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免費勞動力,周誠一家下午就沒去地裏。


    挖筍子,撿菌菇,蘆葦蕩裏撈魚蝦。


    傍晚杜武回家,周誠送了兩壇子梅子酒和一車土豆給杜武,讓他趕著牛車回去。


    “大哥,剩下幾畝地的土豆我打算全都留種,爭取讓咱們縣的百姓明年多種些,隻能送你這些,多擔待。”


    “二弟千萬別這麽說,大哥懂你的意思,就不多說了,走了。”


    杜武到家後將牛拴到柿子樹下,裴氏從灶房裏出來:“相公回來了。”


    “媳婦看我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裴氏抱了一捆草料走到牛車前,把草料丟到大水牛麵前,看著牛車上的東西好奇的問:“這是什麽呀?”


    “二弟種的土豆,今天挖了一些出來,這一車都是他送的,土豆管飽還好吃,蒸煮都行。”


    “怎麽送了這麽多,有五六百斤吧,二弟和弟妹種地多不容易,下次可別要了。”


    裴氏心裏不安,鎮上的糧食自從去年秋收後漲上去就再也沒有下來過,既然管飽那就是糧食,這一車能賣不少錢了。


    “知道了,這東西的產量超出你我的想象,這小小一個土豆,價值萬金。二弟說,若是咱們照西縣閑置的土地都種上,以後百姓就再也不會挨餓。”


    杜武說到周誠,眼底全是崇敬和佩服。


    “真的嗎,那太好了。”裴氏欣喜不已。


    “對了,我得趕緊去趟縣城,晚上就不回來了,明日帶你去二弟家瞧瞧,他家現在可好玩了。”


    裴氏使勁點頭:“好啊,我老早就想去看看,我這一天天閑在家裏無所事事,不如我去幫幫忙。”


    杜武利索的將酒和土豆全都搬到屋子裏,然後撿了一背簍土豆,假裝沒看到桌上的兩壇梅子酒,背上背簍騎馬去縣城。


    剛好敢在城門下鑰前到。


    杜武牽著馬徑直走到縣衙。


    如今百姓的日子不好過,縣太爺彭敬的日子也不好過。


    別說地主鄉紳家沒餘糧,縣太爺也沒有,朝廷幾個月沒給他發俸祿,全靠吃老本。


    杜武和彭敬看著對方麵麵相覷。


    “你怎麽瘦了。”


    “你又胖了。”


    兩人異口同聲,彭敬眼神一言難盡,杜武哈哈大笑。


    彭敬搖搖頭:“這世道,百無一用是書生。”


    手無縛雞之力,想去山裏搞點肉都難,不像有一身蠻力身手矯健的杜武,家家戶戶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杜武還能吃出一身腱子肉。


    簡直是遭人恨。


    杜武把馬拴好,背上的背簍放到彭敬跟前。


    “我給你送糧食來了,夠義氣吧。”


    杜武跟彭敬年歲相當,因為剿山匪相識,興趣相投便成了朋友。


    彭敬眼睛一亮:“這又是你那異姓兄弟找到吃食?怎麽吃?”


    “蒸煮烤都行,還能跟糙米一起煮,也能當菜吃。”


    “這麽好,正好我夕食沒吃飽,快幫我搬到灶房。”


    彭敬父母早亡,一妻一妾都已病故,沒給他留下一兒半女,身邊沒照顧的人,凡事隻能親力親為。


    “你說你,留兩個人在身邊幫你做飯灑掃多好。”


    彭敬刷著鍋回道:“我自己都養不活了還養女人?”


    “不至於吧,去年從老虎山土匪窩裏抬下來的金銀你一點沒留?”


    “留了點不多,去年立秋後朝廷就沒發俸祿,我孤家寡人還能抗一抗,師爺、衙役、仵作、亭長和裏正都是拖家帶口的,他們拿不到月銀會怎麽做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我總不能讓縣衙就剩下我一個人,隻能用那些錢支付月銀。現在不剩多少了,我不節衣縮食,過不久你就見不到照西縣的縣衙。”


    他這個縣太爺不幹了,縣城、各鎮和各村就會亂起來。


    屆時朝廷派新的縣令來,沒有俸祿就隻能魚肉百姓。


    這一方百姓絕對比現在更苦。


    他雖不是什麽好人,倒也不像隔壁密塔縣的同僚那麽心黑手狠。


    朝廷不發俸祿就瘋狂的搜刮民脂民膏,比往年過的更滋潤。


    彭敬撿些雞蛋大小的土豆,從水缸裏打兩瓢水洗幹淨放進鐵鍋裏蒸煮。


    杜武失笑:“好慘,怎麽不來找我。”


    別的地界的縣太爺都吃的腸肥腦滿,照西縣也沒窮到連個縣太爺都養不起的地步。


    瞧彭敬,餓的臉頰都有些凹陷。


    這也說明,彭敬不是貪官,就算貪也隻是小貪。


    “你家糧食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對了,你那二弟最近有沒有琢磨出什麽新農具?”


