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帶著大夫回到家裏時,連奶奶睡著。


    詹大夫看了她的麵色一眼,臉上的表情消失的一幹二淨,瞬間打開醫箱,投入診斷。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攔住了後麵回來的連父,三人靜氣等待,心情緊張焦灼。


    一刻鍾後,詹大夫歎了口氣。


    這口氣一歎,屋內其他三個站著的人心中皆是一涼,青夏感覺到拉著她手的父親往後倒退了一步,她立馬握緊,安撫的拍了拍,看見兄長上前詢問。


    “我奶奶情況如何?”


    詹是明看了他一眼,說道:“再晚了一天,便是將我父親請來都無力回天了。”


    一聽這話,氣回到了胸腔,青夏急促喘息,也扶住腿軟的父親,將他扶到外麵坐下,低聲安撫了兩句。


    再進屋時,便見詹大夫安排藥童準備熱水和火盆,她立馬去做。


    等準備好了,詹是明關了門窗,也將他們兄妹二人推出門外,隻留下小藥童給他做幫手。


    門外父子女三人麵麵相覷,青夏聲音發抖,但還是鎮定著說:“行醫的人最是謹慎,海大夫有口皆碑,他推薦的人總是不會錯的,哥哥別怪我變了主意。”


    連少啟知道她指的是方才,明明二人是要去請海大夫的,路上也都商量過,無論海大夫開出怎樣的條件,二人都要滿足下,一定要將他請來,可是中途還沒怎麽說呢,她就變了卦,轉身去請詹大夫。


    他們今日一趟的初衷可就變了。


    但方才回來的路上他想明白了。


    “總歸咱們二人今日下山是為了請能給奶奶治病的大夫,林口鎮那麽大,大夫那麽多,能有人推薦一個拿得住的人出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結果沒變就是好的。”


    連父才明白過來,指了指裏頭,小聲問:“這……不是你們昨天說要請的那個呀?”


    二人搖頭,卻沒再說什麽。


    既然將人請來,就要信任。


    如今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青夏也相信,在她沒回來之前,父親和哥哥已經跑了很多地方,請了很多的人,隻是結果都不如意罷了。


    而且剛才進詹家藥鋪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間敞開門的藥材屋裏,掛著一幅字。


    妙手回春。


    而那四個字的字體,很像是大爺書房中掛著的那幅字。


    而大爺房中那字,是宮中貴妃賞賜的。


    這詹大夫,隻怕和太醫院頗有淵源。


    若有進宮當禦醫之才,何故在林口小鎮做一個不知名的大夫呢?


    這一點青夏不明白,但這也不是她需要去弄清楚的事情,她隻知道這個大夫不會請錯就對了。


    想到這些,一時也覺心中複雜,以前自己總覺得待在大爺身邊,吃了些苦頭也受了些磋磨,可如今家裏發生的大事,她也要靠這些積累下來的東西才能有正確的判斷。


    若是不曾在大爺身邊伺候,不曾見過大爺書房中的那幅字,不了解其中的關係,今日也未嚐敢去賭。


    在外麵一呆兩個時辰就過去了,藥童端了盆血水出來,請他們又換了幹淨點熱水進去。


    這一回沒等太久房門就被打開了。


    詹是明一邊擦手一邊往外走,嘴裏還在和身邊的藥童說:“今日準備的不錯,你自己補充的藥材也很完善,在外出診,問清了大概狀況,心裏就要有判斷,該帶些什麽才不會空跑一趟,這是咱們每個做醫者的必要覺悟。”


    他這麽一說,其他幾人都放下心了。


    青夏哽咽著引他去外麵休息,詹是明看著她清麗的麵容,不加修飾的衣著,渾身上下唯一值得看的,就是她頭上那隻好似不起眼的寶珠木簪。


    青夏為他倒茶,一舉一動皆非農家女子作態,他接過飲下,青夏又倒一杯,他又飲下,一連喝了三杯,方覺解渴。


    “姑娘看著不像是農家女子,這姿態,應該是在哪個人家裏做過事吧。”


    青夏沒有隱瞞,直道:“我曾是在宋國公府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


    宋國公府……詹是明眼皮一跳,眼裏多了幾分鄭重,目光再看向她頭上的木簪時,便多了幾分確認。


    忍不住提醒了句:“小姑娘出門在外,即便這裏是你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也要記得,嶺南是個人才輩出臥虎藏龍的地方,你身上若是有值錢的東西,可千萬要藏好啊。”


    說罷,指了指她頭上的:“若我沒看錯你頭上簪子上的寶珠是宮中之物。”


    青夏愣住,這簪子是大爺贈予,卻不知出處。


    看她呆愣,詹是明莞爾。


    沒在多說什麽。


    時間這麽一耽誤也到中午了,青夏本是要親自下廚,卻被連父趕了出來隻好陪大夫說話。


    詹是明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以及忌口的,開了些藥方給了藥童讓他跑一趟,連少啟便借了驢來方便他快些去回。


    詹是明觀察了會兒,見眼前的姑娘做事穩妥,也不瞎說瞎問,方才自己點破她頭上所戴之物,她除了有一時的愣怔,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就連問一句自己是怎麽知道的都沒有,看來,是個心裏有數的姑娘。


    吃過飯後,藥童也將藥送了來,等他吃飽了肚子,兄妹二人送詹是明兩人離開,還是那輛牛車,青夏將錢結給了詹是明,又給了藥童一吊錢做辛苦費。


    送到以後,兄妹二人回去時,詹是明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句:“二位都是聰明人,想必今日之事不會傳出去吧。”


    青夏看了連少啟一眼,連少啟一臉認真,說:“詹大夫醫術高明,治好了我奶奶,改日定是要送錦旗來的。”


    旁的,隻字不提。


    到了現在,他也不是無知無覺,眼前的這位大夫隻怕來曆不簡單,否則嶺南這樣的小地方,如何出了一位又一位隱士高手?


    與聰明的人不必說太多的話,詹是明隻笑不語,雙方別過。


    回去的路上,到了山路沒有旁人,不用連少啟問,青夏便主動說了。


    “這位詹大夫恐怕與宮中太醫院有著莫大的關係,隻是他有這樣的醫術卻隱於世間,有他的苦衷吧……他既不挑明咱們便也就當不知道。”


    連少啟神色凝重,重重“嗯”了聲。


    與此同時,宋家目安院內,帶著貴妃手令來給宋溓請脈的張老太醫,將紙張與藥材一並給了候在一邊的喆友,道:“世子康健,貴妃娘娘也可放心了。”


    宋溓客氣送走他,關上門來,喆友已經將藥材包打開,把紙張拿出來後,退出了屋內,隻將藥材包給了下麵的人,朗聲道:“娘娘體恤大爺剛科考完派人來請脈,這些是宮裏太醫給的養身藥,去給大爺熬來吧。”


    而屋內,看完紙張內容的宋溓,在看清上麵那一排名字中,熟悉的那個名字時,眉心一動,瞬間渾身充滿寒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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