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山裏出生,一輩子待在與世隔絕的山裏,許根生年輕時向往山外的世界。


    考慮到爹娘不得不按捺住心底的衝動,留在山裏遵從父母之命成親生子。


    現在四十多歲,這個想飛出去的念頭依然沒變。


    他尚且如此,幾個兒子豈會不向往外麵的世界。


    山裏人口少娶媳婦難,轉來轉去就那麽十幾家人,家裏有閨女有兒郎的,可以換親。


    像他家這種沒閨女又沒什麽家底的人家,山裏的姑娘不願意嫁,外麵的姑娘更不願意嫁到深山裏吃苦。


    三個兒子想娶媳婦難如登天。


    聽周誠說這些年山外娶媳婦不花一分錢。


    他心動了。


    總不能為了躲避徭役賦稅,許家到他兒子這代就斷了香火吧。


    “外麵的姑娘願意嫁進來?”蔣氏疑惑道。


    “不是,咱們這兒窮的叮當響,就算有了土豆,那山外也有,哪會有姑娘願意嫁。


    我琢磨著,要不咱家搬到山外去。”


    蔣氏沉默。


    山裏人家的女人很少出山,男耕女織自給自足,唯一要買的就隻有鹽。


    村長每年會出山兩次,將布或者獵物、糧食交給村長,由村長統一去將鹽換回來。


    大家夥兒也就用不著辛辛苦苦的跑這一趟。


    就這麽清貧又平靜地過了大半輩子,她至今沒去山外,現在老頭子跟她說要搬出去。


    她一時有點接受不了。


    習慣了,不願打破現在的寧靜。


    “你仔細想想,這次出去我跟大郎再好好打聽一下,無論如何,這兩年得給老大老二老三把媳婦娶了。


    也不能是個女人就娶回來,還是得安心過日子的才行。”


    想到三個光棍兒子,蔣氏所有的顧慮一下子拋到腦後。


    “行,你先打探清楚,咱家在村裏口碑不好,搬出去也好。”


    拜許氏所賜,許家在村裏誠信度為零,很是受排擠。


    就連蔣氏的娘家都不大願意跟他們來往。


    若非有三個兒子,許家早被趕出村子。


    正因為如此,許家開出兩畝地種土豆村裏竟無人知曉。


    蔣氏本想拿點土豆去娘家,問問弟妹能不能給娘家侄女和大兒牽線搭橋。


    二十多年沒少受娘家的氣,有活兒要幹就使喚他們一家,村裏人擠兌他們家時,娘家人連個屁都不放。


    娘家侄女不是好姑娘,否則又怎麽會快十八了還沒嫁出去。


    實在沒辦法了才會考慮她。


    既然老頭子有遷出山外的念頭,那就不急這一時。


    娶妻娶賢,娶個懶貨攪家精回來就別想消停。


    天邊露出魚肚白,許家父子各自扛著半袋紅薯,拎著兩隻風幹兔下山。


    另一邊,陳芸娘的娘家辛苦半年也迎來了豐收。


    一家人喜氣洋洋地曬糧食,陳麗娘背著兒子鼻青臉腫的回來了。


    “娘誒,杜長河要打死我,我再跟他過下去命都沒了。”陳麗娘邊哭邊控訴杜長河的惡行。


    去年陳父陳母將陳麗娘強行嫁給服兵役僥幸活下來的杜長河。


    陳母一方麵對陳麗娘恨鐵不成鋼, 一方麵又舍不得她遠嫁吃苦,一家人商量後就把她嫁給本村的杜長河


    杜長河瘸了條腿回來後就從杜家分出來單過,陳麗娘嫁過去不用受婆母的氣,進門就能當家做主。


    雖說杜長河隻有破屋兩間旱地六畝,隻要兩口子齊心,加上陳家的幫襯,日子肯定能過起來。


    陳家人用心良苦,陳麗娘卻不買賬。


    她看上了周誠,除了周誠誰都入不了她的眼,可周誠看不上她,陳芸娘和爹娘都不幫她。


    爹娘要將她嫁給大她十五歲長的又醜的瘸子,她毫無反抗的辦法。


    這個時代舍得賣力氣幹活兒養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至於打女人,一個村就找不出幾個不打女人的男人,打的不厲害都沒人說什麽。


