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種病,有幾個能好,基本上就是等死。


    楊婆子憐憫地看看麵無血色的劉氏,扭頭就走。


    劉氏心急如焚,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無論哪一個都割舍不下。


    轉身進屋去求周童生和謝氏,說什麽也要回去看看兒子。


    周誠眉頭皺了皺,讓楚黛在周童生家院外等一下,自己去追楊婆子問她兩個孩子到底是什麽症狀。


    楊婆子絲毫沒有不耐煩,將自己所知道的詳詳細細地告訴周誠。


    周誠一聽這是天花沒跑了。


    心裏罵了聲踏馬的。


    他所在的這個書中世界,書裏沒提到下一個開國皇帝是誰就算了,竟然也沒提到這時候就有了天花病毒。


    尤其是更改劇情後,亂七八糟的,這種重要的事隻字不提。


    缺德帶冒煙。


    要知道有天花,他就是不吃不喝也得先把牛痘給搞出來。


    “嬸子,你有沒有跟他們兄弟麵對麵接觸?”


    天花傳染性極強,飛沫和直接接觸都能被感染。


    接觸患者後有十幾天的潛伏期。


    萬幸天冷,楊婆子的口鼻用布巾捂著。


    周誠脖子上圍著圍巾口鼻捂得嚴嚴實實,還是下意識後退了好幾步,保持安全距離,並抬手掩住口鼻。


    在前世天花病毒已經被人類消滅,病毒封存於實驗室裏,甚至不用再注射疫苗。


    但在之前兩千多年,天花病毒卻讓全世界數億人口喪生。


    比之肺結核更為恐怖。


    不,比戰爭帶來的死亡率更高。


    是人類曆史上最具毀滅性的瘟疫之一。


    感染天花病情輕的能自愈,重症患者就隻能等死。


    僥幸活下來的人會留下凹凸不平的疤痕,成為麻子。


    即便在醫療技術發達的時代也沒有特效藥治療,隻能對症治療,更無法將疤痕去除。


    一旦感染,天仙也得毀容。


    生命質量斷崖式下降。


    周誠愛好一切美的事物,無法忍受自己變成個麻子,想想就惡寒。


    比起掙錢,還是命更重要。


    當務之急,先把牛痘提取出來再做他想。


    楊婆子不假思索道:“有啊,我們兩家就住兩隔壁,兩小子可憐,都是鄉裏鄉親的多少也要關照點。


    這不有幾日沒見到倆小子嘛,我擔心他們是不是病了昨日就過去瞧了瞧。


    二牛給我開門,我進屋一看虎子臉上手上長滿了膿包。


    哎呦,我渾身雞皮疙瘩都爬出來了,差點沒把朝食吐出來,太嚇人了。”


    楊婆子說著抖了抖。


    她是好心,哪知道不但沒幫上忙,自己還被惡心的夠嗆。


    但願兩個小子能熬過來。


    周誠腦子裏有了畫麵,他有密集恐懼症,整個人都不好了。


    周誠甩了甩頭,竭力將腦中畫麵甩掉。


    “嬸子,你們村有多少人得了這病? ”


    楊婆子眯眼想了想說:“算上二牛和虎子有六個了,前兩個都死了。”


    周誠頓覺頭皮發麻。


    難道旱災來之前天花先肆虐一遍?


    那這千瘡百孔的大亓朝還能剩下多少人。


    好在北方人目前大都在家中貓冬,鮮少有人出門,傳染的幾率小一些。


    隻是不知這病到底是從哪裏傳過來的。


    問明楊婆子是哪個村的,周誠善意勸道:“嬸子,這個病我聽說過,叫痘瘡也叫天花,是一種疫病,很容易過給旁人,接觸到病患的口水、膿包的膿液就會被過上。


    不會很快發病,大概要十日左右才會有症狀。


    而且身體不大康健的人一旦染上就很難活下來。”


    楊婆子倏地瞪圓了不大的眼睛,目露驚恐,聲音顫抖地問:“真的假的,後生你可別嚇唬嬸子。


    嬸子年紀大了不經嚇的呀。”


    “我嚇唬你有什麽好處,你想想看,村裏染上這病的人是不是之前都互相有接觸?”


