反被安泉的話弄糊塗了,但他可是親眼看見客棧的袁老板真的是把那個金錠以紅布包好,放於一尊財神像中,給供起來了。


    他摸著懷中那個三兩銀錠,這是安泉付的“的資”,他決定回去也將它供起來,這少年萬一真是財神轉世,俺沾上了財神氣運,豈不要發財,蔭及子孫。


    兩日後安泉出現在了大韓漢川城外,安泉怕萬一出現什麽意外牽連到車把式,就讓他自行回返大吳了。


    此時正值晌午,碧空明澄,白雲漫步而過,安泉慢悠悠走向城門,這時身後響來一陣馬蹄聲,安泉走至路旁避讓,隻見十餘騎由另一官道飛馳而至,其中二人安泉竟然識得,赫然是他在赴吳途中曾救過的那個大趙瑞王的郡主和她的“車夫”。


    來的正是大趙瑞王趙焯之女趙蘇蘇和她的護衛於丹心,其餘諸騎皆是刀衛裝束,想來應該是瑞王府中的家將。


    他們來大韓做甚,難道這郡主要來整容不成?


    這郡主小妞已經很漂亮了,還整個嘛容,安泉撇撇嘴以示她是吃飽撐的。


    趙蘇蘇和於丹心當然不會注意到路邊那撇嘴的少年,一陣風來到城門前,早有兵衛在城門上看到了,有十餘人已經迎接而出,將他們接待入城而去。


    安泉亦步入漢川城中,他空手無物,瘦瘦的極顯清秀,城衛隻當他是閑逛的少年呢,問都不問他一聲。


    進城後,安泉自然是先覓客棧投宿,這回要賬的對象是個女的,乃是大韓忠王之女韓芳菲,五張欠條共計十萬兩銀子。


    一位大韓的郡主借這麽多銀子做什麽呢,這到是件比較蹊蹺的事情。


    入城後的街道兩側俱是些酒樓客棧,安泉看到一家名為“鴻運”的客棧,比較喜歡這個名字,鴻運當頭嘛,於是徑直就走了進去,弄了間甲字號上房,住上房自然有住上房的好處,就連飯菜都給端到房中了。


    安泉飯後稍微休息了下,然後就溜達了出來,走在街道之上,他看著過往之男女,也沒幾個漂亮帥氣的,都很一般嘛,甚至還有幾個長的歪瓜裂棗似的,不是說大韓整容之術相當厲害嘛,嘎嘎嘎,也不整整。


    漢川城的繁華程度比之天海城差多了,而沿街卻有不少在別國很少見的坊店,如“畫顏坊”“麗甲坊”“天姿坊”等等,隻見不時有華裳女子出入,再聯係畫顏麗甲之名,顯然就是些美容場所。


    修眉,描眼,畫唇,敷粉,再綰個漂亮的發髻,也確實能使人憑添數倍的嬌媚美麗,有道是三分姿色七分打扮嘛,在安府當小廝時,小玉米小白菜甚至於小土豆沒事都聚在一起,說什麽落梅妝,遠山黛,斜紅妝,哦還有點絳唇,自然她們隻能是素麵朝天,身為婢女,她們根本沒有打扮的資格,但安安大小姐從不化妝,她麗質天生,不打扮也比那些濃妝豔抹的官家小姐美麗十倍。


    這時,一間名為“賽仙坊”的坊店中走出兩位躬身垂頭的青衣小婢,分立於門口兩側,然後一錦衣男子陪同一華裳女子緩緩走出,那女子果然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出來的,眉畫地纖淡如煙,唇塗腥紅,臉龐敷地雪白如玉,乍一看,挺美,細一看,卻給人一種俗豔的感覺,然突刮來一陣風,她額上所貼的四瓣梅妝,最上麵那瓣大的和右側那瓣小的,倏就被吹落了,顯然並未貼緊,而她並不知道,尚自覺甚美地嫋娜前行,安泉見狀,忍不住噗嗤就笑出聲來。


    由於相距甚近,那女子聞聲就瞅了過去,隻見一清秀少年正看著她在發笑,那神情明擺了是在笑話她。


    這時她身邊的錦衣男子已上前一步,衝著安泉叱罵道:“土狗,你笑什麽笑。”


    安泉本來對自己的唐突挺不好意思的,但聞這男子惡語相向,慚愧之意頓是一點也沒了。


    “土狗笑誰?”安泉冷不丁道。


    錦衣男子想也沒想地道:“土狗笑你!”


