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誠正愁明後兩年嚴重幹旱種不了地,時間太長紅薯和土豆易壞,家家戶戶留不住種子。


    運到南方種植,等過了這三年再從南方運糧種過來。


    另一方麵,他家糧食太多招人眼,不說別人,有做漢奸潛質的周信就是隱患。


    土匪和北狄人一來,周信那混蛋立馬就會跪舔,將他賣個幹幹淨淨。


    糧食運走最好。


    再一個,少做些粉條粉絲還能省不少力。


    穿越至今,空間裏的糧食不但沒少還增加了一些,留下兩年的糧食不過是讓家裏的女人和李家黃家安心。


    聞言,彭敬毫不掩飾眼中的欣喜。


    “行,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就跟他回信。”


    周誠誠摯道:“大哥現在用錢的地方多,糧食的銀錢我就不要了,將來若是照西縣百姓缺少糧種,希望大哥能將糧種運回來支援一下父老鄉親。”


    別說彭敬,周誠都快被自己的大公無私感動了。


    彭敬眼神中充滿了欽佩之意,拍拍他的肩:“好,我跟他說,對了,杜武還說讓嫂子別擔心他,多保重身體,他爭取早日歸家。”


    周誠點頭:“我會轉告嫂子。”


    彭敬謹慎的燒了布條,又重新找了塊布條,當著周誠的麵開始寫“密碼。”


    周誠心裏佩服,古人真的很聰明,竟然想到自創密語。


    既然杜武不直接跟他聯係而由彭敬傳達,肯定有杜武的用意,他一山野村夫,力所能及的提供糧食就好。


    將來這二位成事了他背靠大樹好乘涼。


    其他的,不用知道太多。


    彭敬寫好回信綁在一隻鴿子腿上,走到在門外放走。


    辦完一樁事,彭敬心裏也輕鬆,給周誠泡了杯茶。


    周誠將李家的事告訴彭敬,彭敬擺手道:“小事一樁,不用放在心上,這種毒婦早死早投胎。”


    “內子又研究出一些新吃法,新泡的梅子酒可以開壇了,大人,有空就來家裏坐坐,咱們喝幾杯。 ”


    今日忘記給彭敬帶點吃食來,是他的失誤。


    彭敬笑著搖頭,伸出食指虛點了點周誠:“你啊,就饞死我吧,正好這幾日沒什麽要緊的事,明日我就去。”


    正好去瞧瞧周誠今年種了多少地,有些什麽莊稼,算出個大概來才好告知杜武安排多少人手和船隻來拉糧食。


    周誠揚唇抱拳:“那我就在家恭候大人。”


    說完該說的,周誠喝完杯中的茶便起身告辭。


    炎炎夏日天黑的晚,騾車比牛車速度更快,到大營子溝金烏西墜,漫天紅霞。


    “小舅,柿子樹以北的土地全是我家的。”


    周誠指著被烈日曬的蔫巴巴的紅薯地跟黃達成一家說。


    去年這邊還有很多荒地,今年全被村民開出來種上紅薯。


    為了不認錯自家的地,周誠特意移栽了些柿子樹、棗樹和板栗樹。


    間隔七八米種上一棵,既能做標記,秋冬還有果子吃。


    過兩年雨水好,他就把所有土地外圍全都種上果樹。


    不用費力去山上背果子,還能為家裏帶來一筆收入。


    樹長大了還能乘涼。


    河兩岸用石頭壘上堤壩,種上柳樹防止水土流失。


    “這麽多啊,青州城地動前一畝良田要十五兩銀子,這要是買,得多少錢啊!”鄭氏羨慕的差點流口水。


    以前她不大看得起泥腿子,如今最羨慕有田地的泥腿子。


    不管怎麽說,有田地就有口吃的。


    他們這種做小買賣糊口的,遇到天災人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雖說農戶也有這種苦惱,鄭氏覺著背靠大山怎麽都比他們強。


    “照西縣除了山林多外就是荒地多,開出來的荒地頭三年不交田賦。這些地一部分是去年開的,一部分是今年開的,三年內地裏的產出都歸自己。”


    鄭氏咋舌,羨慕都快化為實質。


    “大郎,這地裏種的可是紅薯?”