    楊婆子仔細回想,好像有又好像沒有,腦子嗡嗡的亂成一團漿糊。


    見周誠說的信誓旦旦,聯想到近來村裏死掉的人,有些絕望:“我不知道啊。”


    看離自己幾丈遠死死捂住口鼻將自己視為洪水猛獸的周誠,楊婆子腿肚子發軟。


    周誠語氣嚴肅:“嬸子聽我一句勸,暫時別回娘家也別跟旁人接觸,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這也是積德對不對。 ”


    周誠知道自己說這話遇到脾氣暴躁的人立馬就會跟他吵起來。


    老嬸子若是不聽勸他也沒辦法,隻能趕緊將牛痘提煉出來,避免大範圍擴散。


    “咱不能幹那缺德事,可我怎麽辦,就一個人在外麵等死啊?”


    楊婆子是個心善的人,不然也不會自己生活困難還照顧隔壁兩個半大小子。


    擔心兩孩子真有什麽事,特意去打聽劉氏嫁到哪家,大老遠的跑過來通知劉氏。


    她要真被過上了肯定不想再過給別人,尤其是親人,可她也不想死啊。


    想到自己孤苦伶仃地忍受病痛淒涼的死,她心理上就受不了。


    可她又怕這後生說的是真的。


    周誠對心存良善的人多幾分善意,溫聲安慰:“別怕,這病不是無藥可治,並且染過一次就不會再染第二次,沒染上的人也可以提前防範。”


    “真的,後生你有辦法?”楊婆子的眼睛驟然亮起。


    周誠眼神堅定:“有,嬸子,你幫我想想,哪裏有牛跟二牛虎子一樣長了膿包?”


    健康的牛身上提取不了牛痘,隻能從牛痘牛身上的瘡疹膿液中提取。


    楊婆子想得腦仁疼,搖搖頭:“想不起來,這有什麽用啊?”


    “能讓人避免感染天花的好東西。嬸子,你先回家,像現在一樣掩住口鼻,盡量別跟家人接觸。


    等我提取出了牛痘就去下河村找你,你放心,隻要你的家人沒被染上,我就有辦法保證他們一輩子都不染上天花,也會給你送藥過去。”


    楊婆子抱著一絲希望問:“後生,你是郎中?”


    後生不是郎中她還能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嚇唬她。


    哪知周誠再次堅定點頭:“嗯,嬸子,不瞞你說,我比你更怕死,也怕家人也被傳染了記住我說的話,我會盡快去找你。”


    楊婆子如墜冰窟,渾身冰涼。


    “別怕會好起來的。”


    楊婆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隻覺著自己渾身都不舒服。


    聽了周誠的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裏滿是期盼:“哎哎哎,我等你。”


    周誠走遠了楊婆子才想起還沒問人名字。


    “後生,你叫什麽名字啊?”


    “周誠,大營子溝人。”


    聽到他的名字,楊婆子黯淡的眼神逐漸恢複光彩,一顆破了大洞的心好似被什麽東西一點點修複。


    周誠這個名字近兩年她聽的可不少,琢磨出新農具,去年村裏家家戶戶都種了他高價從異域人手裏買到的土豆紅薯,村民還去山裏找了許多吃食儲存起來。


    還教會村民辨認草藥,風寒頭疼腦熱咳嗽腹痛拉肚子什麽的,自己采點藥喝幾次就能好。


    比郎中抓的藥還管用,少受病痛折磨還省下看郎中的錢。


    大家的日子比往年好過了不是一星半點。


    對下河村的人來說,周誠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神明。


    望著周誠的背影,絕望的楊婆子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


    周誠走到周童生家院子外,回憶楚黛跟楊婆子的距離有多遠。


    幸好楚黛離的較遠,且也是用圍巾在口鼻上圍了兩圈。


    他可不想天仙小媳婦遭此劫難。


    “相公,怎麽了?”


    周誠歎息一聲,將事情原委告訴她。


    楚黛長這麽大從未聽過有這麽厲害的病。


    她也害怕,尤其是周誠說病情不重不吃藥也能痊愈,但疤痕是一輩子都去不掉的。


    相公最愛的就是她的臉,她寧願死也不要染上天花。


    仿佛有團黑色的陰雲籠罩在楚黛的頭頂。


    活了十七年,前十五年都是泡在苦水中,能長大已上天眷顧,跟著相公才過上好日子,她不想離開相公也不想死。


    見她漂亮的眸子裏含著淚花,周誠握住她的手:“別怕,有我在,我會找到預防的方法。”


    楚黛勉強扯出個笑:“嗯,我相信相公。”


    周童生家屋子裏,劉氏聲淚俱下,苦苦哀求周童生和謝氏能讓去看看兩個兒子,就算真的不好了,她也能為他們收屍。


    “劉氏,你前頭的兒子重要也得考慮你肚子裏的這個,天冷路滑,再者說,萬一過了病氣怎麽辦?”


