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委實詭譎,而最快做出反應的自然是禦刀高手於丹心,眼見月缺之石被卷入井中,他瞬間已禦出刀氣,連人帶刀就撲入了水井之中。


    撲嗵一聲巨響裏,似乎有水花飛濺而出,半晌後,麵麵相覷的諸人正驚疑間,隻見一人由井中衝天掠出,渾身濕透,冷水淋漓,正是於丹心。


    他用手掌抹去臉上的水漬,不可思議地道:“我都潛至井底了,但根本什麽也無,月缺之石亦不見了。”


    難道遇鬼了?所有人俱生出這個念頭,頓覺身側是陰風慘慘,無不毛骨悚然。


    當然最失落的就是趙蘇蘇,眼見月缺之石就能借到手了,卻以這麽離奇的方式,被“搶”走了。


    明玥亦很無奈,而明玹半天都沒回過神來,饒是她博聞廣記,但這等詭異之事就發生在眼皮下,實是超出了她的認知,難道這世間真有鬼?


    據說鬼最喜陰寒之物,月缺之石乃至陰至寒之石,所以甫一出現,就被鬼魅給奪走了。


    明玹出生即天殘,當年離府出來,之所以帶走月缺之石,也許下意識就是因為這月缺之石之“缺”與她的殘同病相憐吧,盡管方才詭異的被搶走,她反倒是沒有趙蘇蘇那般失落,現在更擔心的反而是這井中之水是不是還能喝。


    既然明玹手中已無月缺之石,明玥趙蘇蘇於丹心也無留下的必要了,怏怏然是告辭離開。


    他們走後,明玥讓青衣小僮將她推到了井欄邊,啞婆婆掌了燈籠,三人仗著膽子往井內望去,隻見井水早已恢複了平靜,反射著暈黃的燈光,鬼影都沒一個,聯想起方才,真像是做了個夢。


    當然,搶走月缺之石的並非是鬼魅,而是安泉安公子,禦水奪石之後,瞬息之間他就水遁而去,他之所以奪石,並不是純粹想救什麽瑞王,而是若以此石為藥引,瑞王是必死無疑,而明玹甚至於明國公府可能都會被牽連其間,再有此石根本不適合流傳於世,若被有心人得到,那可是配製諸般陰寒無解之毒的“藥母”。


    安泉回到客棧中已經很晚了,掌起燈,在桌上先將那真假舞刀圖俱鋪展開,盡管這畫師郡主臨摹的極像,安公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哪幅是真是假,真畫中那撲之欲出的刀意是假畫根本不具備的。


    俠客、巾幗、青衫、將軍,現在得到的這四幅舞刀圖代表了不同的四個身份,但卻是隱藏了怎樣的一個秘密呢,安泉現在仍是一點頭緒也無,有恨之人死了,卻是留下一個個謎團讓他去猜,看來這世上真沒白得的銀子啊,銀子是有了,腦汁卻都快被榨盡了。


    安泉收了舞刀圖和銀票後,又打開裝月缺之石的木匣,隻見“一彎冷月”橫陳匣中,散發出幽幽冷輝和迫人的寒氣,這個如若黃玉之物,看模樣真是不錯,但寒氣重的可謂刺骨了,滅絕毒經記載,月缺之石觸摸之無妨,但以水浸石,三日後,浸石之水便可配製至陰至寒的毒藥,使用方法到是異常簡單。


    帳已要回,卻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慈安堂安泉決定先給明玹留一千兩子,再從長計議。


    第二天,安泉路過最仙酒肆,恰見酒肆正在“營業”,想了下安泉是大步而入,不出所料,早早酒肆之中就幾近客滿,青衣小僮眼見安泉進來,眼光一亮,很客氣的將安泉迎入,那天據啞婆婆和孩子們的比劃描述,明玹已經猜出捐助慈安堂的正是安泉無疑,青衣小僮自也知曉,給安泉上酒上菜後,就悄悄給正在撫琴的明玹通風報信去了。


    欣賞了一番仰秣琴曲後,依然是老樣子,安泉又以一百兩銀子為代價,坐在了明玹的對麵。


    明玹實在是摸不清這少年的想法,難道他是巨富商賈家的公子少爺,但看衣著不像啊,他的眼神更是明澈的清水也似,似乎世間的塵埃根本沾染不上他一分一毫。


    明玹的明眸瞅地安公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微微輕咳了聲,明玹才發現自己有些走神了,不禁微微一笑,竟然解開了掩麵的絲巾,卻現出一張清水芙蓉般美麗動人的素靨。


    “謝謝你屢屢幫助我,我替慈安堂的孩子們謝謝你。”明玹柔柔地說著,語氣極顯誠懇。


    安泉微笑道:“我曾經是個孤兒,自小在乞丐群中長大,人間淡漠淒楚早早就品嚐過了,現在能幫幫那些可憐的孩子們,我也十分高興。”


    明玹聞聽一怔,原來他曾經也是位可憐人,怪不得心善如斯呢。


    “我要離開大韓了,這是一千兩銀子,留給慈安堂用著。”說著安泉摸出一張一千兩的天下通銀票放在了桌上。


    “啊,不行,不行,太多了,公子給慈安堂捐助的已經很多了,這一千兩銀子我不能收。”明玹急忙推拒道。


    安泉笑道:“對我來說,一千兩銀子不值什麽,但卻能幫你做很多事情,我有個建議呢,隻憑捐助並不是個好辦法,你可以教孩子們編些竹筐竹籃或刺繡什麽的,做出成品自然能賣出些,也是一種謀生手段。”


    “嗯,確實是不錯的辦法呢!”明玹聞言是眸光一亮,所謂求人不如求己,這麽簡單的事情怎麽自己以前就沒想到。


    “好了,銀子你務必收下,我要啟程趕路了,再會!”說著,安泉起身告辭。


    明玹微微一歎道:“那明玹隻有再次深深地銘謝公子了,卻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是否可告知明玹?”