    拿到那些簡單的不用鐵器的農具的圖樣,他就讓各個鎮的亭長告訴鄉民。


    至於鄉民願不願意花錢做,那他就管不了了。


    農業是國之根本,地裏收成好,他的日子也好過些。


    “你說的輕巧,哪有那麽容易,從古至今又有多少人能跟他一樣短時間內就琢磨出那麽多農具。”


    說話間,土豆淡淡的清甜香味冒出來。


    彭敬揭開鍋蓋,土豆皮已經炸開帶著粉質的肉露出來。


    “瞧著很好吃的樣子,叫什麽名字?”


    彭敬迫不及待的從蒸屜拿起一個土豆,燙得左手拋右手,右手拋左手。


    “土豆,撕了皮再吃。”杜武提醒。


    彭敬沒撕皮,一邊吹一邊吃。


    “又粉又軟,好吃。”


    杜武從懷裏摸出一個用層層麻葉包著的東西。


    打開,是兩個油炸土豆餅,抽出一個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去周誠家吃飯,次次都是連吃帶拿。


    豬油炸出來土豆餅帶著濃鬱的油脂香味,彭敬鼻子動了動,餓狼一樣的眼睛盯著杜武手裏的餅。


    “不仗義啊,給我一個。”


    杜武笑笑,把另一個土豆餅給他:“這也是用土豆做的,吃了抗餓,就是費油。”


    彭敬毫無形象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著,沒有一點縣太爺的威嚴。


    幾口吃完還舔了舔手指頭上的油。


    彭敬摸摸肚子:“更餓了。”


    杜武瞥了眼鍋裏,說:“接著吃啊,鍋裏不是還有麽。”


    彭敬一口氣吃了五個,總算有了飽腹感,滿足的摸摸肚子:“舒服,飯飽神虛,困了。”


    “這是我二弟種的,從異域人手裏買的種子。”


    說到這個,彭敬就不困了。


    皺眉道:“異域人什麽時候來了照西縣,我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先把這個問題放一放,你猜猜看土豆產量有多高。”


    彭敬拿起一個比手掌還大的土豆,在手上顛了顛,眯眼斟酌片刻。


    “八百到一千?”


    杜武點頭:“不錯,比我猜的更高。彭縣令,你若是種上兩畝地,一年到頭,一天吃三頓,頓頓能吃飽,且還吃不完。”


    種兩畝地,一日三頓,吃不完?


    那得是多少糧食。


    彭敬急切的抓住杜武的胳膊:“別賣關子了,到底是多少?”


    翌日天還沒亮透,周誠一家就在“嘰嘰嘰”“嘎嘎嘎”“昂昂昂”的聲音中開啟了忙碌模式。


    家裏人手不夠,一群牲畜家禽等著喂養。


    沒有懶人神器的世界,想偷懶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用去地裏,活兒也多到令人發指。


    李芙蕖天不亮就背著彎弓去山裏,看看能不能獵到大點的獵物,等正式秋收就沒時間天天往山裏跑,得趁這幾天多準備點肉。


    淩喜娘做飯,淩樂娘和周姝去溪邊洗衣服。


    陳芸娘帶著妞妞,拌動物們吃的食兒。


    淩媛娘和楚黛喂雞鴨鵝,並把糞收集起來歸攏到糞坑裏。


    周誠在豬圈清理豬糞。


    每天喂三頓,喂之前要將豬圈的豬糞清理幹淨,再用溪水衝刷兩遍。


    相比種地,這個活算是比較輕鬆的,就是弄了之後身上一股子臭味,必須洗澡換衣服,不然能把人熏倒。


    以前周誠萬般嫌棄,現在他習慣了。


    豬糞是寶,想想地裏的莊稼等著施肥,也就不再嫌棄。


    裏正媳婦幾人到的時候周誠剛把豬圈清理好,豬槽裏倒上豬食。


    豬圈夏天味道大,離屋子有一段距離,周誠從豬圈出來剛好看到眾人走在中間那條大道上。


    周誠笑著跟幾人打招呼:“嬸子你們可真早。”