    黃達成同樣露出羨慕的眼神,日後他翻身了一定要多置辦些田產。


    “嗯,今年種的較多,大概有三百多畝。”


    沒有先進的收割機,也不是小麥沒法用麥釤收割,人工挖可是個大工程。


    好在今年請工比去年容易,可以在鎮上找些人,隻要給糧食有的是人願意幹。


    “姐夫你真厲害。”


    黃家三兄弟眼神炙熱,就連心如死灰的黃淑娟都眼睛亮晶晶的望著平整土地上的莊稼。


    他們吃過香甜軟糯的紅薯,也吃過綿密糯甜的土豆,一路上聽周誠講這些莊稼每畝的產量是多少。


    簡直是驚為天人。


    產量如此高,按一到兩文錢一斤賣,一畝地至少能掙四兩銀子。


    什麽時候起種地變得這麽掙錢了?


    此刻親臨現場,心中不約而同的想,這麽多地,得收多少糧食,賣多少錢啊。


    豈不是比他們做買賣還掙錢。


    地裏的莊稼不僅僅是錢,也是救命的糧。


    再看看周圍望不到頭的密林。


    住這裏不僅僅打柴方便,吃食也比縣城周邊的山林更多。


    黃達成一家忐忑不安的心徹底安定了下來。


    今日李家的午食比較豐盛,周家的夕食讓黃家人見識到什麽是真正的富貴人家。


    跟周家一比,青州城那些富戶算得了什麽,不過就是穿戴更體麵而已,過年過節也未必有周家吃的豐盛美味。


    隻有真正餓過肚子的人才知道,穿戴再好不過是麵上光鮮,吃食才是頂頂重要。


    周誠將黃家六口人安排在最早蓋的青磚瓦房裏住。


    等李家十三口來了就安排住在前院。


    裴氏住的院子改造成了小型造紙作坊,周誠將鑰匙交給裴氏,閑雜人等勿進。


    紙得再等上兩年才能麵世。


    周姝和淩喜娘姐妹嘴比他還嚴實,周誠不擔心她們會告訴外人。


    晚間,鄭氏舒服地躺在炕上,對黃達成道:“他爹,芙蕖嫁的男人是個能幹人。”


    雖說周誠有四個媳婦,但現下這樣情況屬實正常,四人不分大小,按規矩辦事倒也和睦。


    挺好的。


    “那是,芙蕖眼光高,不然也不會把年紀拖大,我瞧她對大郎真心實意,隻有中意才會如此。”


    這兩年無論在哪兒都不好過,不如就待在大營子溝,好好幹活換取糧食。


    先活下來再說。


    “快睡吧,明日得早些起,我和淑娟采野菜,你們去地裏幹活兒。”


    他們住的這邊屋子有灶房,鍋碗瓢盆也有。


    兩家分開吃更好,能少些矛盾,想怎麽吃也方便。


    周誠提前給了五十斤高粱。


    三個小子正是能吃窮老子的時候,簡直是無底洞,放開肚皮吃這些糧食還不夠他們一家吃十天。


    地裏的糧食沒收,五十斤高粱得省著點吃。


    鄭氏盤算混著野菜雜糧一起吃省下些糧食。


    黃達成點頭,叮囑道:“嗯,你記住了,多做事少說話,與人為善。”


    鄭氏除了有時嘴上討人嫌外,勤快能吃苦,心裏也有成算。


    “知道了知道了。”


    外甥女婿跟大姑姐又隔了兩層,她怎麽可能還像在大姑姐家一樣想說什麽張口就來。


    寄人籬下的意識她還是有的。


    ......