    “哦。”安泉哈哈一笑,舉步而去,錦衣男子猛地發現自己把自己給罵了,一張臉頓漲地清煮大蝦似的通紅,華裳女子看著他,眼中盡是嘲弄的笑意,而他亦看到了原來是這女子額上的梅妝掉了兩瓣,若回去見到貴客,可就丟人丟大了。


    “明玥,妝掉了!”他指著那女子的額頭道,那女子一摸額上,慌忙掩額又返回到了賽仙坊中,方才坊中妝容師就勸她稍等下再離開,怕梅妝貼不緊掉了,但她執意要離開,結果鬧出了這個笑話。


    錦衣男人今天實在是有要事,也顧不及找安泉麻煩,進坊前,他狠狠盯了安泉那晃悠悠的背影一眼,隻待日後見了,再美美收拾他。


    把土狗之美稱又奉還回去的安公子,說實在話,嘎嘎,現在心情很是不錯,蠢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安泉閑逛了陣子,也就索然無味了,這漢川城真比天海城差遠了,除了騙女人銀子的這坊那坊多些,再無什麽能吸引人之處,既然沒什麽逛頭,那就開始打聽打聽這大韓忠王府郡主韓芳菲的事情吧。


    往往茶樓酒肆之中閑人最多,聊閑話扯八卦者多聚在這些個地方,安泉邊走邊左顧右盼,終於看見了一家酒肆,酒肆的匾額之上書著兩個狂草字:“最仙”。


    這“最”可能諧音了那個“醉”字,最仙即醉仙之意,之所以用這個“最”字極有可能就是博人眼球,引人好奇!


    安泉還確實就被“最仙”吸引住了,結果一進去才知道自己理解錯了。


    這個酒肆之中沒有人劃拳猜令,沒有人喝多了胡言亂語,錯落有致的十餘張酒桌前幾乎都坐滿了人,每張酒桌上都擺放著幾牒下酒菜,自然還有酒壺和酒杯。


    在酒肆的最裏麵,卻垂下一幕薄紗,薄紗那邊,一個纖柔美好的身影端坐在那裏,透過薄紗,朦朦朧朧隻能看到她無比動人的側影。


    青絲長長,睫毛長長,鼻梁秀挺,唇角微揚,那纖纖秀指,輕攏慢撚,琴音如水,無比宛妙地在腕下流淌,時似清風穿林,時若泉水叮咚,時像環佩清鳴,時又清越的欲要淩絕九霄。


    酒客們無不在輕酌淺飲中,陶醉於那洗盡紅塵的琴聲,迷醉於那仙氣十足的清影,飄飄然,癡癡然,不被酒醉,卻被薄紗後那一人一琴清極的雅韻而醉。


    安泉不懂音律,但亦感覺這琴聲真是好聽極了,最仙之意,原來與酒無關,卻是指薄紗後那最有仙氣的撫琴女子。


    “客官,這裏還有位置。”這時一青衣小僮過來招呼安泉道。


    安泉見牆角有張桌畔僅坐了一灰衣老者,於是就舉步走了過去,坐定後,點了兩牒小菜和一壺清酒,安泉邊淺酌,邊聽琴,終於,安泉酒飲了一半後,琴聲如若歸入暮色中的小道,愈行愈遠,漸寂無聲,片刻後,才響起酒客們熱烈的掌聲和喝采聲。


    這時,那青衣小僮走至薄紗前,雙手舉起,往下虛壓,諸人頓又安靜下來,隻聽那小僮清咳了聲道:“今天,還是老樣子,客官們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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