    天上還掛著啟明星就已經走了四五公裏路,現在的人真的很能吃苦。


    裏正媳婦笑道:“這會兒幹活兒不曬,早點來也能早點把活兒幹完。


    大郎,你家莊稼長的可真好,你叔說我還不信,那沉甸甸的高粱和黍米,瞧著就讓人心癢,我可得好好跟你學學。”


    來的幾人全是裏正媳婦的娘家人,十幾二十來歲的年紀,有她侄兒也有堂弟表弟。


    真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裏正媳婦給幾人介紹後,周誠打開放農具的屋子,給他們五把鋤頭一些籮筐和麻袋。


    “土豆長在地下,幾人挖,幾人撿,互相配合速度更快。”


    “成,我們都聽你的。”裏正媳婦說。


    都是親戚,不存在誰多幹誰少幹。


    “土豆盡量少挖壞一些,挖壞的土豆容易壞,留不了種。”


    周誠說著帶他們去土豆地裏,示範的挖了幾窩。


    大個大個的土豆從土裏滾出來,把眾人看的目瞪口呆。


    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出。


    裏正媳婦早有心理準備,親眼所見還是震驚的雙手發抖。


    明年若是能種三五畝土豆,還愁吃了上頓沒下頓嗎?


    種,必須種。


    “大郎,以後嬸子就跟著你幹,你種什麽嬸子就種什麽。”裏正媳婦難得的嚴肅臉。


    其他人回過神來也大聲附和。


    斧子:“大郎哥,我們都跟你幹,以後要幹活兒就吱一聲,肯定給你幹的又快又好。”


    周誠笑著指著紅薯地說:“好啊!過二十天來幫我收這一片,一畝地給五十斤紅薯。”


    眾人激動不已,幹一天就有三五十斤糧食,這樣的好事去哪裏找。


    “挖出來的土豆泥扒了放在籮筐和麻袋裏,等會牛車來了再拉回去。”


    家裏隻有一輛牛車,杜武還沒趕回來,騾車有車廂,不適合用來拉剛采收的糧食。


    周誠看幾人挖了一壟,挖壞的很少,心下滿意,叮囑幾句就走了。


    一個人一天能挖一畝土豆,九個人今天就能把土豆全都挖完。


    沒成熟的莊稼不用再施肥鋤草,明天把地犁出來,施了基肥種上蘿卜和白菜,就不用每天都來地裏。


    這期間得多弄些的魚蝦蟹發酵起來喂豬和家禽。


    豬再喂三個月就要出欄,不但一日三餐要喂飽,能增肥的發酵魚蝦不能斷。


    吃了朝食,周誠交代淩喜娘姐妹給地裏幹活兒的人送水,中午再蒸些野菜雜糧饅頭送去地裏。


    然後他把兩個籮筐放在騾子身上,拿著漁網去河裏。


    現在的人很少吃魚,主要還是很難打到魚。


    這裏的蝦和螃蟹螺螄長不大,沒多少肉,基本上都是用來喂雞鴨。


    因此,河裏的魚蝦資源很豐富,用不了多會兒就能網到兩籮筐。


    周誠不知疲倦的忙了一天,打了十幾籮筐回來。


    陳芸娘幾人在山裏收獲也頗豐。


    簸箕架子上一層層的簸箕裏都是菌菇,院子裏的曬席上也全都是菌菇、各種用沸水過了一遍的野菜以及竹筍塊。


    裏正媳婦和她家親戚都是幹農活的能手,太陽還沒落山,就把地裏的土豆全都挖出來拉到院子外堆放。


    每人帶著三十斤土豆高高興興的回家。


    說了多少就是多少,陳芸娘稱的時候沒有多給,也沒有把挖壞的送他們一些。


    她有她的考量。


    若是將壞的送人,那以後挖紅薯會不會有人故意將紅薯挖壞。


    人心最是不可測,連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都會算計,更何況是外人。


    相公心善,但這天下的人不是人人都跟相公一樣。


    周誠聽了她的話,誇道:“芸娘做的對,丁是丁卯是卯,做事就該如此,以後這些事就交給芸娘處理。”


    陳芸娘被他誇的不好意思:“我一定會做好,為相公排憂解難。”


    淩媛娘幾人若有所思。


    “芙蕖還沒回來?”


    “沒有,三妹說想獵大點的獵物得進深山才有。”


    周誠抿了抿唇:“明年咱們多養些豬,就不用再進山去冒險。”


    隨即,周誠又想到一個問題。


    今年大家想要新品種糧食的種子,會踴躍幫忙收糧食。


    明年想找人幫忙就沒那麽容易了,得想想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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