    陳滿倉和陳豐收在村裏是排得號的好男人,就連他們在氣惱之下都對媳婦動過手。


    杜長河自然也不例外。


    成親當晚陳麗娘死活不盡夫妻義務。


    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杜長河可不會慣著她,兩巴掌打得陳麗娘暈頭轉向摸不著門。


    陳麗娘回娘家告狀,沒人替她討公道,隻讓她改改脾氣,安心跟杜長河過日子。


    娶個媳婦又不是娶回去供著,不給睡誰還想要。


    一開始陳滿倉兄弟還想替妹妹討回公道,弄清楚原因後隻覺得這個妹妹活該挨打。


    次數多了之後陳家人淡定得一批,都懶得去質問杜長河。


    這次陳麗娘回來,陳家人跟以往一樣,看她一眼又繼續忙著手裏的活兒。


    陳母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翻著大豆不走心地問:“你又幹什麽好事兒了?”


    杜長河不是沒事就打女人的男人,每次陳麗娘挨打都是她自個兒的原因。


    有時陳母聽聽都想給這個不省心的女兒來兩下。


    怎麽會有這麽作的女人,兒子都有了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嗎?


    “杜長河都要打死我了,娘、大哥二哥,你們竟然不幫我,好狠的心啊!”陳麗娘哭天喊地。


    “麗娘,不是大嫂說你,妹夫對你已經夠好了,你要嫁到別家怕不是三天打一頓的事。


    一天打三頓都算少的。


    咱們啊都得學芸娘,看看她是怎麽做人媳婦兒的。”


    殷氏眼中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


    她這個人實在,善惡分明。


    陳芸娘影響了陳家的名聲,對她的兒女將來說親有影響,因此她對陳芸娘不假辭色。


    周誠和陳芸娘救了她,還幫了陳家許多,她跟孩子們都得到二人的恩惠。


    姐妹倆不對付,她幫的人自然是陳芸娘。


    陳芸娘不屑也沒工夫給陳麗娘添堵,這事就交給她來做。


    戳陳麗娘肺管子的事,她做的駕輕就熟。


    陳滿倉出聲:“麗娘,做人要知足,長河想好好跟你過日子,你別寒了他的心,那時後悔都晚了。


    回去吧,別一天的跟他鬧,對他和孩子好點,該幹活兒幹活兒。


    你做好本分,長河絕不會動你。”


    陳豐收和其他人都沉默地做著手頭上的活,不想跟陳麗娘浪費口舌。


    陳麗娘手指顫抖地指著陳家眾人:“你們不配做我的娘家人。”


    陳母沒好氣地回道:“誰配你找誰去,以後別回來了。”


    陳麗娘哭著跑了。


    陳母在心裏歎氣,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生出這麽個不知好歹的閨女。


    莊戶人家的女人不幹活要吃好的,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真是誰娶了誰倒黴,連著娃兒也跟著倒黴。


    說到娃兒,陳母想到陳麗娘生的兒子,快一歲了,不哭不鬧,從沒發出一點聲音。


    村裏人都說陳麗娘生的是個啞巴。


    她瞧著外孫目光呆呆的,不僅僅啞估計還有些傻。


    小女婿重傷朝廷沒發放一文錢,杜家人嫌他殘了拖後腿,給了兩百斤糧兩間老屋就把他分出來,一窮二白。


    別看他瘸了腿,是個能耐人,山裏設陷阱,下河摸魚,愣是把她閨女養胖了二三十斤。


    孩子養的太大難產,生出來全身青紫不會哭,好不容易才養活,可惜不是正常的孩子。


    杜長河不嫌棄就不錯了,她還敢鬧。


    真不知道是哪裏來勇氣。


    陳母雖有時有些生氣杜長河下手重了點,但更多時候還是覺得陳麗娘挨打少了。


    還是沒打夠,狠狠揍一頓絕對不敢再翻浪花。


    陳麗娘氣的要死,在心裏惡毒地詛咒娘家人和陳芸娘去死。


    “阿嚏!”


    陳芸娘噴嚏打個不停。


    鄭氏打趣道:“不會是你爹娘在念叨你吧?”