    此時,周信正在許氏的娘家。


    許氏的娘家在深山裏,這裏隻有十幾戶人家。


    太過貧困,周鐵鎖擔心嶽父家來打秋風,便不許許氏跟娘家來往,漸漸的兩家便斷了。


    許氏死了周信沒想起通知許氏的娘家人。


    這種窮親戚周信壓根不屑與他們走動。


    若非要給周誠找不痛快,根本不會費力的跑這一趟。


    他嫉妒周誠,更恨周誠不念兄弟情,寧願幫不相幹的外人也不拉拔親兄弟。


    自從周誠分家後他沒有一天過的舒坦,尤其是周誠越過越好,受村民擁戴更讓他抓心撓肺的難受。


    正麵交鋒,他沒本事。


    想一把燒了周誠的莊稼又沒那個膽子。


    周誠養了二十多隻狗,比狼崽子還凶。


    一旦村裏人知道了,他別想再待在大營子溝,甚至平安鎮所有的村子都容不下他。


    許家窮的叮當響,人窮誌短,也會把人性的惡無限放大。


    這是周信第二次來許家,跟許家人接觸太少,對許家的了解全來自於許氏。


    總之,在許氏嘴裏,許家沒一個好人。


    許氏說別人他未必信,如此評價自己娘家人周信是信的,畢竟沒有哪個出嫁的女人會講娘家人不好。


    講了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反倒讓別人知道她跟娘家關係不好,平白受人欺負。


    許家沒有好人才好,他可以利用許家為自己出口惡氣。


    隻需猛誇周誠家財萬貫,好善樂施就對了。


    能讓周誠不痛快,他跑這一趟就值得。


    許家幾人沉默地聽著周信的話。


    村裏所有人家全是幾十年前,為了逃避兵禍和兵役躲到深山裏來的。


    離群索居比山外的百姓好一點就是,不用服各種徭役和賦稅。


    但山裏人家過的確實不好,每家種幾畝田,主要還是靠挖野菜采野果打點獵物為生,日子過的確實清貧。


    原本姑娘小夥兒們的親事能在村子內部解決,要麽換親,要麽就是給娉禮娶妻。


    但從上一代開始,姑娘們就不願意留在山裏。


    許氏就是其中之一,原本跟本村一個後生定了親事,嫌人家太窮,出嫁頭一天一句話沒留下就跑了。


    她開了先河,其他姑娘有樣學樣。


    自此,山裏的後生娶媳婦難,二三十歲沒娶上媳婦的光棍有六七個。


    若是日子稍微富足些,姑娘們又怎麽可能寧願跟娘家反目也要逃親。


    許根生的三個兒子均已年過二十,至今未娶妻。


    缺吃少穿許根生覺得沒什麽,反正都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了,習慣了。


    可兒子們一直打光棍卻成了他和老妻的心頭病。


    “你說的可當真?”許根生皺眉,沉著臉問周信。


    他總覺得這個瞧著憨厚老實的外甥,眼神跟他那個薄情寡義的妹妹很像,滿滿算計。


    不是算計他就是算計自己的兄長。


    他窮得老鼠來了都得留下一身肉,沒什麽可算計的,那就是算計他的兄長。


    雖然周信一臉真誠的將周誠誇上天,但眼種一閃而逝的嫉妒和怨恨騙不了人。


    許根生壓根不信周信此番前來隻是單純的想幫他們。


    他倒要看看周信到底要幹什麽。


    周信笑著說:“舅舅舅娘和三位哥哥不信可以去大營子溝瞧瞧。


    咱們平安鎮下屬的幾個村子現在都得到大哥的恩惠,家家的日子都比往年好上許多。


    娘臨終前念叨著沒能見舅舅最後一麵,不知道舅舅過的如何,叮囑我無論如何也要抽空來瞧瞧舅舅。


    過的好就罷了,過的不好該幫的一定要幫。


    大哥事情多忙不過來,我就來跑這一趟。”


    許根生和楊氏對視一眼。


    許氏是什麽人,他們會不清楚?


    許氏嫁人後隻帶著剛滿周歲的周信回來過一次,還是來要嫁妝的,直接被他打了出去,放話她敢再來就打斷她的腿。


    打死許氏也不會說那番話。


    許根生微眯著眼睛思考了一瞬,說道:“有勞外甥,明日我跟你走一趟。”


    無論周信的目的是什麽,許根生打算出去看看。


    他倒不是想占未曾謀麵的外甥便宜,隻是想看看是否真如周信所說,周誠有高產的糧種。


    有的話就買些回來種,隻要糧食充足能吃飽肚子,兒子們就能娶到媳婦。


    “爹,我們也去。”三兄弟異口同聲道。


    著實不放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周信,天知道會不會對他爹暗下黑手。


    盯著點才放心。


    周信心想全都去才好。


    許家這幾個黑臉漢子粗鄙無禮大嗓門,說話跟吵架一樣,一看就不是好人。


    許家人上門,周誠怎麽的也得出點血。


    至於自己說許氏死了許根生一家竟然毫無反應,周信的理解是許家跟許氏不和。


    山裏獵物多,可不是想抓就能抓到的。


    小的不好抓,大的要用命去抓。


    許家多數時間以野菜充饑。


    對周信這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沒有另眼相待。


    自家平日吃什麽就招待他什麽。


    周信在許家吃了兩頓沒有丁點油水的野菜,吃的眼睛都綠了,暗罵許家摳門。


    看看許家幾間簡陋的茅草屋,暗暗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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