    周童生同情兩個孩子,但他更在意劉氏肚子裏的孩子,看肚子的形狀應該是個兒子沒跑了。


    這孩子可不能有什麽閃失。


    劉氏低聲啜泣。


    比起肚子裏的這個,她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兩個兒子更為重要。


    心中怨怪周童生和謝氏不通人情。


    周誠聽了兩句在屋外喊了周童生。


    周童生要出來開門,周誠連忙製止,又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


    屋裏的人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劉氏哭的更厲害。


    大兒子充軍九死一生,兩個小兒子沒了那她前頭的男人就斷了香火。


    “三爺爺你們哪兒都別去,就待在家裏,一旦有一人染上全家都躲不過。


    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得完蛋。


    這關係到咱們照西縣乃至整個大亓朝的百姓,我會想辦法找到藥。”


    瘟疫的殘酷程度不比戰爭低,一點也不能馬虎,一旦擴散開很容易全家,甚至全村全軍覆沒。


    周誠平日說話的語氣多少有點開玩笑的成分,像今日這般嚴肅周童生極少聽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應道:“好好好,我們都聽你的,大郎,你要多留心啊。”


    “嗯。”


    謝氏將跪在地上的哭泣劉氏拉起來,都是當娘的,她能理解劉氏的心情。


    “你也聽到了,這病會過人,你去了不但沒用,你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都會死。”


    劉氏溫順地點點頭,順著謝氏的力道起來。


    心裏壓根不信,活了三十多年從未聽說過什麽病能有這麽厲害,不過就是不想讓她去看她兒子的借口罷了。


    周誠將楚黛抱上馬車,欲送回家。


    “這病毒太厲害,回去後將衣物都脫下來焚燒掉,你就待在自己的屋子別和其他人有接觸,過了十四天沒有任何症狀就安全了。”


    天花病毒存活期很長,在自然條件下能存活數月之久,當下的溫度能存活四到五年。


    楚黛拉著周誠的手輕聲說:“相公,我不回去,你要怎麽做,我幫你。”


    相公就是她的全部,相公若是沒了她不知道自己後半生該怎麽過。


    縱然是不缺吃喝有銀錢這輩子也開心不起來。


    大不了就是一死麽。


    這兩年她該享受的都享受了,死了也沒什麽遺憾。


    周誠笑看著她:“你確定,萬一感染上你可會變成醜八怪的。”


    楚黛咽了咽口唾沫,狠狠心道:“醜就醜,相公會嫌棄我嗎?”


    “不會。”周誠一本正經。


    楚黛輕哼了聲:“我不信,嫌棄我也無妨,大不了我一個人躲起來。”


    周誠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就算變成了醜八怪我媳婦也比旁人好看,真不會嫌棄。”


    楚黛抿唇輕笑。


    “那我們就先去通知族長和裏正,讓大家一起幫忙找患了牛痘的牛。”


    楚黛重重點頭。


    雖然前路危險,但能跟相公一起做件事,楚黛覺得再危險她也不怕。


    族長對周誠的話深信不疑,連忙讓家裏人去挨家挨戶通知村民別出門。


    周誠確定自己的牛是沒問題的,黃達成和李父對牲畜比對自己還上心,哪裏有問題第一時間就來找他說。


    前兩日他特意去牛羊圈看過,牛羊馬騾子都養的很好。


    整個村子,除了自家兩頭耕牛就隻有族長和吳家有耕牛。


    族長和吳大爺家的牛也沒問題。


    二人又馬不停蹄地去裏正所在的村子。


    一連去了幾個村子,在蔣家村找到患了牛痘的牛。


    是蔣家村的族長家的牛。


    因為方嬸子和蔣桃花婆媳的糾紛,幾個村子的人跑到蔣家村來為方嬸子討回公道,蔣族長丟了臉麵。


    去年雨水少很多莊稼死了,是周誠不計前嫌免費給他們提供紅薯藤,才使得蔣家村的村民不至於交了田稅後餓死。


    蔣族長對大營子溝,對周誠的怨言沒了,有的是滿心的感激。


    周誠說了天花的嚴重性後,蔣族長二話不說全麵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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