    陳芸娘笑著點頭:“應該是了,不知道爹娘哥嫂今年的收成怎麽樣。”


    “肯定好啊,咱們大營子溝那家不是有萬把斤的紅薯土豆,光這些就做成粉條粉絲夠吃一整年,還有曬幹的渣餅和別的糧食。


    我估摸著,起碼兩年都餓不著肚子。”


    周誠說紅薯渣和土豆渣曬幹水分,隻要不受潮放兩三年不會壞。


    因此沒幾家舍得發酵了用來喂豬,大家都曬幹了收起來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吃。


    周誠要養肥豬,光吃發酵的魚蝦蟹和紅薯藤也不行,得摻些糧食更容易長肥膘。


    提煉過澱粉的渣滓營養差了些,還是能讓豬豬都長些肉。


    陳芸娘搖了搖頭:“哪有那麽容易的事,馬上就要征田賦了,誰知道今年是不是比去年更高。”


    她家今年是第二年開荒,不用交田賦,村裏其他人除了新開荒的田地,其他都得交沉重的賦稅。


    田賦是按比例征收,糧食產量高,田賦就更高。


    總之,一畝地的糧食最終不會剩多少在自己手裏。


    一日吃三餐的話,夠吃兩年的人家實在太少太少。


    許家父子中午過後才到。


    許父詢問山外的生活,周誠如實回答,跟他分析山裏山外的利弊。


    其實不用分析也都心知肚明。


    留在山裏要麽窮死,要麽就是娶不上媳婦,沒了傳承的後人。


    還有一點,山裏沒有郎中,大病小病都靠扛,能不能活全靠天意。


    山外有沉重的徭役和賦稅,還有兵禍匪患等等。


    優點也是顯而易見的。


    周誠覺得許家人還不錯,建議他們如果能搬還是搬出來比較好。


    總不因噎廢食。


    許父問他能不能來大營子溝生活,周誠一口答應幫他解決。


    大營子溝還能開出許多荒地,這點完全不是問題。


    沒有荒地也不打緊,來幫他幹活換取糧食總比在深山裏好。


    隻是搬出來不久就得麵臨嚴重的旱災,也是夠慘的,不知道會不會打擊到他們的積極性。


    周誠思忖道:“大舅,今年山裏的雨水多不多?其他糧食收成如何?”


    “比往年少一點,少不了多少,隻不過更熱一些,稻穀粟米的收成跟去年沒什麽區別。”


    周誠頷首,這麽說山裏的雨水比較多,隻是不知道明後年還是不是這個光景。


    “山外今年雨水少,種稻穀的人家有點收成,不多。


    誰也無法預料明年是什麽樣子,萬一旱情更嚴重,你們搬出山林連地都沒得種就麻煩了。


    馬上就是冬天了,蓋房來不及,還要準備過冬的柴火啥的。


    我看這樣,咱也不急於這一時搬,等明年春耕再下來看看情況如何?”


    周誠說話語氣不急不緩,很能讓人信服。


    許根生覺得周誠說的有道理。


    過不了多久就是漫長的冬季,這期間既蓋不了房子也開不了荒,還不如就待在山裏。


    三個兒子都等了這麽多年,再晚半年娶妻也不打緊。


    “爹,大郎說的對,等春耕再決定。”


    說話間,顧善的聲音傳來。


    “大郎哥,大郎哥,裏正叔說有好事,讓你去村裏一趟。”


    顧善跑的滿腦門汗,周誠倒杯水遞給他:“喝口水慢慢說,到底什麽好事兒?”


    “官府發媳婦了,裏正叔讓你快去挑,不然就隻能隨便拎幾個回來。”


    周誠:“???”


    去年沒發媳婦也沒征兵,他都快忘了這事兒了。


    糧食剛收回來就發媳婦,周誠懷疑下一輪兵役即將開始。


    村裏就剩些老弱婦孺,土匪一來豈不是一鍋端。


    這世道,還讓不讓人喘口氣。


    許家父子一聽,四人眼睛亮的像餓狼,眼巴巴地看著周誠。


    他們竟然撞到這等好事,真想立即就入了大營子溝的戶籍。


    “大郎,能不能跟裏正商量一下,我們先入大營子溝的戶籍,給你這三個不中用的表兄拎個媳婦?”


    周誠看看四人,說道:“這沒問題,我擔心馬上就要征兵,現在成了大營子溝的人,就意味著你們家至少有兩人得去服兵役。


    不如等到明年。”


    按照書中描述,最多後年,杜武等人就能將南蠻東夷西戎打的落花流水,並推翻大亓朝建立新王朝。


    北狄忌憚不敢進犯。


    朝廷與民休養生息,大力發展農業,三年內不會強行征兵,自願進入軍營的有俸祿,傷殘有補貼。


    現在不一樣,不但沒有一文錢,死了殘了也沒有補貼。


    許家人有退路,一家老小可以往山裏跑,裏正說不定會被牽連。


    還是等一等的好,至於想要媳婦兒,這個不難。


    許根生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夥,祖輩就是為了躲兵役才跑到大山裏,這出來就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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