    安泉道:“我叫……梁周。”言罷,他笑了笑,終是離開,梁周,梁周,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明玹想著,目送著安泉的身影消失於酒肆門口,心中充滿濃濃的暖意,這個紅塵,並非是人人都冷漠。


    兩日後,安泉回到了大吳天海城,當來到天福寶樓前,安公子不禁都驚呆了,隻見寶樓之中竟然擠滿了人,夥計們,甚至於被他由人販手中解救出的四位女子都是忙的不可開交。


    天福寶樓的生意怎麽就好成這樣了,這時突地傳來一聲大喊:“砸金蛋咯!”赫然正是郎掌櫃的聲音。


    砸金蛋?安泉掂了腳尖往裏看,隻見地上擺了二十隻“金蛋”,有二十位一臉興奮的顧客執了木錘,各選一金蛋砸下,錘落蛋破,裏麵竟都藏有一個小木匣,打開匣子,有的放了幾枚銅板,有的放了一塊碎銀,更有的裏麵放了一顆珍珠,反正是沒空獎,一群人都玩的很開心。


    “哎呀,一兩金葉子的重獎還沒出來,到下一批了,買夠十兩銀子的首飾就能擁有一次砸蛋的機會,機不可失,大家踴躍參加哦!”郎掌櫃遺憾的喊道,顧客們又開始了一輪搶購。


    安泉看著這場麵是啞然失笑,這郎掌櫃看來還真有些做生意的手段。


    地上又排放好了二十顆金蛋,安泉以水靈氣機探之,這批金蛋中,果然有一隻中藏有一片金葉子,他不禁暗暗點頭,郎掌櫃做生意還是很地道的,促銷是手段,返利是實打實回饋顧客,如此哪怕賺的少了,卻能為天福寶樓無形中招攬一大批顧客,讓他們一但想起買金銀玉飾物,自然就會首先想到天福寶樓。


    果然,當這批砸蛋的砸出那一兩金葉,那幸運兒簡直都快樂瘋了,更引得顧客們購買欲大增。


    一直忙到晌午,一共砸了百隻金蛋,今日的促銷活動方告結束,天福寶樓中人忙的是暈頭轉向,當顧客散盡,笑眯眯的安泉出現在諸人麵前,大家是一聲歡呼,老板回來了。


    見到安泉平安歸來,最欣喜的自然莫過於葉幸兒了,那四位女子亦是很高興,因為安泉回來就會帶她們返家了,被拐離鄉,她們實是歸心似箭。


    安泉方才已經在對麵酒樓訂了一大桌酒席犒勞他們,安泉讓郎掌櫃先帶他們過去,自己則提了個包裹和幸兒上得樓來,讓幸兒打開玄鐵寶櫃,將包裹塞入其中鎖了,二人才說著話關了樓門去酒樓。


    原來這砸金蛋的主意竟是那四位女子出的,比較新奇又能以獎品吸引人購買金銀玉飾,這活動已經搞了兩天了,果然吸引來諸多顧客,都想一試運氣,生意也由此火爆了起來,雖然兩天來已送出三片金葉子,碎銀十餘兩,銅錢三百餘文和珍珠若幹,但掙的遠比送出的多。


    而由於有了銀子,郎掌櫃把天福寶樓左側的茶樓給買下了,已經開始找工匠裝修,然後將兩座樓連通,如此規模一下就上去了,安泉對郎掌櫃的能力還是很肯定的,隻待金娘子鑄得金龍歸來,坐鎮天福寶樓,估計不出一年,天福寶樓將成為天海城中首屈一指的寶樓。


    大快朵頤之後,那位曾經揍過葉昌的夥計就偷偷找安泉來“匯報情況”,果然不出安泉所料,安泉赴韓的第二天的深夜,那葉昌竟喪心病狂地提了一桶桐油來,準備放火燒了寶樓,被埋伏在一旁的這夥計和他的兄弟給抓住了,現在正關在他家的地窖裏。


    安泉連誇這夥計做的好,若真被那廝一把火燒了,寶樓損失是小,葉幸兒等五女肯定是沒命了。


    安泉自然要重獎夥計了,一百兩銀票塞到了夥計的手中,夥計真沒料到安泉會這樣重賞他,驚喜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安泉嗬嗬一笑:“人命關天,你沒偷賴,做的很好,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嗯,明天,你讓你的兄弟也來咱們寶樓當夥計吧,幫我看好寶樓,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大寶謝謝老板,代二寶也謝謝您!”夥計更是激動萬分,他知道,若能跟上這樣的老板,隻要好好幹,日後他定亦能出人頭地。


    “你叫大寶,好名字。”安泉笑道。


    大寶不好意思笑道:“我爹娘是粗人,不會起名字,就這樣叫了。”


    “有爹娘多好。”安泉低歎了聲,又道:“我很快就要離開天海城了,日後若寶樓出了什麽事,你速到大越仰嶽城龍吟侯府找我。”


    “大越仰嶽城,龍吟侯府?”大寶有些迷糊,但仍是死死記住了這句話。


    “另外,這話,千萬不要對外傳,僅你一人知道就好,就是你爹娘也不要告訴他們,否則怕是會帶來什麽麻煩。”安泉正色地警告道。


    這是小老板拿我當心腹啊,大寶不傻,拍著胸口保證守口如瓶。


    當晚,安泉就到了大寶家的地窖,見到了葉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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